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好这一切,明笙的手机也跟着亮了。
一连串的‘除夕快乐’、‘新年快乐’席卷她的微信消息窗口,同时窗外‘嘭’的一声,明笙循着声音抬头望去。
五颜六色的烟花铺满整片天空,与城市里斑驳的光影互相交织,铸就了一场美妙的除夕幻梦。
看完一场烟花秀,小台桌上的饺子已经有了冷了,明笙并不急着吃饭,微信上来了许多消息,她得一个个回过去。
明笙依次给几个室友发了除夕红包,还有叔叔阿姨以及干爸干妈。
赵薛居然也给她发了个红包,数额还不小,这是明笙没想到的,不过最后她没有收,只回了句除夕快乐。
处理完大部分信息,还剩下最后两个。
这时时间刚好到了零点。
明笙看着微信界面上那两个并在一起的名字,彻底怔住。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沈朝渊会和林述言在同一时间给她了一条相同内容的微信。
明笙只是愣了一秒,并没有多犹豫地点进了和林述言的聊天界面。
沈家老宅。
沈朝渊站在卧房外的阳台上,盯着微信上明笙零点零一分发过来的除夕快乐的红包,微微蹙着眉,薄唇紧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新年的热闹气氛散得很快,起码明笙看见的是这样,正月初六往后,小区里来往的人的便少了很多。
过年期间,明笙也没有闲着,她把给芮佳她们的毕业礼物准备的差不多了,礼盒她也已经下了订单,不出几日就能到。
剩下这几天,她一直待在公寓里,沈朝渊没有具体说是哪一天,她也没问,索性她现在没有其他事情。
正月初九,她接到了赵薛的电话。
“嫂子,渊哥他爷爷去世了,就在昨晚。”
挂了电话后,明笙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去世了?
怎么会,如此突然。
这是明笙第三次感受到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不堪。
只要老天爷不高兴了,它想带走谁都可以。
葬礼办得很简单,赵薛带明笙过去的时候,只有沈朝渊一个人站在那里,一身黑衣。
望着他的背影,明笙感受到了从他身上散出的孤独和悲伤。
“只有他一个人吗?”明笙问。
“算是吧,其他那些...”说到这,赵薛轻声叹息,含糊地解释,“那些人过来只会吵到沈爷爷,所以哥直接将他们赶了出去。”
听出了赵薛话中的欲言又止,明笙并没有多问。
她走上前,握住沈朝渊垂在一侧的右手。
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宽大的手掌只剩下掌心那一点温热。
她太懂这种失去亲人的痛苦了。
明笙没有出声,只是一直握着他的手,这是她第一次瞧见沈朝渊脸上的脆弱。
他们的感情一定很好。
明笙望着照片上老人和蔼的面容,心里想着,真遗憾会以这种方式和您见面。
沈氏集团创始人去世,对于外界人而言是个不小的新闻,沈朝渊有心不想让外人拿这个博噱头做文章,所以一早便和那些亲戚打了招呼。
可是这中间总有那么几个不听话的人,沈爷爷去世的消息还是登了报纸和新闻。
那是明笙第一次瞧见沈朝渊发了那么大的怒气。
后来是赵薛告诉她,透露给无良媒体沈爷爷去世消息的是沈朝渊的那一对父母。
赵薛说,沈朝渊和他的父母关系很恶劣。
那几日,沈朝渊没有回过别墅,直到有一天,她帮着假期结束回来工作的刘姨帮忙处理她家乡的特产时,听见了外面突然传来动静。
明笙出去一看,是沈朝渊回来了。
虽隔了有一段距离,但借着阵阵微风,明笙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
他脸颊微红,仔细观察,走向她步子还有些晃动。
几分钟后,沈朝渊站在了明笙眼前,一双墨眸直直地盯着她。
下一秒,明笙被他紧紧拥进怀里。
良久,在她耳边,沈朝渊轻声低喃。
“笙笙。”
“别离开我。”
后面一句,太轻了,还没来得及入她耳,便被一阵风吹得七零八落。
——
时间像行驶的飞船一样飞速前进,徒步的人们怎么追也追赶不上,但同时也将那些难以言喻的悲伤甩在了远远的身后。
料峭的寒冬很快被迟迟春意代替。
而大家也终于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毕业季。
叶子的婚礼定在了七月初。
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伴娘装却早早地就送到她们仨人的手里。
何芮佳拎着淡紫色的裙子,感叹:“这下叶子可是下了大手笔,这伴娘裙真好看!而且我们仨个的还是不一样的!”
妍妍的偏向公主风,她的更御姐一些,而明笙的是淑女风。
班级毕业照约在了下个月中旬拍摄,毕业照拍完就只剩下一场毕业典礼,等这些全部结束,就是她们真正告别大学校园的时候了。
好在大家最后都还在青市,离得也都不算远,明笙心底那股离别的感伤被冲淡了些。
她不喜欢分别,那种感受很不好。
许旌没想到自己过来取婚戒,身后居然还跟着俩跟屁虫。
赵薛他还能理解是因为好奇,可沈朝渊是为什么也要过来凑热闹。
许旌一路上想了半天也没能明白。
这小半年来或许是因为他未婚妻和沈朝渊的女朋友是室友的关系,俩人之间比以前交集更多了一些。
顺带着,也交上了赵薛这个损友。
到了店里之后,店员轻车熟路将人带进了VIP包间,将他一早订下的婚戒取了过来。
赵薛一直都是咋咋呼呼的,像没结过婚的土鳖:“这戒指还真挺好看的,怪不得那些女人喜欢,我看着都要有些移不开眼了。”
许旌将戒指小心翼翼地放回戒盒中,眉眼间溢满了幸福感:“叶子一直很喜欢这家的饰品款式,除了这个戒指,我还订了同款项链、手链以及耳坠,只是还要等些时日才能取。”
“行了!行了!你这狗粮够了啊,别在撒了,我真吃够了!”赵薛比了‘打住’的姿势,制止许旌想要继续撒狗粮的恶劣行径。
许旌呵呵一声,白了赵薛一眼:“那你估计还得继续吃,这里可就你一个单身狗。”
单身狗这个词可算是触到赵薛的痛点了,圈子里的谁不知道,三个月前,赵薛那个小艺人前女友在娱乐圈爆火,一部剧封神,然后就把他踹了。
许旌话里有话,赵薛听了后瞬间炸毛:“许旌!大家还是不是兄弟了!再说了谁说就我一个,我哥说了,他不会结婚的!”
“哥你说对吧?”赵薛说到这,视线看向身旁一直未吭声的沈朝渊,然后继续讨伐许旌,“到时候你一个已婚人士,看着我们潇洒,而你就只能在家跪键盘喽!”
许旌闻言,不动声色地挑眉,目光落在坐在对面的沈朝渊身上。
半晌,启唇:“感兴趣?”
“有设计师的名片么?”沈朝渊合上手里的文件夹,这里面的所有钻石珠宝,都是需要私人订制。
许旌了然地笑笑:“当然有,回头推给你。”
他就知道,沈朝渊从来不会做没有计划的事情。
许旌有心提醒:“对了,这家的货,预订至少需要三个月才能拿到。”
沈朝渊蹙眉:“三个月?”
许旌摸摸鼻头:“不过你要是加钱,倒是可以快一些,不过就算这样,两个月肯定是跑不掉的了。”
沈朝渊默了默:“两个月够了。”
赵薛被他们俩你一句我一句的给弄糊涂了:“不是,你们俩在说什么啊?什么两个月三个月的?”
许旌好心提醒了赵薛,眼神示意了他一番。
赵薛顺着他的视线,落在眼前桌子上眼花缭乱的钻戒示例图。
左看看许旌,右看看沈朝渊,恍然大悟。
他朝着沈朝渊不可思议地喊道:“哥你打算和嫂子求婚啊!”
沈朝渊久久没有回答赵薛的问题。
可他的态度已经给了赵薛最直接的答案。
他和明笙,也该有个结果了。
明笙是在陪秦妍妍买芒果蛋糕的时候接到了林述言的电话。
她站在蛋糕店外,天气阴郁郁的,像是要下雨。
电话里,他说:“笙笙,我回国的时间提前了,大概六月份。”
“快的话,说不定还能看着你毕业呢。”
听着久违的熟悉声,明笙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抬起头,只见乌云忽然散开,刺眼的光芒拨开厚厚的云层,照在身上,温暖包裹着她全身。
亦如当年,他也是如此这般给予她温暖。
明笙抑制住内心那久违的悸动,努力镇定开口:“好,我等你。”
第14章 我们分手吧。
“笙笙!看这里!”
明笙闻声收回手机, 回头。
只见何芮佳举起相机对着她,而后‘咔嚓’一声。
相机里的明笙穿着学士服,头发剪短了些许, 眉眼稍弯,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何芮佳连拍了几张, 然后走到明笙身边,感叹:“笙笙,你真是怎么拍都好看啊!”
听她这话, 明笙才回味过来,她这是又在偷拍自己。
今天是学校拍毕业照的日子,班级大合照已经拍过了, 现在就是何芮佳拉着她们仨到处拍照。
“你到底拍了多少张?”明笙有些无奈问道。
“哎呀,大家都毕业了, 你就让我拍个够嘛!”何芮佳模糊道。
她们站的位置是学校人工湖的南面,而秦妍妍和叶子在对面各种剪刀手拍照。
何芮佳收回相机,凑过去问:“对了笙笙, 你今天怎么了, 怎么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
明笙捂住手机屏幕,摇摇头:“没事,我们过去吧,咱们四个还没有拍过合照。”
她刚才在看微信, 明笙没想到沈朝渊又去出差了。
月初,她去别墅里找过他,打算和他说一下分手的事情。
虽然他们之间的关系和普通情侣有些差异,但分手这种事情,她还是想当面说清楚。
但她最后却扑了个空。
最后她给赵薛打了个电话,才知道沈朝渊有急事去了一趟意大利, 至少需要两个月才会回来。
电话里,赵薛的语气还有点奇怪,但当时明笙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沈朝渊还要两个月才能回来的这件事。
明笙算了算日子,还有一个多月。
五月底,明笙又去了一趟墓园。
这一次,她依旧带了一束玫瑰花,娇艳欲滴的,上面还沁着水珠。
明笙将花小心翼翼地放在碑前。
已至初夏,天气渐渐有了些温热,明笙外面穿着白色针织衫,里面是件浅蓝色长裙,直到脚踝。
她蹲在碑前,裙摆触地,这是她第一次去触碰碑上的照片。
明笙自打记事以来,就没有见到母亲像照片上这样肆意张扬地笑过。
这是母亲仅存的一张没有被烧毁的年轻时候的照片。
那时候,明街巷的老楼里,每天都是永无止息地吵架声。
那里的邻居们每天的谈资都是他们一家三口。
那个叫艾维远的男人是她的父亲。
如果可以,明笙一点也不想承认他这个身份。
当初就是他用一支玫瑰花和撇脚的情话将明笙的母亲从那个闭塞的小镇骗到了这座大城市里。
她以为自己是从深渊奔向一场深爱,哪曾想,那只不过是另一个深渊。
后来许多年,都被困在了那栋老房子里。
明笙望着照片上的女人,陌生又熟悉。
她以前常常想,如果没有自己,那母亲会不会就可以远走他乡,就可以摆脱那个男人了?
如果没有自己,母亲就不用为了点买鸡蛋的钱被那个男人砸得头破血流,最后却只是想给她补充点营养。
如果没有自己,母亲就不用为了想多给她筹些学费而去上夜班,然后被那些邻居议论成是去做那种工作。
年幼的明笙见过了太多的暴力落在母亲的身上,无论是精神上还是□□上。
她的母亲为了保护她,承受了这世上所有的非议和恶意。
她是个累赘,这是明笙前二十二年对自己的认知。
风吹干了她眼角的泪,明笙抹了抹脸,努力让自己笑:“妈妈,我这些年过得很好,有很多人爱我。”
“林叔叔、许阿姨,还有干爸干妈,就连他…也一直把我当妹妹疼爱。”
“我只是…有些想你。”
很想你。
明笙也曾想过放弃,那天晚上,很冷、很冷。
她不知怎的就走到了马路中央,来往车流不断,却没有一辆撞向她。
路过的车主对她破口大骂。
那一刻她什么都听不清,人到了最绝望的时候,一心求的就只有死了。
那两年她接连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就连自己一直深爱的人也要出国深造。
那时候她整个世界都是黑暗的,却还要对着外人,强颜欢笑。
外表完好无损,内里却早已腐烂不堪,没了一点生机。
可也就在那天晚上,她站下马路中央,看到了不远处大屏上沈氏集团总裁的采访视频。
明笙从来没有在其他人身上寻到过林述言的影子,可在与他性格、气质完全相反的沈朝渊身上,她却找到了一点相似之处。
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明笙四处打听有关沈朝渊的消息。
他最常去某家餐厅吃饭,她就去应聘那家餐厅钢琴师。
她当时想着,只要每天或者隔几天能瞧一瞧他的侧脸。
只要侧脸就好了。
那一点点相似之处,足以续燃她内心早已熄灭的希望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