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瑶说着口水都差点流下来,姚姑姑看得直发笑,“瞧格格说得这么活灵活现,好像你吃过一样。”
“唉。”云瑶长长叹息,她当然吃过啊,还是吃这些长大的,不过那已是遥不可及的前世。
往事莫再追,她很快将这些抛在了脑后,与姚姑姑嘀嘀咕咕算起了每月的花销。
没过两天,康熙就启程去了木兰围场,胤禛与福晋她们也跟着回了京城,直到离开都没再来过万方安和,云瑶也顺势留在了绮春园。
她听到胤禛他们的马车一出庄子大门,就立刻跳起来欢呼:“哎哟,现在这里才真正是属于我的地盘了,姚姑姑。走,去湖里摘莲子去,顺便再摘些荷叶回来,咱们晚上吃荷叶鸡。”
“长兴!”长兴依旧被留在了云瑶身边,她扯着嗓子一叫唤,他立刻奔了进来。
他见到她没有半点伤心,反而兴高采烈的模样,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暗自感叹,云格格怪不得比其他福晋格格们身体结实,就凭她这份心宽,她们也远远比不上。
云瑶又接连吩咐:“找人去湖里再挖些鲜藕出来,现在的藕吃起来又脆又甜,等到天气冷一些,就可以拿来做糯米藕了。”
长兴忙应下,待要退出去忙,云瑶又唤住了他,眯缝着眼威胁他道:“你要是敢去告密,以后就休想再留在这里,不行你试试!”
长兴吓得打了个冷颤,别的不敢说,她要收拾他这么一个奴才,还是不在话下。
他急忙赌咒发誓道:“格格,只要爷不问,奴才绝对不会主动去说。爷问的话,奴才也会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格格吩咐的事,奴才莫敢不从。”
云瑶这才放过他,很快庄子里就热闹起来,又是挖藕又是采莲蓬采荷叶,还顺带从湖里捞了鱼虾起来,几乎没有把湖祸害个遍。
晚上的饭菜也特别丰盛,湖里新鲜弄起来的菜摆满了桌子,云瑶戏称这是湖宴,她还去把胤禛留在这里的香雪酒拿了一坛出来。
这个天气黄酒也不用加热,她只加了几颗话梅进去,原本就甜的香雪酒仿佛更甜了,她当成糖水几乎喝下去了小半坛。
黄酒后劲足,喝完后云瑶已经有些晕晕乎乎,强撑着洗漱完就倒在了炕上,瞬间睡得香甜无比。
不知睡了多久,云瑶身子觉得在晃,姚姑姑急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格格,格格醒醒。”
她吃力地睁开眼,见姚姑姑正俯身在推着她,朝她挤了挤眼,“爷来了。”
“你下去吧。”胤禛的声音从姚姑姑身后传来,云瑶循声看去,他背着手站着,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
云瑶有些懵,转头看向窗外,天依旧黑着,她一时不知道今夕何夕。她撑着坐起身,呆呆地问道:“爷怎么来了?”
胤禛凝视着她红扑扑的脸颊与迷茫的眼神,空荡荡没有着落了好几天的心,突然就松懈下来,像是寻到了归处。
他不错眼看着她,软声道:“你不回去,我只有来了啊。”
第40章 无
胤禛话一说出口, 发现这几天的纠结,心神不宁,忐忑不安, 若有所失,全部消失无踪。
从绮春园出发时,他回头望了一眼, 车马齐备,与来时一样, 却似乎总觉着少了些什么。
等回到府里时,他下了马车, 见后面马车上下来的福晋与武格格,他才明白过来是因为什么。
去时, 是相聚。
此时, 是离别。
云瑶的脸不停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笑得眉眼弯弯的, 眼珠子咕噜噜转个不停的,倔强不肯认输的,在他身下娇娇抱怨的, 争执时冷静疏离又带着隐隐失望的。
胤禛心潮起伏, 牵扯着隐隐作痛。
他见过她在木兰围场拼命的样子,执着勇猛。知道她坚持认定的事, 就是死也不会屈服。
其实云瑶不过一个格格, 仰仗着他而活, 只要他一句话, 她就能被打下深渊。
可是他舍不得,虽然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如此在意。
云瑶怔怔看着胤禛, 他的话让她更加傻眼,她以为自己的酒还没有醒,或者是在做梦。
胤禛瞧着云瑶跟呆头鹅般,闷声笑起来,走到炕边瘫倒下去,抱住她的腰埋进去,懒洋洋地道:“我累了,让我歇一会。”
他身上都是灰尘汗味,云瑶醒过神,忙推着他道:“快去洗洗,都成泥人了,爷骑马来的?”
“是啊,差点儿城门就关了,没有来得及赶上出城,骑马能快些。”胤禛不肯松手,咕哝道:“我不洗,除非你去帮我洗。”
云瑶低头打量着他,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晚上赶路遇到了鬼,怎么突然完全变了一个人。
胤禛鼻子动了动,脸色一变怒道:“好啊,我走了你一点都不伤心,还喝酒庆祝了。亏得我拼死拼活赶来,以为你在伤心呢,没想到没了我,你过得比谁都快活!”
云瑶见他喜怒无常,神神叨叨的样子,几乎能断定他的确见鬼了。他翻身坐起来,生气瞪着她,“还不跟来伺候我洗漱!”
瞪着瞪着他自己先憋不住笑起来,把尚在迷糊中的云瑶拖下炕,半拥着她去洗漱间。
他身上一股浓浓的汗味加上马身上的气味,熏得她不停躲,使劲屏住呼吸:“妾身已经洗过了,爷还没有用饭吧,妾身去让厨房给你做些吃食上来。晚上做了些藕夹,再煮碗鸡汤面好不好?”
“再洗一次,不急,洗完再吃。”胤禛嘴贴在她的耳后,深深吸气,“都两天没有见你了,你摸摸,它也想了.....”
云瑶无语朝天翻了个白眼,没几句话他就扯到了这些事,怪不得圣人说食色性也,为了妖精打架,他就算是忍饥挨饿也没关系。
她还是先去吩咐了姚姑姑去让厨房准备饭食,再认命去洗漱间伺候他。才走到浴桶边,就被他迫不及待拖了进去,水花四溅,吓得她惊呼出声,他便低下头堵住了。
浴桶里水波荡漾,在地上蔓延流淌,她一时分不清是水的温热,还是他身上的。西洋镜上蒙上了层雾气,朦胧间,她依稀能看到重叠晃动的人影。
这一场澡洗得跟打仗一样,的却也能算做在打仗,他冲锋陷阵,她溃不成军。最后浴桶里的水都凉了,大半都溅到了地上。
胤禛吃饱餍足,慢慢自己穿着衣衫,意味深长对她笑道:“以前你用这么大的浴桶,我还寻思着就算是头牛也够用了。
现在看来,你是早有预谋,就等着这一天呢,唉,又被你算计了。”
云瑶快被他的不要脸惊呆了,斜了他一眼,催促着道:“快出来用饭,再下去天都亮了,爷还得赶回京城去当差呢。”
胤禛冷哼一声,“你既然知道我还要回京城去当差,你就忍心看着我来回奔波?”
云瑶干脆闭上了嘴,省得又再提起先前的问题。胤禛也觉着此时说这些有些煞风景,便没有再多说。
他们洗得太久,先前做好的鸡汤面已经糊掉,又重做了新的上来。胤禛拉着云瑶,要她陪着一起吃,她摸了摸软软的小腹,犹豫着道:“不了吧?”
胤禛瞧见她手上的动作,脸上带着不怀好意地笑:“肤若凝脂,就跟那奶饽饽一样。不胖不瘦正好,吃一点也没事,吃完再多动动,消消食就好了。”
云瑶本来还想再吃一点,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打消了念头,看了眼自鸣钟,故意道:“快到寅时初了。”
胤禛抬了抬下巴,“汗阿玛不在,朝堂之上也没什么大事,我就是去迟了,谁又能奈我何?”
这就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云瑶能体会这种感觉,她现在就是这样。只是胤禛这只老虎在,她这个猴大王只能暂时退位。
胤禛就着藕夹,加上酥炸小鱼干,凉拌三丝等小菜,将一大碗鸡汤面吃得干干净净。吃完之后他又要消食,拉着云瑶再酣战了一场,累得她几乎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在她几乎快要睡着时,他手抚上她的小腹,歉意地道:“先前是我急了,才几个月而已,咱们不急,以后总会有的。”
云瑶没有吭声,他肯定不会放弃想要孩子的想法,她现在也不想与他争辩,争也争不出个结果。
胤禛靠过来,将她抱在怀里,蹭了蹭她的脖子,咕哝抱怨道:“你跟我一起回府去好不好,我想天天见到你。”
云瑶想了想,温声解释道:“爷,妾身没什么大出息,就喜欢山水田园,在这里才觉得过得自在。远香近臭,你天天见到我,不久之后就该烦了。”
胤禛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反驳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我认识这么久,何时见到过我烦了你?就算是以前,也没有真正恼了你。
见到你被汗阿玛罚,还替你担心求情。你倒好,没心没肺的,照常吃吃喝喝。”
他越说越委屈,“你说说看,若是我真不来看你,你就打算一辈子不理我了?”
云瑶好笑,耐心地道:“爷不是来了吗,所以你说的这些都不作数。再说了,妾身一直都在庄子里,又不能跑掉。是爷可以一辈子不来看妾身,妾身不能一辈子不理爷。”
胤禛又不笨,并没有被云瑶绕进去,不依不饶道:“你这是姜太公钓鱼之态,端着是愿者上钩。所以都得我主动,否则你绝不肯前进一步。
我可明白了,你被汗阿玛赐给我时,是真正不情愿的。你说说看,我有哪里不好?”
云瑶哪敢说他不好,笑着道:“爷哪里都好,是妾身不好,配不上你。”
胤禛默然片刻,握住她手的往下探去,一本正经道:“配得上的,不是量过了很多次了吗,不信你再量量。”
云瑶抽挥手,翻了个大白眼,臭流氓!见到他又有再起之势,忙往前挪了挪,岔开话题道:“爷,妾身也想知道,妾身有什么好呢。”
胤禛咳了咳,忍笑道:“因为尺寸合适刚刚好。”
云瑶:“......”
这天再也无法聊下去了,她察觉到身后的异样,赶紧闭上眼睛装睡,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飞快道:“妾身好困,睡了。”
胤禛手轻抚而下,含糊着道:“我不困,再量量尺寸,里面再量量......”
窗户上已经透出青光,云瑶像条小舟,在被晃动得迷迷糊糊,正要睡着时,又被一个猛冲惊醒。她眼睁睁看着青光渐渐变白,屋子里也亮堂起来。
浓重而满足的长叹之后,她总算平稳落地,他却没有动,久久抱着她。
云瑶身上被汗湿,黏糊糊很不舒服,她动了动,身后的人轻笑起来:“还想要量吗?”
云瑶已经没了跟他计较的力气,搬开他搭在腰上的手,坐起身拿起外衫裹起来,从炕尾绕开下炕去洗漱。他伸手拉住她,耍赖道:“我们一起。”
这一天云瑶不知道洗了几次了,她已经困得眼皮都睁不开,胤禛却神清气爽。
用完早饭他就要启程回京城,她见他一身骑马装扮,忙拉住他叮嘱:“爷都整晚没睡,又来回奔波,骑马太危险了,还是坐马车回去吧。”
胤禛见云瑶第一次主动关心他,心里美得不行,脸上却尽力绷着,佯装嫌弃道:“真是啰嗦。我的骑术出神入化,哪里用得着你担心。罢了罢了,既然你这么说,我这次就且听你的。”
云瑶想笑又忍住了,送他上马车又费了好一番功夫,他磨磨蹭蹭啰嗦个不停,吩咐她这也不行,那也不许。
她好说歹说总算将他送上马车,等到马车消失不见,才回去睡了个天昏地暗。
胤禛只要一有功夫就往绮春园跑,不仅自己来,还带上了他的狗,那只狗仗人势的京巴。任由它在庄子里撒欢乱跑,看管狗的小太监在后面撒着脚丫子追。
云瑶看得无语至极,这是遛狗还是遛小太监呢。
胤禛最爱狗,自己看得乐此不彼,还拉着云瑶亲自去遛,她对那只见着她就会呲牙的狗没好感,说什么都不肯去,他只得遗憾作罢。
天气一天天变凉,康熙回了京,胤禛来庄子的时间就少了,不过云瑶仍然过得很悠游自在。
到了秋天,板栗成熟了,她做了各种板栗吃食,板栗烧鸡,板栗糕,糖炒板栗,还做了板栗肉粽。
胤禛这天来,午饭时见到桌上有粽子,惊讶地道:“又不是端午节,吃什么粽子。”
云瑶拆开一个递给他:“谁规定一定要端午才能吃粽子啊,这个时节正好是吃板栗的时候,爷尝尝看好不好吃?”
胤禛接过粽子闻了闻,咬了一口尝了尝便放下了,“咸的不好吃,还是得吃甜的。”
云瑶暗自翻了个白眼,不过她不想做无谓的咸甜之争,自己吃得不亦说乎。
然后等到厨房上来鲜肉汤圆时,胤禛更坐不住了,瞪着她道:“这时这怎么会吃汤团,而且还是咸的?”
云瑶笑着道:“新收上来的糯米,吃起来有股特别的清香。汤团有甜的,也有咸的啊。算了,你不吃咸的,就吃猪油馅的吧。”
重新给胤禛换了一碗猪油芝麻馅的汤团,猪油切成丁,里面加了桂花芝麻,他尝了一口,眉毛一抬,赞不绝口道:“这个还不错。不过你也不能多吃,仔细着吃了积食。”
两人的喜好口味观念有许多的不同,在彼此的相处之中也逐渐显露出来。不过不重要的,他都能迁就她,她更不敢也不会把自己的喜好强加在他身上,他不喜欢的口味,她绝不二话,立刻换成他喜欢的。
云瑶也不管他,不声不响吃自己的。她平时吃得可不算少,可走动得多,一点也没有见胖,比以前看上去还瘦了些。
吃完饭胤禛拉着云瑶在院子里走动消食,风吹来已经很冷,他帮她拉紧披风,柔声道:“中秋我就没能来,年底的事愈发多,到了冬至估摸着也得你独自过。
你随我回府去好不好,我不忍心过年过节的时候,你却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每到节庆之日,就是胤禛最繁忙的时候,要进宫磕头领宴,各种琐事缠身。云瑶也压根没有盼着他能来,她在庄子里把每天都过成了节庆之日。
中秋更是举行了螃蟹大宴,与姚姑姑长兴给他们吃酒赏月,该有的乐子一点都不少。
云瑶慢慢走着,低头沉思没有说话。
胤禛侧头觑着她的脸色,叹息着道:“可是在为李氏的事生气?她在承德病重不起,回府之后到现在都还下不得床。我把她院子迁到最远的地方去,保管不会来打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