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晓菱无奈的望向妈妈和奶奶:“我没事,我就是想起来有件事忘了跟你们说了。”
“什么事?”两个人一起问道。
“之前我去办转学手续的时候,我们老师给了我一包糖。回家之后家里一乱我也忘了说了,昨天晚上才想起来。”
姜晓菱说着,直接进屋从店铺里将那包糖拿了出来,倒在了一个干净的布袋里。
看到那些糖,姜老太太惊讶地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谁给你的?怎么会给你这么多?这,这得好贵的呀!”
而徐寒梅望着那些糖,眼圈却忽然隐隐的有点发红。
她叹了口气,看向姜晓菱,低声问道:“是陈老师给你的吗?”
19. 第 19 章 二章合一
姜晓菱愣了一下。
她本来是想说个家人不认识的老师随便糊弄过去的。
没想到妈妈却忽然提到了陈老师。
她不明白, 妈妈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却还是顺势点了点头。
陈老师是她的班主任,在学校的时候确实挺偏爱她的。
可是这次姜晓菱去学校办手续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她, 据说他们一家都因为成分问题, 被下放到农场劳动改造去了。
同学说,陈老师给她留了一套高二的辅导资料, 却被押送的人给没收了。
她连见都没有见着。
看她点头,徐寒梅又叹了口气:“那天我去街道上交活儿, 正好碰到陈老师的妈妈了。她说他们一家子都要走了, 陈老师给你留了些东西, 让你去学校的时候记得拿。
那天我本来也是要跟你说的, 结果一回去就碰到了宁宁他们俩的事儿,一下子就全忘了。
这是陈老师给你留的?唉, 这么好的东西,她怎么不留着自己吃?那么一大家子人在农场里待着,更需要有营养的东西啊!”
“可能是他们怕带不走吧。”姜老太太听后也跟着叹了口气。
这样的话题实在是太过于沉重, 姜晓菱不想再继续。
连忙顺着自己之前的话接着往下说道:“我想把这糖分一分,咱们家自己留点, 另外也给封阿姨还有美芳家都送一点, 还有王伯伯家, 谢谢人家这些日子对咱们的帮助。”
“应该的, 应该的。”听了孙女的话, 姜老太太第一个点头。
边说边进了里屋, 去找分装的布袋。
与此同时, 徐寒梅也站起了身子,从丈夫寄回来的包裹里取出了一把干菜单独系好,递给女儿:“这个也给你封阿姨拿过去, 就说是你爸爸寄的。”
姜晓菱接过了东西,给两家人挨个送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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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出车。
下班后,邵彦成如往日一样,拐到小学后面帮谢强收摊。
他们两个人一起把小孩儿弄乱的书全都收拾好,摆整齐,然后把屋子打扫干净。
正准备回家的时候,谢强忽然将他叫住,冲他笑了下:“我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邵彦成一脸的漫不经心。
跟着他重新走到桌子跟前的时候才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般,说道:“对了,把你那火花给我找几张好的,我有用。”
正从抽屉里往外拿东西的谢强诧异的停下了动作,抬头:“你也对那玩意儿有兴趣了?”
“没有,送人。”邵彦成回答的很是坦然。
“送人?送谁?……你师傅那个大女儿?”谢强脸上的表情更加的惊讶了。
“你怎么知道她?”邵彦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皱了下眉,反问道。
谢强没有出声,目光在好友的脸上打量了半天,然后扑嗤一下笑出了声。
接着慢吞吞的回了一句:“那丫头能耐大着呢,哪儿还需要你送?这才来了几天就已经摸到这儿,还把我这儿最好的全给搞走了。”
谢强的话让邵彦成楞了一下。
“她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你跟她说的?”
说完,他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是张工家那个女儿带她来的吧?”
谢强再次嗤了一声,回了他一个“算你还聪明”的眼神,然后将自己放在抽屉里的软糖拿了出来。
“那丫头手里还真有点好东西。”
邵彦成凑过去看了看,惊讶的挑了挑眉毛:“高粱饴?”
“你居然认识?!”
“嗯,以前在部队的时候吃过。”
“啊!你们那时候的伙食居然那么好?”
邵彦成没有说话。
他以前是在父亲老战友秦叔叔家吃的,是秦家伯妈拿给他的。
虽然看上去没有眼前的这种晶莹剔透,可那味道,一直到现在他还记得。
想起往事,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黯然。
听说两年前,秦叔叔因为陷入派系斗争转业回老家了。他们老家在很远的山城。他那老寒腿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再见面的机会?
看他不说话,谢强知道他又在回忆以前。
于是伸手在他的胳膊上拍了一下:“想什么呢?赶紧回去,我家那两个小崽子看到这糖,不定多高兴呢?”
“你家老二,老三估计这会儿都吃到嘴里了,他们才不会指望你往回带呢!”看到他这个样子,邵彦成哂笑了一声。
“什么意思?”
谢强看着他:“你是说,那小丫头会给谢壮,谢强送?不可能吧,她说这是他们老师给她的。老师送人东西,能给多少?还能全给她一个啊?”
邵彦成没有再在这糖块上和谢强纠结。
看着他收拾好东西,又一次的提醒道:“差不多就行了,收手吧。现在这形势,你这里也不安全。万一有点什么事……想想你爸。”
听他再次老调重弹,谢强脸上那点笑也慢慢的淡了下来。
“我也不想干啊,可除了这,我还能干什么?我这么大的人了,是在家坐吃等死?还是去外面混小流氓?”
说到这儿,他讥讽的笑了一声:“混小流氓人家都不会收我,嫌弃我跑得慢。”
听他这么说,邵彦成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了。
“又胡说八道什么!我都说了,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就算是去街道上帮忙也没什么不好,总比这么天天提心吊胆的强!”
“去干什么?收垃圾?一个垃圾去收垃圾……邵彦成,你不觉得这会是咱们家属院,今年一年里最好笑的笑话吗?!”
说到这儿,谢强自顾自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邵彦成面色清冷的看着他,任由他歇斯底里的一个人疯笑,一个字也没有劝。
只是在他终于笑完,又因为喝了太多冷风而疯狂的咳嗽的时候,伸手在他的后背上轻轻的拍了拍。
一直到谢强完全平静了下来,才淡淡的说了一声:“你不是垃圾。还有,废品收购站也不是只有垃圾,它很可能还会有宝藏。”
“什么宝藏?”
谢强冷笑了一声,抬起头看了一眼他身上背着的书包:“那些书?那玩意儿也就只有在你眼里才是宝藏,在我眼里,就是垃圾!”
这样的话邵彦成已经听了太多次,早已经不在意了。
他知道这家伙心里并不是这么想。
他转头看了一眼那因为没有光而变得黑乎乎的书架:“还有火花呢?烟标呢?还有你这些连环画。只要你留意,没准儿还能弄到点别的稀罕物件儿。”
邵彦成这话,原本就是随口一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谢强听后,眼睛却亮了亮,眼神也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好一会儿后,才闷声说了一句:“我回去跟我爸商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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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小芸刚把厨房的卫生打扫干净,就听见屋子里女儿在喊:“张保平你敢偷我的糖!”
赶紧丢下手里的抹布,从厨房走了出去。
“阿平,不许抢姐姐的东西!”她故作威严的对小儿子呵斥道。
“我没有抢,我是在和她打商量。”张保平委屈的同妈妈解释道。
说完,再看向姐姐:“你刚才都说今天晓菱姐已经给过你一块吃了。那现在你再吃一块儿就不公平。你要分我一半儿!”
不等女儿开口,钱小芸就不乐意了:“去去去,你姐姐是女孩子,女孩子就是要吃好穿好,这样将来才眼界高。半块糖还要和姐姐分……一边儿玩去!”
听到妈妈这样的呵斥,张保平的嘴都要挂起油壶了,却并没有再吭声。
反正在他们家,论到吃的,喝的,除了爸爸永远排在第一位,他和哥哥什么时候都是要排在姐姐后面的。
张保平早已经习惯了。
看到弟弟这个样子,张美芳心里一阵好笑。
她弯下腰,笑眯眯的说:“保平啊,想吃我的糖也不是不可以,那,你今天和我一起去给爸爸打洗脚水呀?”
听她这么说,钱小芸先是一愣,然后瞬间反应了过来。
她快步走回厨房外面的那个小隔间,看了一眼里面放着的水缸。
在看到里面只剩下的一个缸底的水,顿时气得眼前一阵金星乱冒。
她气冲冲地走出来,伸手就往女儿的脑袋上拍。
可就在快要碰到的时候,又下意识的收回了力气。
最后那动作就像是在张美芳的头发上摸了一下一样。
可这并不代表她不生气!
钱小芸又气又急的出声埋怨:“都几点了你还不去提水?耽误了你爸爸晚上泡脚,看我怎么收拾你!”
听妈妈这么说,张美芳的嘴巴也撅了起来。
“不是刚才晓菱来了吗?我总要陪人家说说话的呀,又不是故意不去的。”
“还有……”
她嘴巴撅得更高了,拿眼瞥了瞥关闭着的主卧室门,压低了声音咕哝道:“爸爸要泡脚,怎么不自己去提水?咱们院子里不都是叔叔伯伯们去楼下提水,哪儿有像我这么大的女孩子去提的?
妈,咱们家在三楼呀,你都不怕老是让我拎那么重的水桶,压得我不长个子了?”
“什么不长个子?这话你都说了三年了。这三年你本来也已经不再长过个子。”钱小芸瞪了她一眼。
然后也望了望卧室,冲女儿投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不许去打扰爸爸,要是你敢去让你爸爸帮忙提水,看不把你腿打断!
爸爸是要做大事情的人,怎么能干家务?也不许让阿平帮忙,阿平是男子汉,将来要顶天立地的,哪里能干这些女人家做的事情?”
这样的话妈妈已经说了很多年了,张美芳已经听习惯了。如果是以前,她心里再不高兴也不会多说。
可这些天,她去了姜晓菱家,也看了她和家里人相处的方式。特别是两个弟弟。
张美芳到现在还记得,晓菱对弟弟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男子汉大丈夫,就得从小锻炼。这点儿活都干不好,要你们有什么用?”
她每次这么说的时候,小河和宁宁都跑得欢快,他们家的阿姨和奶奶也从没有见阻拦过。
为什么到了自己家,保平也同样是男子汉,就什么也不能做了?
“说来说去,还不是要我自己做?妈,你这样是不公平的!我爸爸早就说过了,做事要公平,自己家人不能欺负自己家人。你这就是在欺负我!别忘了,领导人都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男女都是一样的!”
听姐姐这么说,张保平顿时来了精神,也挺起小胸脯冲着钱小芸嚷:“妈妈你也是在欺负我!凭什么姐姐可以吃两块糖,我就只能吃一块儿?女孩要娇养,男孩就可以受委屈吗?我不!我就要再吃半块儿。”
说完,他转头看向姐姐:“姐,你把糖给我,我去帮你提水。”
“不得了了,你们一个个这是要气死我!”
钱小芸伸手在儿子,女儿的胳膊上各拍了一巴掌。
“我看你们是想累死我!行了行了,我说不过你们,我去打水,我去打水。”
听妈妈说要自己去打水,张美芳又心疼了。
虽然她不愿意每天早晚要一个人打满整个水缸这个任务,可其实并不是怕累,而是不愿意去感受院子里伯妈,阿姨们怜悯的眼神。
可她也不愿意让妈妈再做了。
按照妈妈的老思想,家事,男人是碰不得分毫的。
爸爸就不说了,天天被她当儿子一样娇惯着。就连哥哥,在家那么些年,也是横草不捏竖草不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