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不就真的完了嘛！
不行。
绝对不行！
顾汐月大脑空白，失魂落魄间忽然灵机一动，她摇摇欲坠正想假装晕倒，赵太太一把扶住她，似笑非笑：“顾小姐，你可别在这个时候说你不舒服，那样我可就不得不怀疑你别有用心。”
话到如今，顾汐月哪敢还继续装晕。
赵太太松开她，对沈予知说：“知知，让那位大师进来。”
沈予知早有准备，一通电话把那位收藏家叫入大厅。
十几年过去，收藏家眉眼如初，和初见时一模一样。顾汐月呼吸急促，明明不冷，她却通体生寒，控制不住地打着寒战。
现在她只祈求收藏家忘记这档子事，毕竟她见过的玉这么多，哪会偏独对这一块铭记于心。
“沈小姐好，赵太太好。”
赵夫人也没有啰嗦，直接把玉递过去，“这块玉你可认得？”
收藏家接过玉细细辨认，点头：“认得，是我几年前从一个地摊上淘来的，当时觉得这个玉特别，于是花钱买下，后来送到了慈善拍卖行。”
“那你知道是谁拍下它的吗？”
收藏家说：“一个姓顾的买家。”
事到如今明眼人都明白了什么事。
这分明是玉的真正主人买了它，阴阳巧合下到了顾家人的手里，他们便占据着别人的功劳来获取自己的利！
听到这儿，赵墨臣几乎要站不稳，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块玉。
那日遇险，这是他身上仅有的东西，于是他把它送给了那个姑娘，告诉她自己的名字地址，希望有朝一日她能来找他。
他记得这份恩情，记了整整12年。
可是现在有人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一直以来的救命恩人根本就不是救命恩人，只是一块拿着他的东西，骗了他十二年的无耻骗子！！！
他出奇的愤怒，除了愤怒还感觉到无力与可笑。
赵墨臣双眼猩红，终于压抑不住胸腔怒火，一把掐住顾汐月地脖颈，用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你、骗、我。”
顾汐月无法呼吸，眼泪一下子逼了出来。
“顾汐月，你竟敢骗我！”赵墨臣声嘶力竭的怒吼，手上不住加大的力度，恨不得当场掐死她。
“阿臣，松手。”
“你告诉我她是谁，你不会不知道！”
当顾汐月拿着玉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一眼认了出来，无数次向她提起那日所发生的事，她全部都能对上，甚至连他们的对话都一清二楚。
当时山里面没有别人，这说明顾汐月是见过她的。
她明明清楚一切，却不告诉他，自私自利地利用着别人的恩惠享受着他的爱护。
这些年来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到底是为什么？
他甚至忤逆父母，哪怕不情愿，哪怕之后会被长辈责骂，他也答应她在生日宴上宣布与它订婚。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是救过他命的恩人。
顾汐月不吭声，脖子被掐得通红。
赵墨臣再次逼近，重复一遍：“告诉我，是谁。”
顾汐月不能开口，眼神里有着嘲讽，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可是赵墨臣无法相信，他必须要得到回答，需要从另一个人的嘴里得到答案。
铁证面前，顾汐月也放弃了抵抗，她甚至都不再挣扎，只是一个劲儿笑着，边笑边哭泣，随后断断续续地发出声音，只说了两个字：“你……猜。”
他的脸上渐渐没了表情，目光冰冷，一把将她摔到在地，居高临下的眼神中满是刺骨的厌恶，“不说？可以。我以后有的是法子让你说。”
他讨厌欺瞒，讨厌被玩弄，既然顾汐月把他当猴子一样耍，那就别怪他日后无情。
赵墨臣松了松领带，又来到沈予知跟前：“知知，你一定去查过对不对？你告诉我，她是谁。”
赵墨臣语气无力，卑微地垂下高傲的头颅，“求你了，求你告诉我，这真的……真的很重要。”
时至今日，赵墨臣始终记得她瘦瘦小小的模样和身后的竹篓，竹篓里挖着很多野菜。
顾汐月和他说，她的父母不想让她习惯锦衣玉食，为了教育她粮食来之不易，所以才让她去村子里挖野菜。
赵墨臣对那番话没有怀疑过。
现在想想可谓是疑点重重，他想起来她的手是破裂的，手指头生有冻疮；她的粮食是一颗煮熟的土豆，甚至是坏掉的，她不舍得吃全部给了他，当时赵墨臣还在嫌弃难吃，吃完后她才难过地说那是她一天的干粮。
真正的千金小姐哪会那么大早就去挖野菜；真正的千金小姐哪会十个手指头都是冻疮；真正的千金小姐哪会一天就吃一颗坏掉的土豆。
真正的千金小姐……哪会出现在洪涝过后，遍布危险的山林里。
她过得不好，非常不好。
赵墨臣倏然窒息，心脏一阵一阵地抽痛。
“是顾明音，对吗？”
终于，他说出了这个名字。
第87章
“就算是顾明音又怎么样！墨臣哥哥, 这些年和你在一起的人是我，你不可以不要我！”顾汐月歇斯底里怒吼着，“我欺骗了你是我不对, 可你知道骗一个人有多辛苦吗？！”
这番话差点让顾明音笑死在台下面, 她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把“不要脸”演绎的冠冕堂皇的。
顾明音也不再伪装，缓慢两步站了出去，“是啊，你的确挺辛苦。”
顾汐月发丝凌乱, 脱去温柔那层皮囊, 现在的她活像是被利欲纠缠的恶鬼。
顾明音笑着看向顾家父母和顾嘉禹, 说：“你们知道吗，你们的女儿和你的妹妹原本不会和你们分离这么久的, 你们本可以找到她，你们的家庭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支离破裂。”
她的话让顾母捂住嘴巴，双瞳闪烁着几分愕然。
顾明音的语调不急不缓：“七年前，顾汐月为了光明正大占据赵家救命恩人这个身份，特意让人带她前往月亮村，并且找到了我。”
“你让舅舅的小助理假装是赵墨臣派来接我的属下, 为了确认身份，我把几年前的事情全盘托出。”小女主的记忆十分模糊，顾明音勉强才从脑海深处回忆起当时的画面。
她整日被继父殴打，同时还面临着长她几岁兄长的性骚扰, 她多害怕啊, 一门心思想要快点来到大城市, 面对着西装革履的青年男子，小女主毫不怀疑，尽可能表露详细。
之后她等啊等, 等啊等，等到长大，等到父亲要把她卖去也没有等来约定过的男孩。
顾明音平静地看着顾汐月，问：“顾汐月，你要不要告诉大家，你去找我的时候，还遇到了谁？”
顾汐月的全身抖如筛糠，恐惧与心虚交织而来，让她不住掉眼泪。
她哭得越凶，顾明音的目光就越嘲讽。
顾母此刻也意识到了什么，双腿一软，没站稳当倒在了顾嘉禹身上。
“啊，对不起。”顾明音笑了笑，“我忘记你失忆了，不介意的话我就替你说。”
“住口——！”
“顾明音你住口！我不准你说，你给我闭嘴！！”
顾汐月不管不顾，尖叫地朝着她扑过来，张牙舞爪地模样吓得台下一阵惊呼。
站在旁边的沈予知不动神色地伸出一只脚，顾汐月没注意，直接被绊倒在地，从台阶栽倒在地上。
这一下摔得她鼻青脸肿，可是没人过去搀扶。
顾明音看她就像是看一个跳梁小丑，声音没有停顿：“血缘关系真是奇妙，你竟然偶遇了顾大强，我的养父，你的生父，他偶尔会去江城，于是一眼认出了你。”
“顾汐月，你得知了真相。”
顾母死死捂着嘴，哽咽声还是传了出来。
即使是对亲生女儿无动于衷的顾父此刻也满是惊愕，周围的人更是感觉震惊。
“你刚开始很慌乱，但是为了保守秘密，你开始用钱收买顾大强；为了不让我回到江城回到顾家，你嘱咐顾大强把我早早嫁出去，嫁给一个三十多岁的光棍。”
“是啊，你多辛苦，十岁的你便攻于心计，想置我于死地，哪怕我什么都没做。”
“你多辛苦，在我回来后处处挑拨我与父母之间的关系，处处怂恿我的双生哥哥针对我，让我用命救过的人讨厌我，憎恨我；让你的闺蜜对我肆意侮辱。”
她说完讽刺一笑：“你为了掩饰身份做了这么多，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就连顾汐月这个名字都是你从我身上抢来的。”
顾明音说了很多，那些言语如薄薄的刀刃，一刀一刀割着顾母的心头肉。
她再也无法保持理智，疯一样的扑过去对着顾汐月又撕又打。
顾汐月无法还手。
疼痛之余想着是顾明音到底怎么知道的这一切？
她是找了个借口让小助理帮忙找到顾明音，也的确在和舅舅捉迷藏的时候路过顾大强的家，当他们抓着她喊女儿的时候很惊讶，她的哥哥甚至还想抢她身上的东西。
那时顾汐月就知道了一切。
那个家庭太可怕了，亲人也让人生厌，可是为了藏住秘密，又不得不定期给他们打钱知道顾明音的情况。
也就是从那时起，顾汐月藏去本性里的自私骄纵，变得乖巧懂事，拼命讨好着顾家夫妇。
事到如今，她做的一切毫无意义。
顾汐月反应过来，拼命反抗，挣扎从地上站起来，指着顾母的鼻子嘶吼：“你走开！你凭什么打我！”
顾母哭吼着：“我们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要骗我们！！”
“我不想失去一切我有错吗？”顾汐月脸上都是抓痕，她狠狠瞪着顾母，“再说，是你们嫌弃顾明音，是你们傻！你傻，你儿子傻，你男人也是个蠢蛋！你们要不是傻，聪明点怎么能被我一个十几岁的小孩骗，还不是你们虚荣心强。”
话音落下，一直没说话的顾父突然一巴掌甩在了顾汐月脸上。
这巴掌用了他全身力气，他攥紧着拳，愤怒地望着这个从小到大被她疼爱的女儿。
这么久来发生的一切好像都是她引起来的，顾家所有的丑闻全部都是因为她。
他恨自己被猪油蒙了心，更恨他没脑子被一个孩子玩弄鼓掌。
顾父看向周围。
所有人看他们就像看一场笑话，从今天起，他们一家人将再也在江城抬不起头。
顾父又望向明音。
那个被他看不起的女孩已蜕变成明珠，也和他们没了任何关系。
顾父闭了闭眼，不禁想起顾明音刚才说过的那句话。
顾父对这对双胞胎很是喜欢疼爱，特意找大师给孩子算了一下八卦，大师说男孩命硬属火，女孩却命中缺水，于是他给她取了一个单字“汐”，通黄昏潮水；又加了一个“月”，为天上明月，寓意圆满。
如今儿女四散，最不圆满。
孩儿在外，又如何圆满。
“你从哪来，回哪去吧。”顾父身心疲惫，一时间苍老了十多岁。
听完这句，顾汐月忽然冷笑：“我为什么走？我不走，不想走也走不了。”她拨开嘴角的发丝，扬起下巴看向赵墨臣，“我承认顾明音是你的救命恩人，但你不能不要我，墨臣哥哥，我真的只有你了。”
赵墨臣什么也听不进去，眼神空洞地陷入恍惚中。
他突然明白了。
一开始顾汐月说顾明音为了抢玉还打了她，当时他愤怒地为顾汐月出气出气，却没思考那个胆小腼腆的女孩子为何有胆气那样做。
那根本就是顾明音的东西，谈何用“抢”这个字。他不相信着她，厌恶着她，处处帮着别人侮辱她，欺负她。
赵墨臣总算知道第一次见面时她为何和那种眼神看他。
不是什么一见钟情，而是她从来没有忘记，忘记的只有他一个人。
真是可笑……
赵墨臣没有理会疯癫的顾汐月，一把夺过母亲手上的那块玉，踉踉跄跄地向顾明音接近，来到她身边后，双眼赤红地把那块玉递了过去，哑声说出三个字：“……对不起，你还能……能接受它吗？”
少年的眼睛里有愧疚，有难过，更多的是期盼，期盼她再拿回那一块，重新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兑现儿时的诺言。
顾明音没有接受。
她又想起了那个凄惨兮兮的小女主，若善良有错，那么死去的那个孩子一定是罪恶滔天的。
可惜，顾明音不善良。
“我、给你重新戴上。”他颤颤伸手，想把玉重新挂到顾明音脖子上。
顾明音一把拍开，那块精致漂亮的白玉直直摔落到地面。
他爬在地上四处找，卑尊屈膝，哪里有一开始的贵气模样。
赵父看着都觉得丢脸，“赵墨臣，你给我起来！”
赵墨臣总算在桌子地上找到了玉，他没有起来，死死抓紧着玉，脸上都是泪水：“顾明音，是我对不起你，我真的想对你好，我真的想对你好的……”
他好痛苦，心脏被铁链扼住，疼到近乎晕厥。
“你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这次真心的、真心的会改变，你让我如何就如何，明音，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
顾明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灯光没有进入那双眼眸，面无表情，语似尖冰：“不好。”
两个字斩断他的所有念想。
“我喜欢你的父母，你的爷爷，你的小叔叔，并且崇拜着他们的为人处世，可是唯独你，我再也不想看见。”
赵墨臣骤然失力，重新跌倒在地上。
这一切都是因为顾汐月，如果不是因为她，如果不是因为她……
赵墨臣缓缓扭头看过去，那个眼神竟真的想把她生吞活剥似的。
顾汐月从来没在他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慌乱地捂住腹部，在他准备接近的下一秒，一句话脱口而出：“赵墨臣你想对我做什么？我可是怀了你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