陈厂长笑了下,“那小陶也一样,她工作几年了,都已经习惯了原本的生活,忽然间来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哥哥也不在这边,你说她会不会害怕?”
涂宝珍顿时反应过来,她有些不太好意思,“陈姨我知道了。我过会儿去找她,带她去吃饭你说成不成?”
她就是觉得陶永晴有些冷淡,挺不好相处的。
心里头多少有些不是滋味,总觉得自己热脸贴了别人的冷屁股。
这会儿倒是想明白了。
“去吧,你们年轻姑娘多聊几句就熟络了,既然答应陶永安帮忙,那就把这件事做好。”
涂宝珍赧然,“我知道,那我现在就去,她刚来肯定要置办一些东西,我先带她去百货大厦买东西。陈姨,你说我要不要送陶永晴一个礼物?送什么好些。”
其实宝珍很聪明,只是一贯被老涂保护着,没能长大。
像现在,一点就通,多好。
“可以送一个不算特别贵重的,她来这边是工作的,手头上不一定会有太多的闲钱,知道吗?”
“懂了。”涂宝珍花蝴蝶似的飞走了。
陈厂长看着那厚厚的账本,又看了眼时间。
快十一点了,今天的订单也该送来了。
这是自己正式接手温暖卫生巾厂厂长后的第一个工作日,要有一个好的开始。
……
阮文坐了一晚上的火车,尽管睡在硬卧车厢比挤在硬座车厢里舒服了不少,但这会儿她的脑袋都在晃。
吃饭的时候胃口都不太好。
刚吃了没两口,胃里头翻腾了下,阮文没忍住,捂着嘴跑开了。
“没馊啊。”陶永安喝了口豆浆,挺香的。
他看着在外面垃圾桶那干呕的阮文,忽然间觉得有点不太好。
陶永安清楚的记得,邻居郑阿姨之前也喜欢干呕,然后没多久就生了个小妹妹。
瞧了眼正在那里跟当地研究所的研究员聊天的杨主任,陶永安松了口气。
还好杨主任没注意到。
阮文回来的时候特意要了杯凉水,一口下去脑子都清凉了许多。
她又要了一杯,端回去继续吃饭。
陶永安紧张兮兮地看着她,“阮文……你没事吧?”
“没事,老绿皮火车太晃了,得亏是在卧铺,这要是硬座车厢坐一宿,我估摸着我两天不用吃饭。”
毕竟硬座车厢座位下说不定还会塞着一头猪、几只鸡,家畜家禽的拉撒你可管不住,那味道混合着车厢里的烟味、臭脚丫子味,十分的……刺激鼻腔的不美妙。
“你确定吗?”
这有什么好不确定的。
阮文之前也长途旅行过,跟着薛亚男去了她老家赣州,但那次车好像没那么晃。回来的路上又有些不舒服,头脑昏沉没感觉。
这次大概率是因为来之前中午吃多了,胃里头积了食,结果列车又格外的晃,就不舒服。
下次上车前不吃东西,坚决不给自己晕火车的机会。
陶永安看她皱着眉头喝豆浆,十分小心地提醒了句,“你确定不是有了吗?”
阮文一口豆浆喷在陶永安脸上。
浪费了一桌早餐,她觉得自己很是罪过。
系主任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他扭过头来看了眼,看到陶永安挂着一脸豆浆,系主任刚想问一句“怎么了”。
忽的听到阮文那阴恻恻的声音,“陶永安你才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老绿皮是永远的神!
最可怕的是还要停车让路,简直一分一秒都在折磨人
第97章 097护厂队
陶永安委屈得很。
他也是合理怀疑啊。
万一阮文有了而不自知,那……
垂下眼睛,小陶同志看到滴答到桌上的豆浆,一万个遗憾。
这边的豆浆味道可真不错,他还没喝几口呢。
沈阳114研究所的研究员有些错愕,“他俩没事吧?”
“小孩子斗嘴呢,没事。对了刚才说到哪里了?”
研究员收回视线,“我们所长还要开会讨论,到底是先搞自动化项目,还是弄数控……”
阮文侧耳听着隔壁桌的议论,眉头皱了起来。
东北这边到底是重工业基地,尽管后来共和国的长子被舍弃,但现在还根基稳固。
这边的研究所进行自动化项目的研究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阮文一时间失了神,对面的陶永安小心地用袖子擦脸,又悄咪咪地去弄了碗豆浆,拿了油条和鸡蛋过来,小心地推到了阮文面前。
“我也不是故意的。”
阮文胃口不好,喝了口水没怎么吃东西。
火车上迷迷瞪瞪睡了一晚上,系主任就没打算浪费白天时间补觉。
吃了早饭带着阮文他们去114研究所逛,中午的时候找了家小饭馆,吃了顿猪肉白菜炖粉条,下午又四处跑。
从沈阳到抚顺,到了吉林境内又先后去了长春、吉林,到了黑龙江境内,则是直奔大庆,而这场重工业基地之行的最后一站,则是齐齐哈尔。
齐齐哈尔第一机床厂今年将迎来建厂三十周年。
阮文对这里还算熟悉,之前她好些零部件都是从这里搞来的。
小谢同志有几个同学在这里工作,当初天津化纤厂生产线设备出问题时,小谢同志就三番两次的找这边搞零部件。
一度把这里当作自家后花园。
一机厂的车间主任梁晓作陪介绍,“……这边是我们去年刚弄的恒温车间。”说这话时,梁晓的目光落在阮文身上,在阮文看回去之前,又收回了目光。
“小陶是学机械的应该更清楚,咱们机械的零部件绝大多数都是金属制造,不同部位的零部件金属种类也不一样,它们的热膨胀系数有出入,常用的铜铅铁铝的系数都不同,普通车间也不是装不上,但是热胀冷缩的容易影响机床装配,上次天津化纤厂……”梁晓又看了阮文一眼,“那个生产线为什么出问题,其实原因就在这里,那是在普通车间加工制造的机床设备,能用,但是容易出问题,再加上在那里吃了几年灰,冬冷夏热的折腾,派不上用场那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陶永安登时看向阮文,“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就说当初你该带我去化纤厂,不够意思。要是我去了说不定早就看出问题了。”
“马后炮谁不会?”
系主任瞪了眼这俩斗嘴的学生,“普通的机床设备,一般也没这个必要吧?而且你这制造的时候恒温,那使用的时候也要恒温吗?这要求未免太高了,设备运行的时候难免产热能,零部件会局部高温,这种怎么办?”
恒温车间是新概念。
来到齐齐哈尔之前,他们在其他工厂参观,看那些设备运行的倒也没什么问题。
“这话倒也没错,对一般机床而言,能够稳定就行,做好日常清洁工作就好了。不过杨主任,普通机床的使用不能满足所有的需求,有些设备需要极度的高精准,不止需要我们在恒温车间制造装配,甚至运输、使用都要在恒温环境中进行。”
系主任听了苦笑,“那一年到头,你们能收到几个高精准机床的订单?”
凡事是要讲成本的。
恒温车间的建造需要成本,维护需要成本。
恒温设备的使用更是需要极大的成本。
国内,有几家工厂能出得起这种本钱?
系主任这句话很扎心,一下子戳到了梁晓的痛处。
“现在可能还没有订单,但是将来总会有的嘛,构建工业体系是必须的,恒温车间可能用不上,但必须有。”
阮文不觉得这个构想有什么问题,甚至她有点佩服梁晓,竟然敢斥巨资搞这么一个玩意儿。
要知道,这个恒温车间的竞争对象可是国外的机床设备厂。
在当前的环境下,实在是太难了。
系主任没想到被自己的学生反驳了,“你那个工厂,需要吗?”
没拍马屁也就罢了,还踢着马蹄子了。
阮文轻咳一声,“目前发展起步阶段不需要,不过我觉得涂所长他们可能需要。”
涂安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现在研究所保留下来,他本身也在想办法。
半导体市场很大,他们一开始是为国家做研究,只需要呈现出实验结果就行。日本东京之行在某种程度上触动了涂安国,科研还是要搞的,但是不止是一个结果。
还要投入民用。
国内有着广大的半导体需求市场,为什么不去占领?
难道等着日本的半导体占据国内的半壁河山吗?
想要量产,自然需要机器设备的设计,届时恒温车间就派上了用场。
系主任愣了下,“老涂?”
“我也就是听书燕姐说了那么一句,开源节流总不能只逮着一只羊薅毛吧。”
413所是想研究生产两把抓,不再让政策左右自己的命运。
阮文觉得这样挺好的,有备无患总归是好的,她也不会把自己事业的发展只局限在卫生巾上,发展别的也很有必要。
尽管现在阮文还没走到自己下一个发展目标。
梁晓瞧着这师徒俩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忽然觉得自己这个东道主有些插不上话,他正想着,听到阮文问他,“梁主任,我有一个问题能请教下吗?”
“当然。”
阮文问的问题还挺专业,因为陶永安整天唠叨,她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梁晓想了想,“有图纸吗?”
陶永安当即拿了出来,“就这里……”
系主任和系里其他两个老师反倒被撇到了一边去。
他们虽然也懂一些机械,但到底不是内行。
系主任瞧着正在热烈讨论的年轻人,笑了起来,“咱们去看看别的。”
原本这次东北之行没打算走那么远,不过来到来了,不多走走倒是浪费。
……
困扰陶永安小半个月的问题如今终于解决,他整个人都轻松下来,“还是你们生产线上的经验丰富,我就是纸上谈兵难怪总是看不出问题来。”
其实也请教过其他工人师傅,但是陶永安的图纸设计有些前沿,工人师傅没见过也找不出问题所在。
如今这个问题终于解决,陶永安控制自己那过于激动的心情,不然他真想要抱梁晓转两圈。
“熟能生巧,你暑假要是没什么安排,可以来我们这里待一段时间,对你回头走向岗位有好处。”梁晓目光又落在阮文身上,“谢蓟生最近还好吗?”
阮文倒也不奇怪会听到这话,“比之前好了些。”
化工厂刚投产,再加上年关将近,生产的涤纶布料往哪里发怎么发,虽说都有固定的章程,但也需要盯着。
前两天阮文打电话,还听他提了句要去趟上海开会。
上海化纤厂投产多年,但也有一些小问题。
不过石磊在上海,阮文觉得谢蓟生去上海似乎又不是那么目的单纯。
她没多问什么,毕竟小谢同志办事素来有章法,不会乱来。
梁晓笑了起来,“他这人忙起来六亲不认,之前跟我多少年没联系了,结果有事就想起我来了。”
埋怨中又带着几分打趣,“你怎么看上他了?”
梁晓和谢蓟生是一届的工农兵大学生,只不过大学毕业后去向不同。
谢蓟生回了部队,而梁晓则是来了齐齐哈尔一机厂。
之前听说了谢蓟生的事情,梁晓也动了请谢蓟生来这边的心思,毕竟大学时代关系还不错,谢蓟生也是出类拔萃的尖子生。
只是当时他这边媳妇生孩子各种事堆到了一起,一直没空去首都找人,结果再看到谢蓟生的消息,人已经是战斗英雄。
读书的时候虽然同吃同住,但谢蓟生的性子冷,梁晓觉得,阮文能跟他走到一起,可真不容易。
“长得好看呗。”阮文笑眯眯的反问,“你不觉得小谢同志还挺帅的?”
梁晓:“……”这性子,和谢蓟生的融一下倒是不错。
……
阮文的旅程原本只计划一星期,结果愣是折腾了半个多月。
即便如此,也没能把这边的工厂都参观一遍。
还有一星期就要过年,不过阮文还是先回了趟省城。
她走后没两天,护厂队就建起来了。
谢蓟生喊来的老兵们先后来报到。
人不算多,算上韩建国一共八个人。
“按之前找人弄来了枪,头段时间还真遇到不长眼的,不过小毛贼也不用担心,俺把人弄到了公安局,这不最近公安局的同志们有事没事就来这边巡逻。”
那是一桩未遂的抢劫案,虽然韩建国把几个小流氓都制服了,但还是传到了省里。
这是陈厂长拿的主意。
“咱们还要给省里交税,自然要让省里庇护,不然阿猫阿狗都来招惹,咱们厂子就甭指望过安宁日子。”
韩建国原样的把陈厂长的话传达,“厂长这话倒也不错,杀鸡给猴看是有必要的。”
这次回省城的只有阮文一人,系主任和其他两位老师在首都停留两天,说是想置办些年货。陶永安也被他妈留在了首都。
阮文从火车站出来就看到了接她的韩建国,“管理厂子不容易,要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韩哥你也多体谅。”
“哪能啊。”
阮文问他,“你们现在人来齐了,住在哪里?宝珍又找到新房子了吗?”
“找了,俺们兄弟几个住一个院子,早晚两班都安排好了,送货的时候也会留一个人看厂子,院墙上的狗洞也都堵上了。”
韩建国憨厚笑了下,“要我说现在厂子就是铜墙铁壁,没人能进来闹事。”
那就好。阮文怕的就是出现周姑父当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