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就像是螺丝钉一样,维持着国家机器的运转。
而在几十年后,工业4.0这一概念也是由德国率先提出。
沈所长觉得这顿午饭吃的十分有意义,下午的时候还跟阮文讨论起了国内的专科教育。
“咱们的专科生在进入工厂后,虽然和工作时间相结合,可阮文你有没有觉得,他们还缺乏后续的教育?”
技术不断的更新换代,在车间里所能够接触到的到底只是一部分。
缺乏了大局观。
“其实对大部分人来说,能够把一个工作研究透了,那也算很了不得了,大局观并非人人都有。”
沈所长赞同这一观点,“可阮文,我们总要给他们自主选择的权利才是。”
“权利还是要赋予的,所以咱们有夜大,工厂一般也会进行培训什么的,但工人参与的积极性不够高嘛。本来工作就很辛苦了,再拿出时间来学习,哪有这个空呢?当然,这也和工厂的措施制度有关,倘若参加夜大、培训拿到证书之余还有物资上的奖励,我想来大家伙的积极性就能得到很大的提升。”
阮文总结陈词,“想要马儿跑,你得给它草吃才行。”
沈所长明白了阮文的意思,阮文并非不赞同继续教育,只不过现在大家的思想跟不上。有拼劲的人到底是少数,大部分人得过且过,并没有这种上进心。
而想要调动,自然得需要措施办法。
上面懒的想办法出钱,工人们自然也没什么积极性。
这是一个死循环啊。
……
慕尼黑国际博览会的第二天,刘春红带着几个人过来,人是找沈所长的,想要就当前数控机床的研究与沈所长讨论交流。
沈所长倒是乐得交流,一度忘了自己来慕尼黑,本意是想要推广他们的数控机床。
刘春红在这边帮忙做翻译,而阮文则是去听讲座。
昨晚和汉德尔博士吃晚餐收获不算太大,阮文一直关注他的研究,对他发表的文章都会认真研读。
德国人这两年研究进入瓶颈期,并没有出太多的成果,近期的一些讲座内容更是没什么变化。
不过阮文也没说什么,只是闲谈着结束了这晚餐。
她今天再来博览会听讲座,收获倒是比昨晚要丰盛一些。
西德对数控机床的研究颇是深入,专而精是目前的研究态势。
阮文听得有些入神,没有注意到坐在她身边的人,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是中场休息时。
高桥夏彦神色复杂的看着阮文,“好巧啊阮文小姐,没想到我们竟然又见面了。”
个头不高,小鼻子小眼,而且英语非常的糟糕,阮文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个日本人。
她面带微笑,“我们认识吗?”
高桥夏彦:“……”他觉得自己被羞辱了呢。
日本人并没有这么轻易的选择放弃,“我们JVC之前也有意赞助阿森纳。”
只不过他并没有谈妥这笔生意,甚至被那个英国贵族打了一拳,住在医院了好些天。
如今鼻子都有些脆弱。
阮文反应过来,“不好意思,抢了你们的生意。”
高桥夏彦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阮文,“阮文小姐不后悔吗?”
他自然不会过来自取其辱的,相反,高桥夏彦特意过来是想要嘲讽阮文。
要知道,中国女商人与阿森纳签订了高价的胸前广告合同。
然而所取得的效果并不是那么理想。
女性卫生用品,让足球运动员来代言,怎么想的?
简直不要太荒唐。
阮文明白了这个小日本的意思,“原来高桥先生是过来奚落我的啊。”
高桥夏彦没想到她直接戳破,这多少有些难堪。
可再多的难堪,有当初他受到的屈辱多吗?
“我只是觉得,阮文小姐或许不该把手伸得那么长,这样的话就不会让这几十万白白打了水漂。”
阮文思考了下,“你们jvc是做什么的呀?”
日本人很是得意的介绍了一番,末了又问了一句,“阮文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好奇什么样的公司才会用你这么个没眼力劲的高管呢,难怪JVC抢不过我呢。”
高桥夏彦:“……阮文,你不要太过分!”
“她不可以吗?”
背后传来的声音让高桥夏彦觉得有些耳熟,他仔细想了想觉得这声音似曾相似,好像……前段时间才听到过。
前段时间!
日本人缓缓回头,看到站在那里的男人时,他整个人都傻了。
“布,布兰特先生,您,您怎么在这里?”
他要冷静,冷静。这里不是伦敦,是慕尼黑。
盖伊·布兰特一个英国人,怎么敢对自己动手呢?
“来看望我的老朋友,乔伊你果然在这里,不枉费我特意过来这一趟。”
英国人礼节十足,翩翩若君子。
“我瞧你是来看我笑话的才是,你看刚才高桥先生还在控诉我呢。”
高桥夏彦:“……”要知道盖伊·布兰特会忽然间杀到,便是借给他一百个胆,他也不会来找阮文的麻烦呢。
“误会,这只是误会。”
阮文浅笑轻盈,“是吗?高桥先生方才可是气势汹汹的很。”
盖伊·布兰特打人的事情,阮文倒是知道。
不过那是她去上海后,石磊跟她说的。
要是有机会看到英国人揍日本人,阮文想那真是再精彩不过的画面了。
她喜欢。
可惜这里不是伦敦,盖伊·布兰特也不过是面带温柔的说了一句“滚”而已。
不过瞧着高桥夏彦小跑着离开,倒也挺有意思。
“你怎么来这里?”
“帮着打听下消息。”
阮文反应过来,也是,毛子家的重工业发达,数控机床的品质的确不错。
只不过欧美一向抵制他家的东西,尽管没有完全的贸易禁止,但出口还是相当惨淡。
“我要是你们,我就发展轻工业,起码让国民不至于在吃穿用度上发愁。”
布兰特闻言笑了起来,几近于低声耳语,“那我是不是该把你绑到莫斯科去?”
阮文看着他,“那你不妨试试看?”
英国贵族不过是个嘴炮王者,他不可能做这种糊涂事,毕竟真要是闹起来,届时倒霉的只会是他。
走钢丝这么多年,盖伊·布兰特曾经想过,如果有朝一日他真的为了苏联而死,或许这会是他最大的荣耀。
热血依旧滚烫,但他不再是那个冲动的少年。
“你现在来的不巧,不然倒是可以请你去滑雪。”
阮文看着僵硬扯开话题的人,“我后天就要离开,下次有机会再说。”
英国人面带喜色,“这么说,你是答应和我约会了?”
阮文:……
她竟然没太能弄明白英国人的脑回路究竟是几道弯。
“当然,毕竟我还等着二十年后找布兰特先生要账呢。”
盖伊·布兰特低声一叹,“乔伊,你怎么可以这么冷酷无情呢?何况最后的赢家不一定会是你。”
“当然会是我,而且只能是我,布兰特先生倒不如好好想想,到时候你真的舍得任我开口吗?”
虽然,阮文也没想好要什么合适。
但人争一口气嘛。
“我说了,只要我有的,任你开口。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我。”
阮文嗤笑一声,“二十年后的你垂垂老矣,我选择给你养老送终吗?”
布兰特:“……”似乎这么说也没错。
……
英国人的到来倒是让阮文有意外收获,原因倒也简单。
哪都不缺乏溜须拍马的,盖伊·布兰特是贵族子弟,有的是想要巴结的。
知道阮文这是带着产品来参加博览会,一个英国商人从阮文这里下了订单。
三条数控机床生产线,约定的是明年四月份交货。
这意外收获让沈所长兴奋不已,有订单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强。
万事开头难,这个天上掉下来的订单让沈所长很郑重,签约的时候都搞的大张旗鼓。
阮文看着面色复杂的盖伊·布兰特,很是幸灾乐祸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开点。”
如果可以,英国人很想要把来自毛熊家的产品推荐给自己的同胞。
可惜他不能。
到最后,可不是便宜她了吗?
“那你是不是应该请我吃饭?”
阮文很是遗憾地摇头,“抱歉布兰特先生,我今天有约会。”
她还真不是骗人,阮文这次的确有约。
约会的对象是一个意大利人。
借助这次博览会的机会,阮文再度见到了曾经的投机分子,如今的意大利新贵安德烈。
安德烈穿着一身手工缝制的西装,尽管他身材不佳,但这身西装扬长避短,让他整个人都显得十分随和。
“你是越来越漂亮了。”
阮文打趣了句,“你越来越胖了。”
安德烈苦笑不得,如今这个出身那不勒斯贫民窟的穷小子有钱有权,还成为了议员,很少会有人拿身材打趣他。
听惯了恭维的话,如今这打趣都变得不一样。
比那些腻歪的奉承让他更开心几分。
“听说你现在的生意越来越大了。”
阮文笑着摇头,“不过是跑腿的,我的生意也就那样。”
“那已经很厉害了。”安德烈特意请阮文吃饭,自然不是为了吹嘘彼此的生意王国,他想要再要几条生产线,“你知道的,母婴市场一个相当大的市场,纸尿裤在欧洲还挺畅销,我想直接在那不勒斯开设一个工厂,招纳贫民窟的人来这里工作,让他们有稳定的生活。”
他是贫民窟里出来的孩子,如今有了出息也想要回报那片养育了他的土地。
当然,安德烈忽然间的善心倒也不是太偶然,前段时间他出了车祸,险些丧命。
冥冥之中安德烈向上帝保证,如果自己能活下去,一定会回报自己的家乡父老。
他果然挺了过来。
意大利人也没立即行动,直到看到报纸新闻,他总觉得阮文在慕尼黑出现,就是为了提醒他,要记得向上帝的承诺。
“好啊,你有什么具体的要求,跟我说。”
省城的工厂,就有那么一条全套的纸尿裤自动化生产线。
这套工艺也算成熟,签下订单想必能刺激一下协会里的其他厂家,省得他们以为自己不过是在放炮。
安德烈这次的订单需求有点大,他想要搞一块大的地皮做工厂。
阮文当时也没觉得什么,等回到酒店,赫尔斯刚巧打电话过来问她大概什么时候过去时,她顺嘴提了一句安德烈的事情。
赫尔斯的声音里透着微微的嘲讽,“他想要这么多的生产线是因为想要从市政里要到足够的地皮,就必须要有足够数量的生产线。”
斯拉夫人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他如今是意大利的贵族,而贵族做的最多的事情,我想你应该知道。”
土地兼并。
以多种形式来达到这一最终目的的土地兼并。
阮文没想到,安德烈原来另有目的。
“阮文,资本家的良心是狼心狗肺,你怎么能指望他们真的发善心?”
所谓的善心背后所隐藏着的,其实不过是利益罢了。
“不过你既然想要出口那些数控机床,找他合作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现在路子很广,还挺吃得开,比你在香港的那个代理人方便多了。”
香港人再怎么有钱,却也长着一副亚洲面孔,压根不为欧洲主流所接纳。
安德烈不一样,他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如今正是炙手可热的大人物,这么一层关系不加利用岂不是暴殄天物。
阮文哭笑不得,“我还以为你会劝我不要跟他狼狈为奸。”
“即便没有你也会有其他的人与他合作,与你合作起码你还会为那些工人考虑,我为什么要劝你呢?”
赫尔斯笑了起来,“好了阮文,你应该告诉我你什么时候会过来,你知道的我已经等待这一天等待了很久。”
度日如年的等待,如今终于有了这一天。
赫尔斯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加快了许多。
“越是近在眼前就越应该沉得住气。”
赫尔斯对这般说教倒是没什么抵触,他轻声呢喃,“我知道,我知道的。”
只是他能做什么呢?
期待美国再度经历曾经的大萧条?
期待每个黑色星期五的到来?
又或者投桃报李的,找一个杀手去刺杀他们的几个要员?
面对这么个庞大的国家机器,赫尔斯发现自己能做的实在有限。
他也只能嘲讽一句已经和他渐行渐远的安德烈,催促阮文赶紧去美国,让他在新的事业中凝聚精力。
起码不必像现在这样,要借助酒精让自己入睡。
……
抵达美国正好是感恩节的前一天。
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火鸡的味道。
阮文看着比之前越发消瘦的赫尔斯,她拧了下眉头,“你身体不好吗?”
“能吃能睡,我觉得还不错?”斯拉夫人接过了行李箱,“我在曼哈顿那边给你租下了一间公寓,至于你说的学校,你想要申请去哪个学校?”
阮文这次毕竟是打着读书的名义来的美国,“还是去麻省理工吧,你知道的我是工科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