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邵彦成出了声。
他说完,先看了姜晓菱一眼,然后慢吞吞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五六个空着的火柴盒。
姜晓菱的嘴瞬间张开,再也合不上了。
那火柴盒上面的图案,她一种也没见过!!!
邵彦成还是昨天晚上出车回来,听张工闲聊,才知道师傅家的大女儿在收集火花。
他也是从云省过来的,和景平同属一个地区。
自然知道那边的火柴一般都是什么图样。
所以就在工友中转了一圈,把大家用完了的空火柴盒全都收了一遍。
师父的孩子嘛,不管她怎么想,邵彦成是要当亲弟妹一样照顾的。
小孩儿的爱好,能满足的肯定要想办法满足。
结果,这还没来得及拿出来给她呢,就遇到了这么一出。
看到女孩儿脸上的神情变化,邵彦成的唇角又忍不住的想往上翘。
却佯装什么也没有看见般,将火柴盒全都放在了三个孩子的手上。
“用这么多换你们两块石头,够了吗?”
听了哥哥的话,宁宁和美美快速的将目光朝小河投了过去,眼神里是满满的希翼。
小河看了看自己的手里,又看了看弟弟妹妹的手里,想了想,郑重的点了点头:“够了,谢谢哥哥。”
说完,又看向一旁一脸艳羡望向他们的姐姐,冲她做了个鬼脸,重重的哼了一声:“就不给你!”
然后,振臂一呼:“走!”
三个孩子立刻全都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厨房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咳咳。”姜晓菱不自在的轻咳了两声。
不等她开口,邵彦成已经把石头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只是却并没有要还给她的意思,而是拿在手里细细的端详。
“咳咳。”
姜晓菱又咳了两声,上前一步将石头抢了过来:“还我。”
邵彦成这一次没有再和她抢。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尴尬,还善解人意的主动换了话题:“你屋子现在可以进吗?我想进去再量个尺寸。”
听他这么说,姜晓菱才注意到,在厨房靠近门口的地上,放着一个很大的工具包。
从敞开的包口处能够看出,里面放着榔头,锤子等各种工具。
而在包的旁边,还放着一下零碎的铁皮,角铁,一看就是从车间找的下脚料。
“你拿这些干什么?”她一脸惊讶的问。
“我和师傅商量了一下,既然小河和宁宁不愿意去和我住,就把你们那屋换成两个高低床。
张工家里就是那样的。韩兵带着阿姨和奶奶去看了,如果她们同意今天就可以开始做了。”邵彦成耐心的解释道。
听他这么说,姜晓菱的眼睛顿时一亮。
她怎么就忘了可以做高低床的事儿了?!
虽然上辈子她和张美芳的关系一般,可也是听说过他们家有高低床的事的。据说是他们家海城的亲戚给画的图纸,他爸爸找人给做的。
做好后院子里很多人家都去看,回来后有几家条件好点的也照着做了。
只是那时候姜家的人口少,房子一直够住,所以他们才没有多关注。
姜晓菱越想,越觉得在她家卧室里装两个高低床是可行的。
这样好歹中间还能保留一条走路的过道。
于是高兴的对邵彦成说:“门开着呢,你去量吧,我洗把脸就去帮你。”
邵彦成看了看她。
正想问一声:“这样合适吗?”
然后就发现那姑娘已经倒了热水端着脸盆出去了。
丝毫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看得他有点失笑。
却也因此,之前心里的那点因为师父家人的到来,而产生的紧张情绪缓解了很多。
邵彦成是烈士遗孤。
从小在军营里被父母以前的战友们共同抚养,可以说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好容易到了年龄,当兵入了伍。
结果不过一年,为了支援三线建设,他所在的部队就收到了原地解散的命令。
部队所有人员,无论干部战士全体复员,然后打散编入了技术工人队伍,奔赴到了国家所需要的地方。
他的战友,领导们有的去了荒原,有的去了戈壁。
邵彦成因为是高中学历,又是汽车兵,有文化,懂技术,所以被分配到了宁林,进了机械厂。
进厂后,又被分给了姜立南做徒弟。
因为从记事起父母就不在了。
又过着这家待半年,那家住几个月的日子,所以邵彦成对家庭的概念其实是认了姜立南这个师父之后才建立的。
虽然名为师徒,可姜立南对他是真好,把他当儿子一样待。
这一点邵彦成很清楚,也很珍惜。
所以,对于师父家人的到来,他嘴里不说,心里很有几分紧张。
他担心以自己这种待谁都冷冰冰,不讨喜的性格,和他们万一处不来,再让师父夹在中间为难。
而现在,望着师父大女儿对他完全不见外的样子,邵彦成的心里总算是踏实了。
姜晓菱端着脸盆,拿着牙具到单元楼外面的公用水池洗漱。
机械厂家属院因为建成的晚,里面的设施比起宁林其他的居民区,要先进了许多。
例如,他们院里所有的家属楼都是三层的高楼,这在宁林是头一份。
并且他们还通了自来水。
当然,这自来水肯定还做不到每家每户都有。
只是在两栋居民楼之间建了两个大的公用水池子,面对面,一边八个水龙头。
一到高峰期,这水龙头是不够用的。可这会儿,上班的人早就走了,外面又冷,所以水池子跟前就站了她一个人。
于是妈妈和奶奶跟着韩兵从一号楼的门栋里一出来,她就看见了。
不用开口问,从两人那一脸的满意表情,姜晓菱就知道这高低床是能做了。
果然,她就洗个脸的功夫,邵彦成和韩兵已经把木板还有工具拿到了楼栋口,摆出了开工的架势。
而奶奶也跟了出来,围着他俩又是嘘寒问暖,又是念念叨叨的。
姜晓菱没有往跟前凑,拿着脸盆转身就回了家。
一进门她就将妈妈拉到了一边,问道:“妈,这做床可不是个小工程,木板从哪儿来,那些角铁的钱谁出,这些你和奶奶都问清楚了吗?邵彦成他们是怎么说的?这可得不少钱呢,可不能糊弄。”
正忙碌的徐寒梅被女儿一把抓住,然后还被严肃认真的教育了一通,说得她只觉得内心一阵无力。
有一瞬间甚至有点闹不清谁是妈,谁是闺女。
待她反应过来,气的伸出手指,在姜晓菱的脑门上使劲儿戳了一下。
这才骂道:“你当你妈是个傻的?我有那么拎不清?还能去占人家小孩儿的便宜?!这事你爸走之前就交待过了,板子和角铁是他在厂子里借的,钱从下个月的工资里扣。彦成和小韩就是过来帮个忙,怎么可能会让人家花钱?”
她越说,越觉得气不过,又用手在女儿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有操这心的功夫,先把你自己安置好。这么大的人了,洗个脸能把头发都洗湿,你也不怕感冒了!赶紧去擦擦干,然后过来帮我做饭!”
说到做饭,徐寒梅又开始发愁。
她急得两只手无意识的在衣服上反复干搓着,嘴里念叨道:“哎,给人家孩子做点什么吃啊?咱家有什么?人家俩小孩儿,都是第一次在咱家吃饭,特别是彦成,还帮了咱这么多忙。这,这这,能给人家做什么啊!”
姜晓菱看得出妈妈是真的发愁。
想了想,提议道:“要不,咱包饺子吧?”
“包饺子?”徐寒梅瞪了她一眼:“拿什么包?”
“把爸换回来的细面都用了吧。反正换都换了,总得吃。留着也换不回去了。咱不是有从家里带来的干木耳吗?泡点木耳,用白菜,木耳加点萝卜,做素馅儿饺子吃吧?”
听到女儿说起细面的时候,徐寒梅只觉得一阵肉疼。可想想说的也没错,这是家里目前能拿出来待客的唯一的好东西了。
除此之外就是红薯干,高粱面。
人家帮了家里这么大的忙,拿那给人家吃,跟打自己的脸有什么区别?
“我再打两个鸡蛋进去,这样盘出来的馅儿应该也算体面了。”
徐寒梅嘟哝着,转头就往厨房走。
一边走一边还不忘交待:“你赶紧去把头发擦干,然后过来帮我把白菜拿出去洗。”
姜晓菱答应着回了房间。
手却下意识的又握紧了那两个石头。
刚才在水池边,她将那两块儿石头洗了洗。然后更加觉得她家小河的眼神儿是真好。
这石头确实漂亮。
“唉,要是真能换就好了。那我现在就用这石头把面给换回来!”
姜晓菱用手抚摸着石头上凸起的花纹,在心里默默的叹道。
“叮咚。”
就在这时,熟悉的提示音在她脑中忽然响起,随后她的眼前出现了那个梦里曾经出现过的对话框。
上面有一行字:请问店主是否要将商品放入商铺?是/否。
姜晓菱吓得接连倒退了好几步,然后愣是被自己的脚绊倒,噗通一下坐在了床上。
她目瞪口呆的瞪着眼前凭空出现的对话框,脑子里一片空白。
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这样的东西居然能在现实里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对话框在空中晃了晃,似乎不耐烦就这么等待。
一阵变形之后,那行字又重新出现了一遍:请问店主是否要将商品放入商铺?是/否。
姜晓菱战战兢兢地伸出了手,凭空在“是”的上面点了一下。
然后,她手里的重量猛然一轻,两块石头全都不见了。
对话框消失。
取而代之的如同梦中一样,是各色光点在空中飞舞。
紧接着,那个让她标注物品介绍,价格的页面又出现了。
这一次,姜晓菱已经淡定了很多。
出都出来了,再琢磨也没什么意义。
她按照之前火花的模板现编了一个物品介绍,然后口述了出来。
果然,她说的内容全都变成了文字,出现在了屏幕上。
紧接着,就到了填写价格的时候。
这一次,她没有再按照之前的价格,填写九十九。而是咬了咬牙,为透明带红心的石头标了一个一百九十九元的“天价”。
至于猴子那一块儿,她暂时没有填。
想先用这块儿试一下行情,然后再决定另外一块儿的价格。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姜晓菱虽然没有开过什么店,可一丁点儿大就跟着奶奶还有妈妈做家事了。
特别是早些年,管的还不是这么严的时候,乡下总有人偷偷摸摸来镇子里换东西,她跟着“观摩”了很多次。
这点技巧还是有的。
在确定石头已经被放入了竹篮,变成了自己的货品之后,姜晓菱熟门熟路的来到了之前那个愿意拿面粉交换的店铺。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居然还有更大的惊喜在等着她!
昨天她记得清清楚楚,那一袋十斤的白面标价是三十五元整。
可今天,在那面粉的页面上,三十五的原价上被人用红线划了一下,旁边出现了一行小字:限时抢购。
抢购的价格比原价字号大了一倍,变成了二十四块九!
姜晓菱深吸了一口气,惊得使劲儿揉了揉眼睛,生怕是自己看错了。
可是不管她怎么惊讶,那价格再没有变动,依然是二十四块九。
她激动的站起来原地转了个圈圈。
还不忘用力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会笑出了声。
姜晓菱以最快的速度选择了以物换物,生怕稍微慢一点就过了人家限时抢购的最后时限。
然后开始了又一次焦急的等待。
好在这一次她等待的时间并不长。
眨眼功夫,屏幕上就出现了一行新字:“亲,你是真的吗?”
姜晓菱一愣,盯着那句话看了半天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亲,你是真的”?
抛开那个“亲”不谈,自己是不是真的呢?
说实话,姜晓菱自己也不知道。
在今天之前,她一直以为那就是一个美梦。可现在,梦却出现在了现实里。
所以,这是不是真的?
她盯着那行字陷入了思考,迟迟无法回答。
许是她这边一直没有动静,对方等得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