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狗洞吗?”
流浪汉没想到穿的这么体面的人,竟然还挺懂。
“这宅子荒废着也浪费,我们也得有个落脚的地方嘛。”
阮文瞧了眼,“那往后你怕是没办法再在这里落脚了。”
流浪汉听到这话一惊,“你真姓阮?”
阮文没说话,她来的路上倒是看到了公安局所在,大概走个十几分钟就到了。
“小姑娘,你看我一把年纪了也不容易,可怜我下,我可以给你看家护院啊。”
阮文径直往前去,“是吗?”
“肯定的啊,你一个小姑娘住在这里多招人眼啊,家里有个看家护院的就不一样了。”这阮家老宅一直荒废着,虽说当初小鬼子一把大火烧了个七七八八,不过这些年来他也捯饬出一个舒服的窝。
真要是这小姑娘的,自己被赶出去往后住哪?
这天,可冷着呢。
“那当初给你吃给你喝,也没见你帮忙搭把手啊。”
说这话时,阮文倒没有十分的恼怒。
她很平静,因为知道没几个人愿意对上黑洞洞的枪口,敢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
人都是怕死的,即便阮文也怕。
可是,怕死不等于可以把这件事当作谈资。
有的人是能救回来的,给个机会就会拼命的把握住,比如刘五斤。
而有的人,活了大半辈子,四十多岁却依旧只是个流浪汉,只怕到死也是这么个身份。
阮文并不意外,人的一辈子三万多天,有的人活了三万多天,而有的人却只活了一天,重复了三万多次。
这是个人选择,即便是给了机会,有些人也只会选择后者。
那流浪汉看着年轻姑娘淡漠的眼神,莫名的有一种羞愧,“我,我打不过小鬼子的。”
“我知道。”
但也仅限于这一句。
阮文没再管落在身后的流浪汉,她往公安局那边去。
大清早的公安局那边却并不消停。
有在处理邻里纠纷的,也有的刚抓了个小偷。
户籍科的同志还没上班,阮文只能坐在那里等待,看这里的众生百相。
差不多到了九点半,户籍科这边才开始办公。
户籍科的工作人员瞥了一眼,“迁户口?单子填了没?”他没看到来人拿着该填的材料。
阮文拿出早前谢蓟生给她开的证明,“我来拿钥匙。”
“丢了钥匙先去报案,这里是户籍科,不管这事。”
阮文把那证明往前推了下,“我问了其他同志,钥匙在这里,要不同志你先看下我的东西。”
“那是他们搞错了,看什么看?我说了这里没……”那工作人员瞥到最下面的大红章时,忽的闭了嘴。
他匆忙拿过那证明,仔仔细细打量了好几眼,“是阮文同志啊,你看你怎么不说清楚呢,请坐请坐。”
工作人员十分热情地倒茶,“这是上好的明前龙井。”
阮文品不出来,前世的时候领导就说她没品位,喝不出好茶坏茶。
“阮文你来怎么也不先打个招呼?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吗?这房子得好好收拾一番,怕是得花上些功夫。”
“就先来看看,我不着急。只是没钥匙,进不去。”
那工作人员听到这词变了变色,“这样啊,可巧我昨天不小心把这钥匙带回了家,那个阮文你先喝着茶,我回去拿钥匙。”
这钥匙有鬼。
阮文刚才就看了出来。
不过她还在犹豫该怎么办。
这边没什么认识的人,莫名得罪一个户籍科的干事不太好。
可被人当傻子耍,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她正想着该怎么选,户籍科的另一个女干事笑了起来,“同志,你要是再不来,我看那阮家老宅都要改姓汪了。”
户籍科的女干事刘娟和汪海民不对付,平日里两人没少打擂台。
这会儿汪海民有把柄落下,刘娟自然不会放过,添油加醋说了起来,“……黎科退休后,汪海民代理户籍科科长一职,鸡冠子都抖擞起来了,那龙游路上好几家宅院,都成了他的私宅,也就仗着这几家没后人来认领,他可没少从里面弄东西。”
阮文想了想,“那你怎么没跟上面反映?”
“怎么反映?他是我们局长的小舅子。”
刘娟撇了撇嘴,“我敢反映,还能在这里待着吗?”
之前黎科在的时候,汪海民也就是混个日子,不敢胡作非为。
老科长一退休,新科长迟迟不来,这户籍科就成了汪海民的天下,她敢怒不敢言啊。
阮文笑了笑,“那你是指望我来把他弄下马?”
刘娟的确有这个心思,她是知道这件事的。
之前首都那边打电话到市政府,市政府又转交给了他们户籍科,说是到时候做好交接。
不过这个阮家后人一直没过来,后来看新闻知道她发了大财,大概对这荒废的老宅院也看不上眼。
刘娟还以为阮文不会来了。
哪曾想,人忽然就过来了。
这是个机会。
这件事既然能直接跟市政府通气,说明阮文有后台。
而且人又是拿了勋章,又是报纸上头版头条的版面,厉害着呢。
要是能借刀杀人,把汪海民给弄下去,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刘娟觉得,一般人也就忍气吞声了。毕竟汪海民也有后台。
可阮文不一样啊,她应该无所畏惧才是。
没想到年轻姑娘脑子好用的很,一下子就戳穿了她的用意。
这让刘娟有些尴尬,“也不能这么说,只是他在其位不谋其政,是蛀虫。我没那个本事把他弄下来,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
阮文喝了口那明前龙井,其实她真没喝出什么味道来。
“我是外地人,强龙不压地头蛇,就算是把他弄下去爽快一时,他找人把我家烧了砸了,我能怎么办?”
说这话时,阮文瞧着那个女干事,她不信这人没想到这一点。
但还是鼓动她去收拾汪海民,简直是其心可诛。
“不过还是谢谢你陪我聊了这么多。”阮文放下白瓷茶杯起身往外去。
……
汪海民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阮文正在跟他姐夫聊天。
他姐夫一脸的笑,“……那是好事啊,回头也在咱们杭州开工厂,咱们政府也会大力支持!”
阮文点头,“是有这个打算,不过还得再看看。”
汪海民看两人聊得火热,连忙过去,“阮文同志,这是阮家老宅的钥匙。”
高局长瞧到自家小舅子一脚踹了出去,“混账玩意儿,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这是公家财产,你敢带回家去?给我滚蛋!”
这一脚力气很大,直接把汪海民踹了好几米远。
刘娟看到都傻了眼,她再看向阮文时,眼中满是钦佩。
她还以为这小姑娘准备咽下这口气呢,没想到她离开户籍科后去找局长聊天。
阮文的身份在那里摆着,即便是公安局的局长也得给她两分面子。
偏生汪海民还不识趣,竟然觉得自己能插上话,这时候拿着钥匙过来,等于当着姐夫的面说自己侵吞阮家的财产。
本该放在局里保管的钥匙,带到自家去,这可不就是裤.裆里头掉黄泥,怎么可能解释的清呢?
何况汪海民是有前科的。
高局长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划清界限,可不得做点什么吗?
高,实在是高明啊。
阮文一句坏话也没说,事情就办成了。
汪海民挨的这一脚,怕是得躺个十天半月吧。
真是高明。
不过,汪海民向来小肚鸡肠,也不知道会不会再私底下找回来,这样的话阮文倒是会有点麻烦。
刘娟又有些担心了。
阮文倒也不怕,她今天接二连三的遇到这种事情,实在是恶心得很,真不出口气还都当她是软柿子好捏!
“或许是汪科长不小心带回去的,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一个破落的房子,里面也没什么东西。”
阮文越是这么说,高局长脸上就越是挂不住。
他知道自家小舅子是个靠不住的。
然而没想到能这么拉胯!
这件事是市长亲自交代的,高局长之前没怎么在意。他也没想到,阮文和杭州阮家有关系啊。
原本还以为是阮家后人和首都那边有什么牵扯,所以这才有了市长的小题大做。
这件事是他没上心,小舅子又是现成的把柄落到阮文手上。
高局长不敢怠慢,只能踹他这一脚帮阮文解气。
“那也不成,阮老当年支持我党,为此阮氏一门惨遭屠戮,中央、省里都一再夸赞阮老风骨……”高局长话题一转,开始吹捧起了阮文那个不曾谋面的祖父。
他亲自开车送阮文去龙游路阮家老宅。
没有旁人,高局长也不怕丢人,“这件事我会好好处理的,一定会给阮文你一个交代。”
阮文难得的端正了神色,“不瞒高局您说,我也是前两年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不记得父母的模样,至于惨死的祖父他们,我也不曾见过。我自己不过是个小人物,被羞辱了也没什么,可阮氏一门为国为家一门忠烈,不该被这么羞辱。”
高局长觉得阮文这是在臊他,可他的确理亏,“是是是,这件事是我欠考虑了,你放心,我一定从重处理汪海民,给阮老、给人民一个交代!”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出太阳了,嘤嘤嘤,温暖!
第102章 102要人
死了的人怎么给他交代?
高局长说的是场面话。
阮文又不是没见过这样的领导。
唯一不同的是,她现在不再是小兵一个,虽然还只是个学生,但足以让人忌惮。
年轻的脸庞上浮起淡淡的笑,“真是麻烦高局了,我也只是想给祖父他们讨个说法。”
高局长是捏了一把冷汗。
阮文没实权,可是她背后的靠山是部队,这是自己得罪不起的啊!
一般人看到那勋章只会觉得小姑娘挺有本事,不会去深究这勋章背后的意义。
但高局长不是一般人。
他早前就打听了阮文,唯一失算的就是阮文的身世。他哪知道阮文竟然是杭州阮家的后人。
要知道这回事,那钥匙就亲自保管了好吗?
高局长也没在这边多做停留,他倒是想要套近乎,但是阮文脸上有些疲惫,再加上人家刚回来,他不好多说。
阮文开门进去后,高局长就走了。
……
阮家老宅很大,大到阮文这才明白,为什么阮姑姑这么些年来隐姓埋名。
老宅一分为二,环城西路将阮家老宅切割开。
越过环城西路,径直往西去。
在西湖的东北角,那是阮家老宅的后花园。
隔着一汪水望过去,就是风波亭。
阮文在这里转了大半圈,忽的很想要跟周建明打个越洋电话。
告诉小表哥,西湖边上有个破烂的祖宅要继承,要不要回来瞧瞧。
跨国电话阮文没打,不过她在招待所给谢蓟生打了通电话。
“……你在这边有认识的人没?我怕得罪了这位高局长,万一他暗地里收拾我怎么办?”
小陶同志说了,你得让男人有存在感。
不能总是什么事都自己扛,该让谢蓟生出力的时候别客气啊,不然他没有任何的参与感,这哪还像是情侣?
虽说陶永安在苦逼的暗恋都不敢告白,但阮文觉得这话说的也在理。
她一直广结善缘,为的不就是给自己图个方便,万一将来哪里有需要吗?
别人可以,小谢同志当然也可以。
真要是见外了,那才是把他当外人。
阮文想了想,“我这样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她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果然,这不是她的风格。
谢蓟生也皱了下眉头,“没有,要在那边待几天?”
阮文算了下,“我明天再去看看,把这边地形摸一下,看看回头怎么修一下,年后也没时间,看暑假的时候有没有空闲吧。”
这么个老宅,阮文肯定要好好利用。
她明天要再去一趟户籍科,把手续办下来。
“去一趟也好,顺带着给他施压,省得只说场面话。”
阮文啧了一声,“小谢同志你误会了,我可没有去施压的意思。”
谢蓟生莞尔,“是我的错,回头我给老元打声招呼。”
阮文眼睛一亮,“元哥是杭州人?”
“他媳妇是杭州人,那边也算熟悉。”
果然是有人好办事。
阮文笑了起来,“他在杭州吗?在的话我请他和嫂子吃饭。”
麻烦人办事,总得表示下才行。
谢蓟生顿了一下,“现在不在,那边宅子不着急,你明天也不用那么辛苦,回头我让老元找人把这宅子的地形图画下来,到时候你看着想怎么重建,我给你做一下规划。”
“你最近手痒了吗?建筑图纸也打算搞一下?”
阮文说完,忽的觉得哪里不对。
小谢同志这一番话,最后似乎把落脚点放在了他自己身上。
这样的话术……
阮文笑了起来,“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谢蓟生很是坦然,“嗯,办完事早点回来。”
他平日里和阮文都难得一见,结果大老远的去杭州,还要请老元他们吃饭,谢蓟生的确有点不是滋味。
阮文轻笑起来,“小谢同志你幼稚不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