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每个团部的预算不多,但团部多了,怎么也能凑起来这笔款项。
“不用,当我投资好了。”
傅南胜闻言直直看着阮文,“投资,那要我们怎么还?”
“万一哪天我出事你们想法子捞我下?”
阮文的一本正经让贾天山哭笑不得,“你能出什么事呀?”
阮文做事大胆,但从不会在违法的边缘乱蹦跶,哪能出事呀。
“谁知道呢,傅政委你也不用这么提心吊胆,我不是放高利贷的。”
傅南胜目光落在阮文脸上,上次一别后他有意打听,倒是知道阮文的一些事。
她义务帮忙不是不可能,但被这么帮扶,他总觉得有些怪。
“哪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好说。”阮文笑了起来,“对了,去年这边有没有来人?”她这问题问的是傅南胜。
贾天山是粗人,对这种事情怕是也没什么概念。
“有呀,学生、学者都有,不过老贾他们团部没分配上,说是今年给他派个人。”
阮文又多问了句,“那些学生学者都还在吗?”
边疆条件苦,一眼望去茫茫无际,尤其是现在还在垦荒初期,大家受不住也正常。
“走了一个,其余的都在。”
傅南胜的这个走字,用的很是小心。
阮文已经猜出了好几个答案,但她没再问,“我看回头能不能调动一些专家学者过来。”
86团的团长,21团的政委齐刷刷的看向阮文,“你确定?”
“为什么不确定。我有办法,不过你们这边能不能给人盖个好点的住处?别的不说,吃和住上面,别亏待人成不?”
“一定一定!”贾天山有些兴奋,他压根没想着问阮文什么办法,既然阮文说了那就肯定有办法,他就不需要问到底是什么办法了。
这就人生哲学。
傅南胜看着阮文,总觉得有些不安。
瞧着阮文晚饭后上楼去休息,他抓着贾天山问了句,“你就不多问两句?”
“问什么?”贾天山拿出烟盒,傅南胜看了眼,摇头拒绝了他的烟。
“阮文有她的办法,咱们好好配合就行了,不该问的别问,懂不?”
“你这么说,她干的莫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贾天山觉得年轻人说话真不好听,“不跟你说了,我出去抽根烟,对了傅南胜,你整天在我们这里混吃混喝,合适吗?”
“兄弟单位,互帮互助嘛,别忘了我们那里有油田。”
贾天山很想打人,但他是有良好修养的人,哪能跟年轻人过不去呀?
“怪不得你一直打光棍。”贾团长丢下一句话出去吸烟了。
傅南胜站在那里,看着外面还没黑透的天色,忍不住低笑了声,“那是我眼界高。”
一般的女同志,他压根瞧不上眼。
他傅南胜好歹是团级干部,又曾经留学海外,还能找不到对象?
……
阮文跟着傅南胜去了第二师的辖地。
早前的钢铁厂如今已经正在转型,农业器械的研发并不是一个立竿见影的过程。
好在钢铁厂倒也不着急,原本这里的工人就是以战士为主,钢铁厂的规模也不大,转型并没有造成什么下岗潮。
“你想要我给你找销路?”
“我这出去一趟不容易,层层打报告到兵团总部,又要给首都打报告,不然也不会麻烦你了。”
阮文看着那器械模型,“我对种地没那么熟悉,你与其找我做推销,倒不如去联系一些农学院的老师,要是这些获得了他们的认可,就简单多了。”
傅南胜看着阮文,好一会儿这才开口,“农学院的老师,那还得要你帮忙,你知道我是工科出身。”
“行吧,有照相机没,先拍些照片,我好带回去跟你宣传下。”
她可不打算把这些东西带回去,麻烦着呢。
“已经准备好了,回头你选几张好看的。”
阮文诧异的看着他,没什么好奇,“你以为给牛羊配种呀?”
还找好看的,实用为主好吗?
傅南胜扶了扶眼镜框,“阮文,你是读书人。”
“怎么了?”
“有辱斯文。”
阮文:“……是吗?你放屁!”
傅南胜:“……”他好男不跟女斗。
……
阮文在这边农具厂参观过后改了主意,“我想要一套器械,这些用拖拉机都能带起来对吧?”
“对,你要这个做什么?”
“给老乡们买的。”阮文买这个是打算给村长他们用。
以王家沟为中心辐射四周的农村合作社如今规模越来越大,过年的时候村长特意打电话跟她说了这事,听语气是挺高兴的。
想来去年的收成很是不错。
王家沟比不上边疆地广人稀耕地幅员辽阔适合机械化作业。
不过有这种方便操作,只需要拖拉机就可以带动的器械,阮文觉得也可以省力不少。
现代农业的发展,是推广机械化将人从头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中解放出来。
不是吗?
阮文想了想,“多弄几套吧,五套好了。”
那么多村子呢,先五套,也算打开和县农具厂的外销出路。
傅南胜还真没客气,按照市场价跟阮文算了这笔账,“你给我个地址,回头我让人送上火车,到时候他们去车站收就行了。”
阮文点头,直接把地址和联系方式交给了这边农具厂的负责人,“就说是阮文买的,他们就知道了。”
农具厂的厂长连连点头,“我马上联系。”
阮文没在这边久留,她今天还要跟傅南胜去油田那边参观。
“你们这没有天然气矿井吗?”
西气东输多大的工程呀,阮文记得西部地区底下资源是非常丰富的。
煤矿、石油和天然气。
“没有,不过去年来了个地质勘察队,好像就是来考察这个的,怎么你也对这个感兴趣?”
阮文摇头,“随便问问。”
坐在吉普车上,看着那荒芜的大地,阮文叹了口气,“傅政委打算扎根在边疆一辈子吗?”
“不然呢?”傅南胜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讥诮,“我也没打算回去,边疆挺好的,山高皇帝远,远离纷争。”
“是挺好的,这里虽然荒芜了些,不过一点点建设着,把这里从荒野变绿洲,那种成就感是无与伦比的。”
她正说着,忽的一阵风席卷着沙土飞来,亏得阮文手快,把这风沙挡在了车窗外。
“现在还这么想吗?”
“为什么?我说过人定胜天,你觉得这风很讨厌是吧,可是风要是利用好了,那也是巨大的宝藏。”
傅南胜撇了撇嘴,他觉得阮文有点像是他在国外遇到过的那些保险经理,说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恨不得把死人说成活的。
“什么宝藏,风吹过来,夏天洗完澡就不用擦身子了是吗?”
阮文瞥了他一眼,“你们这里现在还是烧煤发电吧?”
“废话,全国都是。”
“那你没想过,用风来发电吗?”
傅南胜愣了下。
阮文指着那太阳,“你就没想过,用太阳能来发电吗?”
傅南胜越发的傻眼了,“你在西德留学,什么专业?”
“机械。”
“那蒸汽机你是知道的,水力可以发电。燃气机你也是知道,柴油汽油煤炭可以用来发电,为什么风力、太阳能就不可以呢?”
傅南胜猛地刹车,“你说的倒是轻松。”
他看向阮文,“可是这里有几个人懂得这些?国家在往边疆派学者、学生不假,可你知道去年一共派了多少人过来吗?”
不到六十人。
边疆大大小小多少团部?
一个团部都分不到一个人!
中间还有人离开了。
“你以为那人是回家乡了吗?”傅南胜看向窗外,“他去了北边。”
“毛子家?”
“嗯。”
阮文惊呆了,这年头去毛子家,那可真是49年入国军。
她好歹控制着情绪,没把这话说出口。
“可叛逃的,也就这么一个人,不是吗?那五十多个人,都还在。”
阮文看着驾驶座,“他们坚守着岗位,为什么还在坚守?是想在这里吃风沙吗?他们也有信念,为的就是完成国家交代的任务,让这边疆变得越来越好。”
“没人我可以去找人,可是傅南胜,如果作为一个团部的政委,你连这点直面困难的勇气和信心都没有,你活着干嘛?就为了证明你在浪费粮食吗?”
男人是容易被激怒的,何况阮文这么言辞犀利。
傅南胜蓦的转过头来,看着阮文的那双眼睛,透着凶狠。
这让阮文觉得,自己仿佛在荒原里遇到了一匹狼。
“你能保证?”
“不能。”国内目前有没有研究风能和太阳能的专家阮文不知道,她也得回去后找。
所以她保证什么?
“可我会竭尽所能,去搜罗人才,来帮助建设边疆。”
“为什么?”傅南胜再度开口,“你想从政?”
阮文在边疆的投资让傅南胜看不懂,他觉得阮文是在积累政治资本。
边疆和其他军区不同,但同样也能在关键时刻予以支持。
“单纯的为了理想不行吗?”
傅南胜腔调微变,“理想?”
“是啊,理想。”
车子缓缓向前行驶,风带走了阮文的声音,“你这种人是不放心我的,所以肯定调查过我,那就知道我父母是身份,他们能舍生忘死,我做不到这么伟大,但竭尽所能做一些来帮助这个国家更好,让这片土地尽快的富裕起来,不行吗?”
傅南胜看着阮文,他想要从阮文脸上看出一些漏洞。
可她就那么轻笑着,不知道为何让他想起了那句诗,觉得阮文就犹如大地母亲一般。
她明明那么的年轻,可就给了他这么一种奇怪的感觉。
阮文不是说大话的人,她的确是努力在做事,不管是帮着那些农民多从地里刨一些收入,还是帮着那些没了资金自持的军工厂进行转型发展。
她做到了知行合一。
“难怪谢蓟生会娶你。”
“不,你错了,是我选择嫁给他。”阮文很是认真地强调,强调这桩婚姻关系中自己的主动。
“你可真是争强好胜。”
傅南胜并没有批判性的意味,只是没什么比这个词更能形容阮文了。
“谢谢,我觉得这是我能取得今时今日成就的主要原因。”
傅南胜:“……”可真够厚脸皮的,但也足够的自信。
他想起了梁启超先生的话,忽然间觉得倒是适用于阮文。
少年强则国强。
“那你尽快帮忙找人来,我到时候会协调所有人配合研究。”
争取能真的做到风力发电、太阳能发电,把电力送到边疆的每一户人家。
外面风停了,阮文放下车窗,胳膊倚在上面,目光飘落向远处,声音都变得飘渺不定,“好。”
第325章 325哥俩好
阮文这次在边疆待得时间不算长。
五月九号离开了边疆,她直接回了省城。
刚回去,第一个见到的是陶永晴。
“那个研究者,是北边的。”
“啊?”阮文有些惊呆,“那你哥……”
“我哥想法子去找这个人了,他想尽可能的把人带回来。”
陶永晴解释了安东诺维奇的事情。
这位毛子家的研究者不是单独的发明创造,而是和一个西德人一起合作出了研究成果。
然而这件事并不为当局所允许,尤其是当那篇论文发布后,安东诺维奇一度失去了人身自由。
“后来他好像申请了政治庇护,不过听说还是有人在追杀他。”
阮文听得直拧眉头,“糊涂。”这人显然涉及到政治漩涡之中,阮文虽然不清楚一个科学家为什么就被追杀。
但把他带回来,这将意味着身边放了一颗炸弹。
陶永安是怎么想的?
阮文脸色很不好看,这模样吓着了一旁的陶永晴,“阮文你别着急,我哥也问了谢老师,或许这件事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呢?”
其实政治庇护这个词一点都不陌生,那些偷渡到欧洲、美国的人,为了获得当地的居住权,经常会向移民局申请政治庇护。
一个用烂了的词,应该没那么要紧吧?
陶永晴有些不太确定,阮文的严肃超出了她的预期,让她也跟着不安起来。
“你能联系上陶永安吗?”
陶永晴摇了摇头,“他现在……不方便跟我们联系。”
也是,都跑到毛子家的地盘上去了。
阮文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等他联系你的时候第一时间告诉我。”
陶永晴看着阮文要走,连忙上前两步问道:“阮文,后果很严重吗?”
“没什么,是我胡思乱想了。”阮文安抚陶永晴,转过身去却比谁都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