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西玉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身上的道袍已经在河水的冲刷下而丧失了原本的作用。
而楼西玉也终于在日复一日的忍耐下习惯了那种自他灵魂里所产生的剧痛。
他把这些全都当成了对于自己的惩罚，对自己害死陈念，害对方受了那么多苦的惩罚。
楼西玉就这样一直走着。
直到有一天，她看到了一个身影，一个穿着黑色道袍，身材曼妙的，坐在轮回之河岸边的女人身影。
楼西玉的心脏在这一刻狠狠的停跳了一瞬间，他愣了好一会，然后才有些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那个身影旁边。
“念念。”他轻声道，目光眨也不眨的看着眼前的人影。
女人随着他的声音转过了头来，露出了一张漂亮至极的面孔，那是一张属于陈念的脸，只是这会这张脸的主人正有些茫然的看着楼西玉，似乎是记不起楼西玉是谁了。
楼西玉见此神情动了动，他向前走了一步，试探的伸出手去圈住陈念的肩膀。
念念是失忆了吗？也对，她都待在这里这么久了，估计所有的记忆都已经被轮回河给清洗掉了。
楼西玉又紧张又兴奋的想到。
而如他预料的，在他接触到陈念的时候，陈念都没有做出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仍然茫然的看着他，看到这一幕楼西玉不由放下了心来，他终于狠狠的抱住了陈念。
“念念，我好想你。”他叹息的说道，神情怀念。
“你是谁？”好听的女声响起。
“我……”楼西玉略微思考了一下：“我是一个来向你赎罪的人，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害你受了那么多苦。”
“你伤害过我吗？”陈念轻声道。
楼西玉闭了闭眼，再次道：“对不起。”
这便是默认了。
被他紧紧抱着的女人低头看了看楼西玉的双眼，目光里的神色有点奇异，脸上也露出了一个漫不经心的表情。
这并不像是陈念可以做出的表情，但是眼前人的灵魂气息又分明是属于陈念的。
楼西玉一时之间理解不了陈念是什么意思，不过很快的他便也知道陈念在想着什么了。
他看到自己面前原本面无表情的陈念在自己抱住她的那一刻起，突然勾起唇角说话了。
“爹爹说过了，既然做错了事，那么不付出代价怎么行呢？”
这并不像一个失忆的人会说出来的话。
念念脸上的表情很是天真无辜，这话确实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而是之前素野对她说过的话，只不过当时素野话里针对的人本来就是楼西玉。
所以她现在把这句话告诉楼西玉倒是正好合适。
念念笑了笑，看着自己面前形容狼狈的楼西玉，突然便没有了再继续逗弄对方的想法。
她撩了撩自己的头发，突然便回抱住了楼西玉，然而也就是这个时候，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就那样直接出现在了念念的手里，而后被她温柔而坚定的，一寸一寸的送进了楼西玉的后背。
她勾唇笑了：“既然你害我那么伤心，那就用生命来向我赎罪吧。”
活人进了轮回之河，若是不受伤还好，只要赶在自己身体里的灵气耗尽之前离开这里就可以了，但是若是他在里面受伤的话——
那他就只能永远留在轮回之河里，像是之前念念给沈微所化的那个花施加的符篆诅咒一样，一次又一次的经历自己生前最痛苦的事情。
直到他最后再也承受不住这一切，彻底疯狂，化为轮回里众多灵魂之花的养分。
是的，到了最后，这个人所有的存在都会被抹去，甚至连一朵灵魂之花都留不下来。
这便是那个人擅闯轮回道的惩罚。
而楼西玉乃是人仙之躯，它的承受能力显然比一般人要强出很多。
念念估计着至少得有那么个三五万年，楼西玉可能才会被逼疯吧，不过这样才痛快不是吗？
这也是念念为楼西玉准备好的be结局。
就这样平静的看着楼西玉沉入轮回之河河底之后，念念这才起身划破空间，准备离开这里。
陈念既然已经把自己的人生献祭给她了，那她自然是得好好的享受完对方的人生，然后再去选择自己的下一个契约者了。
念念走了两步，却突然又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身对着沉在水底，目光直勾勾看着她的楼西玉道：“对了，告诉你一个秘密哦，陈念她真的已经死了哦。我是她特意找来报复你的哦。”
念念觉得，她还是有必要让楼西玉做个明白鬼的。
说完后，念念转身，便直接跨出了那个被她划出来的裂缝，而没有再去管自己身后突然间便泪流满面的楼西玉。
他后悔了吗？是的，念念可以看出来。
有用吗？没有。
第26章 心头血（番外）……
“既然你害我那么伤心, 那你就用生命来像我赎罪吧。”
容貌美丽的黑衣女修说着话，抱在男修后背的手里却是突然出现了一柄匕首，然后被她恶狠狠的插进了抱着自己的男修的后心处。
楼西玉闷哼了一声, 身后传来的疼痛很是剧烈，但是他却一点也舍不得放开怀里捅了自己的女修。
“念念，我错了, 你别走好不好！你别走！”
楼西玉嘴里喃喃道。
但是哪怕是他再不愿意，他怀中那个人影在捅了他之后不久还是化做一缕青烟就那样消散掉了。
“念念！”
楼西玉双膝一软, 直接跪倒在了轮回河畔大片大片白色的灵魂之花了。
又一个轮回结束了！他心里悲哀的想到。
楼西玉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了，他也记不清自己到底经历了多少次像是这样痛彻心扉的轮回了。
而在这一次次的轮回里, 他的意识一直都是清醒的，但是他却怎么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只能就那样看着那个蠢的让人发指的自己就那样为了另一个女人去伤害了陈念。
楼西玉哭过，跪地求饶过, 崩溃过，但是这些全都不管用, 他只能一次次的看着自己曾经犯下的错，然后内心悔恨不已。
楼西玉知道这是念念对自己的惩罚。
轮回河的水冲到他的身体上时是极为疼痛的，那是一种可以攻击进入人的神魂的力量, 但是楼西玉却宁愿自己一直受着这样的痛苦。
因为每一次只有他在轮回里的道路走到自己曾经在轮回河畔见到念念的那一步的时候，他才可以获得自己身体的把控权, 然后就那样清晰的感受着陈念一次又一次的把匕首捅进他的后心里面。
匕首扎进后心时很疼，但是他却觉得自己在这时候仿佛才有了存在感。
多可笑呀，曾经万人敬仰, 高高在上的楼西玉，楼尊者竟然也有沦落到这一天的时候。
但是，这都是他应得的。
楼西玉一直很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早一点认识自己的内心, 看清楚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其实是陈念而不是沈微那个恶毒的女人。
明明他从一开始就是一直在关注着陈念的不是吗？
可是他去悲哀的不敢去承认自己内心的想法，因为在外界的所有人看来，他楼西玉和沈微这个救过自己的女人就是一对的。
包括楼西玉自己，他的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因为沈微救了他，所以他总是偏宠着对方，所以他费劲心思的为沈微找来了用陈念的血治病的这个办法。
可是，明明他把这一切都看的这么清楚，那为什么就是不敢承认自己对于陈念的不同呢。
按照他以往的习惯，对于陈念这种跟他“没关系”，只是因为血液有用的人，他最常做的事情不应该是把这个人扔到自己的师弟丹峰峰主那里，然后让对方帮自己好吃好喝的养着那人，而他自己，只在需要这人身上的血液时才会过去取一会血液吗？
这是楼西玉会做出的事，修真界本就是弱肉强食的，而且他又不是要那个人的命，只是让对方付出一点血液而已，所以他并不会觉得自己的行为有错。
但是楼西玉偏偏就没有这样做，在他带着十五六岁的陈念回了归一峰之后，他并没有就那样把陈念送去丹峰，而是几乎没有思考就决定了把陈念养在自己身边。
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自己心里为什么会有这个念头，但他最终还是遵循了自己的本意，让陈念以记名弟子的身份留在了他的身边。
但是现在的楼西玉想来，他便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其实就是被自己在救出陈念的时候，对方眼里那不屈的光和对方面对自己时全身心的信赖与亲近给打动了。
陈念在归一峰待了一段时间之后，因为有丹峰峰主的存在，她的身体在对方给出的丹药的调理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而那时的沈微身体已经不太撑的下去了，所以楼西玉不得不动手取走了陈念的第一滴心头血。
楼西玉回忆到这里，不仅苦笑着跪倒在地，双手抱住了自己头。
他多狠心啊，明明那时候的念念都已经疼的在他怀里打滚了，可是他却还是毫不留情的取走了她的心头血。
而或许就是那一次，在陈念被疼醒来，然后下意识的寻找他的身影的时候，楼西玉第一次把陈念放到了自己的心里。
喜欢是什么东西，那时候的楼西玉还不太能说的清楚，他只知道自己会下意识的去心疼陈念，看到他对别人比对自己好，就会忍不住的心情低落，进而开始生起陈念的气来。
看，其实他很早就已经喜欢上陈念了，喜欢上那个和自己分外不同但是却又一直吸引着自己的灵魂，但是他就是不敢去承认，反而还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了对方。
他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蠢的人了。
轮回河水渐渐上涌，楼西玉的半个身体都浸在了河水里面，看起来温柔的触及却带着刻骨的疼痛。
楼西玉耳边，似乎是有几声狼嚎传了过来，这让楼西玉的表情开始变得惊恐了起来。
“不要！不要再让我进去了。”
他知道，又一次的轮回开始了，他又要承受那种知道一切却只能看着一切发展的无能为力的感觉。
为什么不干脆送她去死，楼西玉想到。在这里他根本连自杀都做不到，只能期盼着有人可以进来杀掉他。
下一刻他便又忍不住苦笑出声。
因为死对现在的他来说其实才是最大的解脱。
……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楼西玉又承受了几次轮回。
这一天，楼西玉又一次从轮回里挣脱出来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的面前突然多了一个人影。
他抬头看去，陈念冷淡着一张脸瞧他。
“念念。”楼西玉喃喃道，下一刻便想要冲上去抓住陈念的衣摆。
但是他才刚刚触及到对方的衣摆，便蓦然被一股大力给反震了出去，狠狠的摔到了地上。
“呕！”楼西玉忍不住吐出了一口鲜血来。
“不是都告诉过你了嘛，我可不是陈念。”念念好听的声音在楼西玉耳中响起。
她低头看了看怕在自己面前地面上形容狼狈的楼西玉，眼里不由透露出了一抹虚假的怜悯之色。
真惨——活该！
念念今天是来跟楼西玉告别的，因为她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青云界的“陈念”这会修为已经到了大乘期，马上就要飞升上界了。
念念勾了勾唇角，看着楼西玉道：“我今天来是告诉你一些好消息的。”
她的语气十分恶劣。
“现在青云界的第一宗门是我爹爹所在的天衍宫，而你们归一宗，因为有你这个入魔的宗主的存在，现在已经降到了二流宗门的位置上。”
“还有哦，你用那样残忍的手段虐杀沈迟和沈微的事情已经传遍整个青云界了，你们归一宗的弟子现在出门在外都因为你的存在而抬不起头呢。”
楼西玉闻言愣了一下，“怎么会？”
归一宗那么强大，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念念似乎是看出了楼西玉心里在想什么，她道：“因为还有我存在呀，归一宗里面欺负了我的人可不少，我怎么可能会放过他们。”
她的话说的如此的理直气壮。
楼西玉一时之间沉默了。
“还有啊，因为你之前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开的那个通讯法宝，所以现在整个青云界的人都知道她沈微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而你楼西玉是个有眼无珠的男人了。”
多可笑啊，曾经整个修真界的男神女神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不过这都是他们应该得到的惩罚，念念一点也不会可怜他们。
念念的视线落到了楼西玉还在流血的后背上，语气有些兴奋：“被刀子捅到心脏里的感觉很难受吧。”
这都是曾经的“陈念”受过的疼痛，所以念念在之前才会使用这个办法刺伤楼西玉，让他永远的留在这里。
楼西玉不说话。
心里却在想，当然很痛了，要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后悔自己曾经那样对待陈念。
念念说完自己这次来想要说的话，欣赏够了楼西玉现在的惨装，便转身想要离开这里了。
楼西玉看到念念的动作，却是不平静了。
“别走，不要走，你杀掉我好不好！念念你杀掉我！”
他从地上爬起来，向着念念的身影追了过去。
念念闻声顿了一下，然后她转过身直接毫不留情的一脚踢向了楼西玉。
“死？你还不配。”
言罢，她没再犹豫，直接划破空间离开了这里。
再晚一点她预定好的飞升雷劫可就赶不上了！
楼西玉抱着自己被念念一脚踢的生疼的肚子，思维有些混乱。
又剩他一个人了啊，他想。
第27章 听说你是海王（一）……
摸鱼直播。
此时正是晚上九点钟, 一天中直播的黄金时段。
在一间被窗帘挡的严严实实的房间里，仅有一点微光从蜷缩在床上的少女手机屏幕里透露出来。
“既然大家都说了，那我们下把就玩玄策吧。”
一个清朗中带着少年气的声音突然从少女手中的手机里传了出来, 让她的眼珠转动了两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