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燃握紧手机,嗓音沉冷下来,“在哪?”
唐婧她们报上地址,挂断电话。
秦燃拿上外套出门,拦了辆出租车赶往她们说的地方。
来到她们说的路口,秦燃看到一群男男女女站在那里说笑分别。
而信誓旦旦跟他说自己千杯不醉的女人喝得酩酊大醉,瓷白的脸颊泛着酡红,需要两个人架着才能站稳。
他眉眼稍寒,迈步朝他们走去。
身高腿长的少年,很快就来到他们一行人面前。
“你是板栗的表弟吧,”唐婧把程半梨的白色手机交还给他,“板栗不小心喝多了,麻烦你送她回去。”
秦燃淡淡地“嗯”了一声,接过手机放进裤兜。
他走到被两个女生搀扶着的程半梨面前,沉声道:“把她给我。”
其中一个女生提醒:“你做好准备,醉鬼可沉了,别摔着了。”
两人一起把程半梨交给秦燃。
夜风寒冷,少年用自己的外套裹住程半梨,稳稳扶住死沉死沉的少女,打车离开。
车上,秦燃心中郁结,故意和程半梨中间隔了半个人的位置。
结果刚拐过弯,醉鬼就软软地歪倒在他身上,浓郁的酒气扑过来。
秦燃无情地扶正程半梨的身子,让她靠在后座上。
可没过多久,醉鬼又倒在他身上,这次还哼哼唧唧地抱住了他的胳膊,不肯撒手。
秦燃推不开,只好放松肩膀任由她靠着。
少年冷着脸望着窗外飞掠而过的光影,但在光线昏暗的车内,他的右手默默托住了身旁少女的额头。
-
开到别墅区,秦燃扶着程半梨下车,打开指纹锁,走进家门。
客厅灯还亮着,保持着他匆忙离开前的原样。
秦燃把醉醺醺的少女扶到沙发上躺下,帮她脱了鞋。
盯着她嫣红的脸颊看了会儿,之前因为她欺骗自己而生的气莫名就散了。
秦燃转身进厨房给她煮醒酒汤。
中途他放心不下,从厨房出来,果然看到喝醉了的程半梨也不老实,身子扭来扭去的,似乎想把衣服脱下来。
秦燃以为她热,走过去把她身上的外套脱了,丢到对面沙发上。
可她还在扭动个不停,看到她嫣红的唇瓣动了动,秦燃半蹲在沙发前,凑近了才听清楚她的话。
“勒得好紧,不舒服。”娇气甜腻的声音,伴着气息轻呵入耳,秦燃耳尖迅速泛红。
秦燃抬头看了看她身上,没看到什么东西在勒着她。
少女只穿了蓝白衬衫和百褶裙,身形纤细玲珑,衣服很合身,衬衫下摆还因为她的动作露出一截窄窄的腰线,雪白晃眼。
哪有什么勒着她?
可少女嘟着嘴巴,娇气地嘤咛个不停,一副很难受的模样。
秦燃有些紧张:“程半梨,你哪里不舒服?”
“胸口。”
她的手一直在往背后伸,不知道在找什么。
秦燃脑海中一下闪过许多不好的念头。
难道是酒精过敏,或者其他原因导致的呼吸困难?
他心里一慌,正准备将少女打横抱起,“我送你去医院。”
程半梨睁开眼,蕴着水雾的眼睛看向他,琥珀色瞳仁晃动了许久才定焦,“小燃?你帮我一下……”
“帮你什么?”
她的说话声越来越轻,秦燃只能低下头,耳朵凑近她的唇。
等听清了她的话,秦燃瞳孔骤缩,顿时愣在原地。
他脸上迅速充血变红,从脖子根红到了耳朵尖。
“你快帮忙啊。”程半梨还在拖长语调撒娇。
见秦燃僵在原地不动,她身子探出沙发,两只手不满地扒拉他的衣服,结果一不小心重心不稳,砸在了他身上。
秦燃一时不察被推倒在地,脊背硌着冰凉坚硬的地面,却丝毫没让脸上的温度降下来。
他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偏偏怀里的少女还在动来动去。
本来程半梨性子就娇气,喝醉了更是骄纵得让人招架不住。
达不到目的,她就开始在他身上胡乱咬,含混不清地说着:“帮帮姐姐啊,小燃。”
秦燃被折磨得额头青筋窜跳,已经濒临崩溃边缘。
他喉结上下滚动,嗓音低哑道:“别动。”
醉鬼哪里肯听他的话,任性得要死,只想磨他帮自己解除衣服的束缚。
最后实在拿她没办法,秦燃认命地闭上眼。
骨节分明的双手绕到她背后,隔着衣服摸到了背扣,却在一瞬间像是被烫到似的赶紧收回手。
缓了缓,秦燃又红着脸,强逼着自己重新伸出双手。
手上颤得厉害,他也根本不懂这东西怎么扣起来的,闭着眼摸索了半天,才成功帮她解开。
秦燃的心跳和体温一直处于超负荷状态。
终于完成任务,他粗喘着气,抬起手臂盖着眼皮,躺在地上装死。
少女没脱外衣,熟练地把里面的衣服从领口掏出来,带子还蹭到了他的胳膊,激起一阵滚烫的烧灼,心脏又是一阵狂跳。
没了让程半梨不舒服的束缚,她终于安静下来,不再闹腾。
电磁炉上的醒酒汤在此时煮好了,滴滴的提示音不停响起,从敞开的厨房门里面传出来,回荡在空寂的别墅。
秦燃放下挡在眼前的手臂,抱起程半梨,将她放回沙发上。
头顶吊灯明亮,他却有种恍如在梦中的不真实感,走路都觉得脚下发软,提不起力气。
他靠着沙发扶手,用力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转眸看了少女一眼。
那个让他饱受折磨的罪魁祸首,此刻细密微卷的眼睫安静闭着,泛着水光的唇珠微微嘟起,呼吸清浅均匀,睡得无比香甜。
而他的体温到现在都没降下来,呼出的气息都是烫的。
想到自己和她截然不同的处境,秦燃咬了咬牙,忍不住伸出两指,轻轻掐住她的下巴。
他的语气有些凶恶,却因为怕吵醒她,而把声音压得很低,“程半梨,以后你再敢喝醉,我就……”
程半梨挠了挠有些痒的下巴,无意识地抓住他的手,贴在脸颊旁边。
秦燃眸光颤了颤,瞬间哑火。
满身火气找不到地方发泄,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
他站在沙发旁边,眼也不眨地望着熟睡的少女,原本深暗的眼神渐渐柔软下来。
过了许久,秦燃终是低下头,喉咙里溢出一道无可奈何的叹息,“你天生就是来折磨我的。”
第5章 豌豆公主
厨房里滴滴的提示音还在继续。
秦燃抽出被程半梨抓着的手,走进厨房关上电磁炉的定时提醒,四周再次陷入寂静。
他重新走回客厅,将沙发上的少女打横抱起,步履沉稳地抱着她上楼。
秦燃像昨天一样轻轻将人放到床上,扯过被子盖到她胸口。
正准备关上床头灯,少女却揪住了他的衣服下摆,含混不清地说了两个字。
秦燃凑近才听清,她说的是“卸妆”。
都醉成这样了,居然还记得睡前要卸妆。
秦燃耐心地哄她:“知道了,帮你卸妆。”
得了他这句话,程半梨才放心地收回手,沉沉酣睡。
秦燃走到化妆桌前,在一堆完全陌生的瓶瓶罐罐中间,转动寻找着有“卸妆”字样的东西。
挨个看了半天,终于找到卸妆水,拿在手里。
秦燃的视线在化妆桌上流连片刻,很快收回。
他没在桌上看到有紫藤花香味的东西,可能都放在浴室。
但那不是他该进的地方。
他按照瓶子后面写的办法,用化妆棉帮程半梨卸了妆。
卸了妆后的小脸清爽干净,柔软的长发如同海藻,散落在洁白的枕头上。
程半梨皮肤嫩白,好似细腻的奶油,没有一点瑕疵。
昏黄的床头灯映照下,她的睡颜安静恬淡,唇色淡粉。衬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白皙纤瘦的锁骨。
秦燃转身下楼,去厨房倒了杯醒酒汤放到床头柜上,她半夜如果口渴可以喝。
他又从裤兜掏出她的手机,正打算一并放上去,忽然想起一件事。
刚才打电话的时候,似乎听到有人说了句,程半梨手机上给他的备注是“豌豆公主”。
秦燃视线扫过床上熟睡的少女,落到手中的白色手机上,略有些犹豫。
最终,还是敌不过好奇心,按下侧面的电源键看了一眼。
她的手机没设密码,进去直接是通话记录页面,第一条记录就是打给他的电话。
备注的确是那四个字。
秦燃将她的手机放回原处,关上床头灯,放轻脚步离开了房间。
-
豌豆公主。
小时候,有段时间程半梨一直这么叫他。
但后来随着年岁渐长,她就再也不这么叫了,秦燃还以为她忘了那件事,没想到她一直记得。
那应该是程半梨第一次看到他被家暴。
那天她被吓得嚎啕大哭,却还是鼓起勇气拉着他逃回了家。
晚上她闹着要让他留下,程父程母对她百依百顺,自然答应下来。
他晚上就留宿在程半梨卧室隔壁。
半夜,房门忽然被敲响,他那时还没睡着,于是摸黑下床,走过去打开门。
门外站着个瑟瑟发抖的小姑娘,门一开她就抱着被子冲进房间,跳到他床上躲起来,动作快到他完全来不及反应。
他愣了一会儿才走进屋,站在床边问她:“怎么了?”
窗帘没拉紧,阳台上的落地窗漏进皎洁的月光,给屋里带来一丝微光。
秦燃看到床上的女孩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只露出一张小脸,用气声说道:“弟弟,我有点怕。”
“怕什么?”
“我,我……反正我就是怕。”
秦燃沉默了会儿,猜测道:“你怕我爸?”
程半梨咬了咬下唇,小幅度地点头。
秦燃顿时明白,她被白天看到的暴力场景吓到,所以不敢一个人睡。
他第一次挨打那天,也做了一夜的噩梦。
“你睡吧,我在这里看着你。”秦燃在床边坐下,像个小大人似的说道。
“不行,外面太危险了,我们一起躲在被子里才行。”被子里伸出一只小手,扯着他的睡衣将他往床上拽。
秦燃拗不过她,被她拽上床。
程半梨又闹着要牵他的手,“弟弟,我们手拉手睡觉吧,这样万一谁被抓走,另一个人就能发现了。”
他告诉她:“不会有人来抓我们。”
程半梨很害怕,“万一呢,万一呢。”
“门锁着。”
“但是妖怪会钻门。”
“那我们躲在被子里面也没用。”
“有用,妖怪进不来的,除非我们不小心把胳膊伸出去。”
“……”
秦燃平躺在床上,心不在焉地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压低声音跟身边的女孩说话。
耐不住程半梨一遍又一遍的软声催促,他红着脸将左手缓缓伸到她的被子里,被一只软乎乎的小手用力握住。
她的手很热,抓住他的手之后,还摸索着再三确认两个被子之间没有缝隙,生怕他被抓走似的。
这之后没折腾太久,程半梨就睡着了。
她是趴着睡的,把他的手当成了枕头,还打着微鼾。
秦燃抽不回自己的手,就保持这个姿势躺了一晚上,却因为脑子乱糟糟的,整晚都没睡着。
第二天程半梨醒来,小脸上都睡出了手指形状的红印子。
她揉揉眼睛,看到秦燃困倦的模样,问他:“弟弟你晚上没睡好吗?为什么啊?”
“嗯,”秦燃红着脸,慌忙寻找借口,“因为,因为床垫下面有东西。”
“有东西?硌到你了吗?”
“……嗯。”
起床后,程半梨拉来程母,缠着她翻找床垫下的东西。
找了好久,终于在秦燃睡的那一侧的床垫下面,找到了一片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进去的瓜子皮。
程半梨举着那片瓜子皮跑下楼,凑到他面前,澄澈的琥珀色眼眸瞪圆,惊讶地说道:“弟弟,是这个吗?”
秦燃硬着头皮点头,“……是。”
程半梨“哇”了一声,手脚并用爬上沙发,“这么薄的瓜子皮,你都能感觉得出来,你太厉害了。弟弟,你一定是豌豆公主,你是公主诶。”
从那以后,程半梨就开始喊他“豌豆公主”,还最喜欢凑在他耳边笑嘻嘻地喊。
他每次都被喊得脸颊通红,用双手捂住耳朵她才肯罢休。
秦燃比程半梨小三岁,他因为特殊的经历自小早慧,但那时候的程半梨家庭还没出变故,是被捧在手心娇宠着长大的。
如果不是后来出了那件事,她本该这样天真无忧地度过一生。
其实秦燃还在她手机里看到了另一个秘密。
周五晚上和她打电话的那个号码,没有被存进联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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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长久规律作息养成的生物钟,让秦燃在固定的时间起床。
他在屋里看了会儿书才出门,经过隔壁房间门口时,停下脚步,屏息听里面的动静。
一门之隔的房间里静悄悄的,听不出程半梨醒没醒。
秦燃来到一楼,去厨房做了两个三明治,自己吃了一个。
吃完刚准备离开餐桌,就听到楼上传来开门声。
秦燃回头看去,正好看到少女站在楼梯口打了个呵欠,像平时那样跟他打招呼,“早啊,小燃。”
她表现得很平静,好像完全忘记了昨晚发生的事。
这倒让秦燃有些意外,稍稍松了口气,如常一般淡声应答:“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