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川沉稳了许多,在苏宝田面前也不那么跳脱了,问什么答什么,知礼的很,
两人闲聊了片刻,苏桐便让苏宝田歇息了,带着裴川去侧院见了赵俊生。
赵俊生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能在苏家住下,还是托了赵俊生的福,眼下他回来,必定要拜见的。
裴川没想到赵俊生竟然在南坝村,惊喜地冲着他拜了一拜说:“赵大哥你总算回来了,人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可倒好,一走两年,将我仍在苏家不闻不问,我可是差点饿死。”
赵俊生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拍着他的肩膀,面无表情地说:“还活着。”
苏桐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赵俊生许是王府的暗卫做的时间长了,说话言简意赅,他的意思大概是想说,裴川没死掉,还活的好好的在他面前站着。但那绷着脸的表情可不像是叙旧,倒像是他宰人没宰死,想在补上一刀。
裴川的脸色垮了下来,冲着苏桐详装怒气地训斥了一声说:“那么好笑吗?”
赵俊生没理会他说的话,伸手指了指凳子礼让说;“坐!”说完,看着裴川身上的锦衣卫的衣裳眼神冷淡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裴川收起脸上的玩闹,一本正经地说:“两个月了,小喽啰,赵大哥可愿意让小弟在升一级?”
两人答非所问的话,苏桐没听明白,但她能猜测到,事情和裴川的锦衣卫身份有关,或许还牵扯到穆王的身份。涉及到朝堂政事,她不便多说,裴川的锦衣卫身份特殊,被官员们暗地里称之为圣上的鹰犬。北镇府司里死的冤魂没数,锦衣卫狠辣的手段,让众多官员闻之胆寒。
赵俊生沉默,一时间屋里安静的只能听到窗子外面夜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了,他看着裴川缓缓地点了点头说:“三天之后。”
裴川点头应承说:“好,小弟承情。”说完,沉思了片刻又道:“内阁还没商议好安抚的政策,赵大哥不防规劝穆王乘机提出有利的条件,争取一下多得的利益。”
“为何!”赵俊生疑惑:“圣上催促王爷班师回朝,许诺将士论功行赏。”
“事情若是这么简单,王爷因何逗留于此,不肯按时回京。”
苏桐对两人之间的谈话一头雾水,她起身站了起来,不打算在听下去,两人不避讳她谈论朝堂政事,她却要是避讳的。刚走到门口处,还没掀帘子,就听到屋外有人走来,人未到,声先到了:“赵大哥,我给你炖了冰糖雪梨,你今日练功时间太久,喝了润润嗓子。”
话音刚落,香枝端着炖盅走了过来,看到屋里的人,愣了一下,瞬间便羞涩的满脸通红,待要退出去,却又心不甘,便强带着笑看着裴川和苏桐说:“你们也在呀!”
裴川愕然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赵俊生,忽而笑了起来说:“香枝姐,你真是对我太好了,知道我今日忙碌了一天,饥渴难熬,这盏雪梨粥便让我喝了吧!”说完,便伸手去接香枝手里的炖盅。
赵俊生比他动作更快地将香枝手里的炖盅接了过去,然后看也不看裴川,掀开盖子便小口的吃了起来,边吃边冲着香枝说道:“味道很好,我甚是喜欢,谢谢韩姑娘!”
一句话说的香枝脸色绯红,娇羞地看了赵俊生一眼,低垂着头声若蚊蝇地说:“赵大哥喜欢就好。”
苏桐和裴川面面相觑,这还是平日里那个寡言少语,木头疙瘩一样的赵俊生吗?那冒着热气的雪梨粥,看着都让人烫到慌。
苏桐感叹,这速度发展的也太快了,不过一日的功夫,就让两个大龄青年的感情飞速亲近起来,赵俊生那模样,所谓铁汉柔情不过如此吧!
第78章 人命官司
裴川一早便回了卫所, 至于有没有拜见穆王,苏桐是不知道的,涉及到朝堂政事, 她知趣地不去打问。
吃过早饭, 苏桐换了一件浅绿色的新裙子,头发用一支绿玉簪子挽着,肤色嫩白,衬得的整个人清清爽爽。然后带着苏映雪、苏映梅去后院见了程言忠,她们姐妹打算都跟着她这舅爷学医,学好了, 以后好歹能有个吃饭的手艺。
除了上山采药,程言忠平日里是不怎么出门的,他住的那个小院子里到处都晒满了药材,摆的整整齐齐。院子里还被他开垦出来几块田地, 撒了些药材种子子,这几天竟然也长出芽来了,蒙蒙的一层嫩绿色。
苏桐带着苏映雪、苏映梅敲了门, 院子里很快传来程言忠稳健的脚步声,开门看到是她们姐妹便说:“进来吧!你师叔也在?”
“师叔?”苏桐愣了愣,很快明白他说的师叔是谁了, 杜郎中正在院子里整理那些晾晒的药材,看见她们姐妹三人,抬头笑了笑, 没有说话。
“跟我来吧!”程言忠带着她们进了了, 指着里面摆好的供桌和一尊药师佛像一副张仲景的挂像说:“先拜见药师王菩萨,再在祖师爷面前发愿,此生学医是为救助更多的世人。”
苏桐三人在佛像前恭恭敬地磕了三个头, 按照程言忠说的发了愿后站起了身,然后姐妹三人相继地又给他跪拜行了礼,给杜郎中见了礼,叫了声师叔。
从今日开始,姐妹三人正式学习医术了,汤头歌诀和十二经络穴位歌姐们三人都会背了,下面便是认知药材,背诵本草药典上的各种药材的药性。
苏映雪、苏映梅学习的都很刻苦,白天帮着程言忠晾晒药材,下午跟着香枝学习刺绣,夜里背医书,抽空跟着苏弘文、苏弘武练字,忙的脚不沾地。
苏桐则比两人要好些,因为有上辈子的底子,她背医书是很快,她更多是跟着程言忠辩知药材,学习脉论,练习把脉,忙得脚不沾地。
次日一早,沈四娘便来寻她,说周芸娘哭喊着要见她,说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告知她。
周芸娘那里的事情,苏桐想不到会有什么非常重要的非得跟她说,那个便宜娘好像非常恨她,母女俩的情分磨的几乎都没了,她不觉得和周芸娘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两日里,她白天一整日的时间都在算账,将苏家买下的宅院和山林、置办下的田地都以及家里剩余的银两清点了一遍。周芸娘这么闹腾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尽管那日程言忠训斥了她,但她那糊涂性子,也不是一日两日能改掉的。
苏桐决定将苏家的财产都分开,她要拿的份额及苏家拿的份额有多少都开诚布公的摊开了说。整个苏家的家财几乎都是她挣来的,周芸娘糊涂也好,精明也罢,苏宝田这个爹可是清楚的很。她决定不在做包子了,苏家以后的钱财不定会有多少,她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下去。
正巧赵俊生也在,就让他做个中人,把苏家的家产都分清楚,来客巷宅院和铺子是她卖了灵芝钱委托赵俊生买来给苏家住的。就把那套宅院分给苏家,南坝村的这个宅院和山林、田地都是她卖的头花钱和裴川卖的石榴钱买来的,这个一点也不能往外分了。至于几个小的以后怎么用钱,她给是她给的,她不给谁也别想从她手里抠出一分银子去。
下午的时候,柴旺来了,跟苏桐禀报了这几日的事情,山林里买的八百棵桃树都栽种上了,果树林里放养了五百只鸡。池塘里放养了五百只的鸭子和鹅,池塘里也栽种了莲藕等。让她过去看看,还有哪里需要改动。
苏桐含笑着说:“现在是四月,放养鸭子、鹅正是时候,到时候下蛋和不下蛋的专门分开,下了蛋的养着,不下蛋的宰杀了卖肉。”
柴旺是个老管家,他这段时间,不但将山地的果树都栽种好还搭建了鸡舍、鸭舍及鹅舍,池塘也找人挖深了。起初苏桐有这个养殖念头的时候,他还惊讶了一阵子,整日里忧心忡忡的,怕自己做不好,不过这么做完了,发现也不是那么难的事情。只要照顾好了那些鸡鸭鹅之类的禽畜,每年也能收成不少。
柴旺点了点头说:“还是大姑娘的眼光好,奴才多雇了几个人,专门看管着养殖,防着那些禽畜生病减产。
“看谁养的好,死伤率低,到时候给他们奖励,让他们尽管去做就行。”
养殖鸡、鸭、鹅这些禽畜最怕的就是得病,一只病了,能传染一群,死伤是免不了的。有了苏桐的这些话,柴旺便更好做事了,尽头也足了。
苏桐接下来又道:“既然养殖了这么多,就要提前和各处的饭庄联系好,鸭子、鹅成长成很快,几乎一两个月就能出栏,到时候养成了也有地方销售。柴叔,这往外跑联络的事情就拜托你了,我给你出马车食宿费用,再从村子里给你找几个小子帮衬着,你可愿意四处跑动一番。”
柴旺讶异地看了她一眼,慌忙点了点头说:“大姑娘,我乐意往外跑动,村子里有那些健壮的后生,到时候我挑两个跟着就行,有什么事情你尽管吩咐,奴才一定做到。”
苏桐郑重的点了点头,跟他商议了具体的运作与流程,让柴旺带着人去做了。
柴旺是个精明办事能较强的人,虽然是个下人,但他想事情周道,他以往的主家是个富贵人家、知府大人、县老爷、举人老爷他见过不少,掌柜的他也做过,可谓是见多识广。苏家人初得富贵,起初他还怕苏桐会上当受骗,后来发现这苏家简直是直达通天的权势,王爷哪里是普通人家能结识到,更别说还在家里住着了。
苏家人可好,这么个大权势的贵人在家,这一家人不惊不咋,普通的很。尤其是这苏家的姑娘,小小年纪,偏就带着股不怒自威的贵气,哪里都能想得到,安排妥当了,连他这个做了十几年管家的人都自愧不如。
若是苏桐知道他这么想的话,估计得笑的肚子疼,苏家人哪里是不惊不咋,苏宝田有心无力,起不来身,啥都做不了,周芸娘是不知者不罪,根本不知道害怕。至于剩下的几个小的,什么也不懂,连什么是害怕都不知道,苏小六、苏小七整日里看见穆往就往他怀里蹭,哪里懂得什么是贵人,整个苏家,怕只有香枝才真正的懂得王爷是权贵。
下午的时候,沈四娘又来叫苏桐,还是因为周芸娘的事情,她站在院子里,看着苏桐绷着的脸,期期艾艾地说:“大姑娘,夫人哭的很是凄惨,说你总归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不心疼她,这世上还有谁会想着她。她说想给你说你外祖母家的事情,若是不告诉你实情,她这辈子良心都不安稳。”
苏桐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周芸娘的事情,她不打算管,周家的事情她不会管,上次黄秀才给她的信,她也看了,周家的事情无非就是周道先要来府城赶考,拖家带口的想在苏家住下。周芸娘这么急着见她,估计也是预料到周道先快来府城了,让她帮衬着接到苏家来。
她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颇有耐心的听着沈四娘讲话说完,然后才说:“四娘,你告诉夫人,我忙着呢?等不忙了就去见她。”
沈四娘脸色一喜,忙说:“大姑娘,奴婢这就过去回话。”说完,转身疾步走了。
苏桐瞧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也是难为她了,这么个玲珑心肝的人,哪边都不想得罪,还要侍候好周芸娘的脾气。她琢磨了一下,决定找个时间和苏宝田好好的聊一聊家产的事情,等他的腿伤稳定了,她就提出来,将自己的那一份单独拿出来,省得周芸娘见天的算计,不明白的还以为是她这个闺女心性不好,让爹娘不夫妻不睦呢?
若不是沈四娘这么一说,她差点将周家要来奉贤府的事情给忘了个一干二净,估算着日子,也差不多到府城了。她拿起桌子上的脉论,才看了一半,今日大半先都在和柴旺商议山地的事情,也没有背书。
她刚拿起书,看了两眼,七巧便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脸上煞白地说:“大姑娘不好了,门外好多的官兵找上来了。”
“官兵!”苏桐大吃了一惊,蹭地站起身就往外面跑,待出了门才缓过神来,穆王爷现在苏家住着呢?多少的官兵她也不用害怕,就算苏宝田的身世曝光了,向老夫人也不敢当着穆王的面打杀了她们家。
她快步走到待客厅,柴旺已经在里面张罗多时了,待客厅里吵吵嚷嚷的喊叫着:“哪个是苏宝田,快把人叫出来,他们家宅院出了人命官司了,要带到公堂上去。”
“来人,给我搜,将这家的人都带到府衙去,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他们家宅院死了那么多的人,防着人逃了。”
紧接着,待客厅里的“茶盅”被人摔在了地上,发出啪地一声脆响,响起一片嘈杂声。
苏桐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苏家的前院里站满了挎着刀的衙役,待客厅里也挤满了衙役,为首的一人正脸色阴沉的喝问着柴旺,地上摔着他扔掉的茶盅。
柴旺吓得脸色一变,慌忙躬身冲着他陪着笑容说:“差爷怕不是弄错了,我们东家可是个守法的良民,哪里敢做那杀人的勾当,再说我们东家摔伤了腿,在床上躺了二个多月了,怎么可能会跑去府城杀人。”
那为首的衙役冷冷地一笑道:“都说自己是守法的良民,那杀人的案犯也没蠢到在自己脑门子上写字,宅院是你家的,大大小小死了十几口子,还是今年赶考的秀才,是不是你们东家杀的不重要了,关键是他们家的宅院里死了人,他就得跟着上公堂。”说完,将手一挥,冲着身后的衙役吩咐道:“将人都拿了压入大牢,一个也不准留下。”
柴旺急的暗暗叫苦,这简直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他赶忙拦住那衙役道:“差爷,有话好好说,我们东家马上就来,你稍带片刻。”一边说一边将一块碎银子暗地里塞进了他的手里。
那为首的衙役阴沉的脸色才缓和了下来,冷声说:“我们也是没办法,牵扯到人命官司,那宅院是赶考的秀才租赁你们东家的,掮客说那租户也就住了十几天,一家大小十几条人命就没了。知府老爷命我们拿人,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不管你们东家是不是冤枉的,这一遭他必须等跟着去。”
他嘴里说着客气话,那些手下的衙役们却如狼似虎的拔出刀,在宅院里搜索了起来,见人别推搡呵斥着赶到了前院子里。
眼见那些带刀的衙役搜到了西侧院,柴旺脸上一变,刚想过去阻拦,苏桐就进了门,冲着他摆手示意道:“你先不要管。”说完,自己走到那个为首的衙役面前冷声到:“我家西院子里住的是贵人,差爷想问什么只管问,那处宅院是我租出去的,我跟你们去公堂。”她话音刚落,只见几个拿刀搜索西侧院子的衙役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为首的那个衙役面色猛然一变,大叫一声道:“兄弟们,抄家伙,那院子里定是窝藏着杀人凶手。”说完,带着人气势汹汹向院子里冲了过去。
苏桐没想到会闹腾成这个样子,穆王身边的那两个侍卫,母蚊子都进不去,更别说拿着刀的衙役了,他们定时将那些衙役当成了行刺穆王的刺客,一刀一个的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