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馐娇娘/锦宫春浓——鹊上心头
时间:2021-05-03 09:15:30

  李端只好勉强端起酒杯,立在李宿身边,被弟弟们挨个敬了酒,最后只能苦闷地一口喝干。
  李宿也吃尽杯中酒,看了一眼李端,眼中笑意更浓:“好了,你们都围在孤这里也没甚趣味,自去玩吧。”
  弟弟们这才散开,李端心中不愉,也甩手走了,只留下李宴陪在桌边。
  “皇兄……”李宴有些担忧,“今日到底是为何?”
  李宿亲自倒了一碗茶,推给他:“到底为何?你且看他们目的为何便是。”
  寿宁公主上殿来闹,当真是为了定国公?温溪辞不惜前程,难道也是为了兄弟之情?桩桩件件,都令人费解。
  李宴好似听不懂李宿的话,他欲言又止,最后低声道:“皇兄今日且要小心。”
  无论这些人矛头指向谁,李宿一定是被牵连的那一个。
  李宴一直谨小慎微,在这种场合能同李宿多言一句,已十分难得。
  这也说明,即便是李宴都看出今日的微妙,那些几乎成精的朝臣们,不可能一无所知。
  李宿目光里闪过一丝笑意,他对李宴说:“我知道了,多谢。”
  李宴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毫无用处,不免有些沮丧。
  “臣弟告退。”李宴说着,便退了下去。
  李宴从小没有母亲,也无人关怀,自己一个人在宫中蹒跚长大。他跟李宿不同,没有那么多人盯着看着,也没有那么多人想要取而代之,但他的日子依旧艰难。
  他沉默寡言,性格羞涩,平日里几乎不同旁人来往。还住在外五所的时候,听闻还被外五所的管事中监欺辱,整日里吃不饱饭。
  李宿不好明目张胆伸手帮忙,只暗中吩咐宫人,只是宫人回报那欺辱他的管事中监不知道为何半夜里摔了一跤,摔得鼻青脸肿无法在贵人跟前伺候,最后也不知被敢去哪里。
  那时候李宿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弟弟也并非看起来那么懦弱。
  但若想他有更大的抱负和作为,以现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也绝无可能。
  太子跟太子妃就是压在他们头上的大山,无法跨越,更不能不顾尊卑,以下犯上。
  李宿的目光在他清瘦的后背上一扫而过,转瞬又底下头来,继续吃菜。
  在他对面,嫔妃之后的姚珍珠,也正认真吃菜。
  她没有看到刚刚那一幕戏,倒是颇为认真尝着第二轮热菜。
  大抵是因中间那一场戏打断了宴会,席中盘碗都有些冷,李锦昶又叫临时加了热菜。
  因是御膳房临时上的,菜色各有不同,姚珍珠沾了娘娘们的光,分到她这里的是一小碟腊味合蒸。
  腊味合蒸出菜速度快,且味道稳定,只看腌制得好与不好,最适合宫宴这样的场合加菜。
  姚珍珠眼前这道菜,应当出自御膳房二厨或三厨之手,菜品切得特别漂亮,但腊鱼只剩下后半段,腊鸭给了最柴的脊骨,腊肉还行,切得方方正正,肥瘦相间。
  腊味之下扑了一层翠绿的小白菜,看起来引人食欲。
  蒸菜的汤底要用鸡汤,这样蒸出来的辣味会更鲜美,带了一股自然风味。
  姚珍珠取了一小块腊鱼,放在口里品尝,不由点了点头。
  火候恰到好处。
  恰在她一门心思用饭的时候,贤妃倒是开口了。
  “今日这闹得是什么?太子妃,你同寿宁公主是姑嫂,平日里老见你们一同玩,定国公这遗书可是当真?”
  她话一说出口,诸位娘娘便用不夹菜了。
  场面一瞬有些尴尬,就连温和的太子妃也不由抿了抿嘴唇,脸上闪过一丝恼怒。
  端嫔忙拽了一下贤妃的衣角,端起青梅酒对太子妃扬了扬手:“太子妃,贤妃姐姐吃醉了,多有得罪,还请勿要见怪。”
  虽是长辈,但太子妃眼看就要做皇后,贤妃还这么没眼色,只得端嫔出来打圆场。
  宫里谁都知道,过年时太子妃同寿宁公主最近闹得很不愉快,大年初一祭祖的时候都在皇帝陛下面前闹了一场,差点把陛下气得晕倒。
  以前姑嫂是经常一同游玩,关系融洽,近来可不好说了。
  但无论两人关系到底如何,贤妃这问话也太没眼色,让太子妃如何回答?
  她是长辈,问话晚辈不得不答,实在太尴尬。
  端嫔为她自降身份先行敬酒,太子妃叹了口气:“端嫔娘娘,劳您费心,臣妾敬您一杯,多谢。”
  两个人你来我往,好不容易才把刚冷的关系重新融洽,结果贤妃又问:“你可知道章宜郡主到底是谁的孩子?”
 
 
第84章 【一更】必得时时刻刻跟……
  太子妃脸上难得出现一丝恼怒。
  “贤妃娘娘, 这与你何干?”
  贤妃好似真的喝醉,痴痴笑了:“怎么也是小孙女,怎么与我无关?”
  太子妃脸上挂着笑, 那笑却不达眼底,让人瞧了心中发凉。
  贤妃自然不怕她,无论太子妃以后如何尊贵, 现在的太子妃还是她的晚辈。
  姚珍珠在众人身后,看不清娘娘们的表情, 却能看到端嫔使劲拽贤妃的衣袖。
  端嫔侧头看着贤妃,脸上的担忧能叫人看得清清楚楚。
  “太子妃是知道还是不知?”贤妃不顾端嫔阻拦, 继续说着话。
  太子妃紧紧捏着筷子,脸上的笑都要端不住, 身边的两位侧妃小心翼翼看着她,似乎怕她跟贤妃当庭便打起来。
  别看太子妃平日里和和气气柔柔弱弱, 照样敢在祭祀时同公主争执,此刻整个长信几乎都要成为她的天下, 她又如何会再忍贤妃。
  两个人就这么死死盯着对方,眼神里刀光剑影,已经是火花四溅。
  就在这时, 德妃开口了:“好了,大喜的日子, 你们这是要给宿儿没脸,还是给太子殿下没脸?”
  德妃了口,淑妃便也劝:“今日菜色不错, 咱们难得能聚在一起闲谈,便也不聊那些无趣的话题,可好?”
  这么多人出来劝, 贤妃面子上好看一些,这才冷哼一声,转过身不再说话。
  太子妃半晌没说话。
  待到宫人们又匆匆上了一道糯米八宝饭,太子妃才轻声细语道:“有些话本宫其实不想多言,总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既然有人不给本宫脸面,本宫也不能失了太子的体统。”
  啪的一声,就听贤妃把筷子甩到桌上。
  贤妃正待说话,突然太子身边的杨连开口道:“肃静。”
  贤妃的话就哽在喉咙里,她敢对太子妃大呼小叫,却不能当真对太子无礼,只能自己憋着。
  “嗤。”
  姚珍珠坐在后面,也清晰听到太子妃的嗤笑声。
  她一边想贤妃怕不是要气吐血,一边抓紧时间,赶紧吃了两大口糯米八宝饭,这才放下筷子乖巧坐好。
  这一顿宫宴吃得停停顿顿,虽然看了好几出戏,却让人一点都不痛快。
  杨连叫了肃静之后,太子便开口:“今日宫宴似乎不曾尽兴,孤命人在御花园准备茶点歌舞,诸位爱卿稍后御花园再叙话。”
  太子这就是要回去歇息了。
  诸人起身,恭送太子退席,待太子一走,大殿里便重复热闹。
  贤妃自觉太子妃没了依靠,正要回头驳斥,就听太子妃声音率先响起:“臣妾略有些不胜酒力,最后吃一杯茶,给各位娘娘赔礼,便先行退下了。”
  若是皇帝还在时,这些娘娘们还在座,太子妃是决计不能走的。
  今时不同以往,不过两月,长信宫已翻天覆地。
  随着皇帝仪驾从朱雀门缓缓而出,洪恩一朝似乎已经走至尾声。
  她们这些在宫里斗了几十年的娘娘们,一时间没了主心骨,也再无往日的尊荣。
  现在的东宫才是花红柳绿,春色正好。
  德妃垂眸看着眼前半冷不热的菜,淡淡道:“去吧。”
  太子妃昂着头,领着东宫的众人徐徐起身,一步一顿往外行去。
  阮良娣同姚珍珠对视一眼,冲她点点头,只得跟在后面匆匆而去。
  待太子妃走得瞧不见人影,德妃才跟淑妃说了几句,两人一同起身。
  姚珍珠再度起身相送,等这些娘娘们都走了,她便一个人孤零零坐在这里。
  一安静下来,便会多想。
  姚珍珠不由自主想起太子说的御花园,想起那一场梦,她深吸口气,抬头看向李宿。
  若是李宿起身,她也要跟着一起退场。
  不过李宿却一点都不急,他稳稳当当坐在那,慢条斯理吃着碟子里的香酥小黄鱼,甚至还让贺天来取了个麻酱花卷过来,就着吃了一整条小黄鱼。
  姚珍珠刚刚有些紧张的心,不知不觉就安稳下来。
  碟子里的菜还有许多,想到下午还有御花园的一场硬仗要打,姚珍珠便也想不了那么多,一口气吃下半盘子八宝饭,这才觉得胃里有了底。
  在她对面,李宿向她看来,见她吃得认真,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还好她心大,能吃能睡,这样的宫宴上,怕也只有她在认真品菜。
  虽说太子殿下让众人慢慢细品,但众人也不能让太子等太久,约莫两刻之后,大约太子已经歇息过来,李宿便率先起身。
  他这个时机掐得特别好,姚珍珠刚把这一轮的菜品吃完,又喝了一碗汤,看起来差不多吃饱了的样子,李宿才动作。
  宫里的任何事都有规矩。
  李宿这边起身,那些皇叔皇弟们便也跟着起身,前呼后拥,一起离开太极殿。
  姚珍珠自然也要离席。
  待坐到暖轿上,姚珍珠软了软腰,往后靠坐在软垫上。
  那么端庄坐了一个多时辰,即便是年轻的她都觉得腰背酸痛,更何况是那些娘娘们了。
  如雪跟听澜跟在外面,如雪小声道:“小主,刚贝公公叮嘱奴婢,让小主去御花园听音阁略坐。”
  姚珍珠便说:“知道了。”
  御花园说大不大,说小其实也并不小,其中亭台楼阁,山水湖泊皆有。
  景观虽小,却都是精华,很是有些典雅古朴的芬芳雅致。
  今日进宫的朝臣不少,能进御花园的也不算多。
  除开那些天潢贵胄,剩下的便只有近臣可携家眷入御花园伴驾。
  因此今日的御花园可谓是热闹非常。
  暂时小憩的亭台楼阁都要提前安排好,否则便会出乱子。
  听音阁偏安一隅却安静娴雅,李宿往常都是在这里小憩的。
  他比姚珍珠先行片刻,姚珍珠又要避让尊贵,磕磕绊绊来到听音阁时李宿已经吃了一杯茶。
  今日阳光甚好,只是略有些冷,隐隐有些细微的寒风吹拂。
  三月早春,正是乍暖还寒时候。
  姚珍珠披了一件织锦绣如意云纹斗篷,头上戴着兜帽,一进来便对李宿行礼:“殿下安好。”
  李宿瞧见她,紧锁的眉头一瞬松开,对她招手:“过来坐下。”
  姚珍珠便脱下头蓬,过来坐到他身边。
  她今日这身大礼服李宿早晨已经瞧见过了,此刻再见,还是忍不住反复打量。
  姚珍珠被他瞧得很不好意思,却要维持姚良媛的体面端庄,脖颈昂得笔直,眼眸也轻轻垂着,好似丝毫不在意。
  不过她如此也只维持片刻,最终还是撑不住扭头去看李宿:“殿下瞧什么呢?”
  李宿给她倒了一碗热茶,微微勾起唇角,就连眉目都柔和起来。
  “你穿上礼服,倒是有些娘娘的气度了。”
  姚珍珠本就长得美,平日里穿得都是浅淡颜色,轻灵活泼,透着一股可爱劲儿。
  突然穿这样的深色礼服,却一点都不别扭,反而让人能清晰看到她身上的沉稳和典雅。
  她看似年轻不经事,实际却沉稳有成算,这两种气质混合在她一人身上,让人不自觉便被吸引。
  李宿笑着说:“很好看。”
  姚珍珠的脸微微泛红,也不过就李宿这一句话,她心里就如同喝了蜜那般甜。
  不过,姚珍珠突然想起刚刚宫宴上太子殿下的那些话,心里的雀跃慢慢平缓下来。
  “殿下,今日无碍吧?”姚珍珠换了个话题。
  李宿便道:“你是说寿宁公主一事?”
  他没说定国公,而是把重点放在寿宁公主身上。
  姚珍珠倒是不好奇皇家秘闻,也不特别关心章宜郡主是谁的孩子,只是定国公死在这个时候,实在有些太过怪异。
  “我总觉得今日事有些怪异,若定国公真是因发现公主有外情而被杀,那么公主怎么可能一无所知,还反复恳请太子殿下彻查此事,那岂不是贼还捉贼?”
  李宿把玩茶杯,目光难得有些玩味。
  出宫一趟,经历了山谷中的随心生活,他的心境渐渐变了。
  以前的他,总是带着厌恶看着宫里的一切。现在的他却不会再如此,若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宫里发生的一切,他便不会再动气盛怒,只会觉得这一切都很有趣。
  天家之上,皇权之下,可一切却又荒谬而怪诞。
  李宿以前从无所觉,现在却发现,这些人是多么可笑。
  “珍珠,你说今日什么事情是最重要的?”
  姚珍珠张口就答:“自然是殿下的冠礼。”
  李宿微微一顿,随即闷笑出声。
  “傻姑娘。”他叹息道。
  今日不过是最合适的日子,至于是不是他的生辰,对于李锦昶来说都无所谓。
  “今日最重要的是三请三辞,是满朝文武鼎力支持太子提前即位,是大褚即将到来的皇位更迭。”
  “这是李锦昶筹谋多年,人生之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你看,大殿之上无一人敢阻拦,无一人出来反对,更无一人认为他不应当做皇帝。”
  姚珍珠认真听着李宿的话,分析道:“所以……寿宁公主此时突然入宫闹席,是不想太子殿下……?”
  她说着,自己都没底气:“可不对啊,公主殿下同太子殿下可是亲兄妹。”
  李宿冷笑一声,眼眸里有着清晰的嘲讽:“是啊,他们是亲兄妹,公主今日为何突然入宫有待商榷,但温溪辞一定别有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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