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男女都是草绿色工服, 每个人两套,型号有大有小,看各自的身材。
宋绵思等人穿上款式一样的工服,再加上精气神抖擞,那看上去别提多耀眼了。
尤其是宋绵思,她腰身细,腿长,皮肤白,这一身衣裳穿在她身上简直是青春洋溢,把大队里的大小伙子看的眼睛都舍不得转。
要不是宋绵思早就和林贺成摆了酒席,十有八/九他们家门槛要被人踩烂了。
饶是如此,林贺功也没少在大队里瞪人。
把宋绵思逗得哈哈大笑。
宋绵思是没想到林贺功看着这么沉稳,还有这么孩子气的模样。
她在写给林贺成的信里面特地提了这么一句话,还专门跑去县城照相馆和林贺功、林糖三人拍了一张照片寄给了林贺成。
信收到的时候。
林贺成看到信,再看见照片,心里头的醋直接就翻了。
他放下手上的筷子,道:“今儿个这土豆丝下醋下多了吧?”
“有下醋吗?”对面的小刘一脸疑惑。
醋是没下多,是林团长吃醋了。
他看着那张照片,心里头既高兴又不高兴,一想到自己不在家,那些个小伙子觊/觎宋绵思,他就恨不得立即回去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他都没敢有这心思,他们也配!
吃了一坛子老醋的林团长当天下午把下面的兵操/练得要死要活的。
这大概就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林团长。”刘晓丽手里捧着一坛辣椒酱,她打听到林贺成口味重,喜欢吃辣,特地找人学了做辣椒酱的秘方,打算借着这辣椒酱来打开破局,和林贺成拉近关系。
林贺成直接大阔步走过去,连眼睛都不带看刘晓丽一眼。
刘晓丽准备的一肚子话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
林贺成现在是一肚子醋,又是一肚子闷火,他回到宿舍,从抽屉里拿出钢笔和信纸,吸了墨水后,琢磨了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下笔写。
说不准那些人看宋绵思,他管得到人吗?眼睛就长在人家身上。
要装作没这件事,他心里头又不高兴。
思来想去,林贺成想出个馊主意,他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写了刘晓丽这些日子缠着他的事,但又怕宋绵思误会,又急忙解释自己从不正眼看刘晓丽。
聪明一世的林团长哪里意识到自己的举止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信是在五月初的时候送到的。
宋绵思收到信的时候,气不打一处来,她啪地一下放下信封。
林糖和林贺功吓了一跳,“嫂子,我哥信里面说什么了?”
“你哥说,咱们今天晚上吃饺子!”宋绵思咬牙切齿说道。
林糖和林贺功两个人懵逼了。
她们两个还没弄清楚情况,就看见宋绵思气冲冲走进厨房,把刚买来猪肉用菜刀剁成了肉泥,当天晚上,他们家吃饺子,都不用醋。
宋绵思次日就提笔写了一封信,言语间丝毫不带脏字,语气恳切,要求林贺成不必为她烦恼对象的事,他年纪大,在部队里也不容易,可以先考虑下自己的对象。那个什么刘晓丽同志就很不错。
收到信后,林贺成头皮发麻,后背窜起一股寒意。
他感觉到自己好像捅了马蜂窝,这封信里不带脏字,却处处可见宋绵思的怒气。他之前写的那封信好像效果搞砸了。
林贺成这回慌了。
他找来了小刘,神色严肃。
小刘心里紧张,这林团长从没这么严肃过,莫非是有什么机密任务要安排给他。
“小刘啊。”林贺成语气拉长。
“是,团长!”小刘吓得敬了个军礼。
“不用这么紧张,我就是来找你问个问题的。”林贺成道,“毕竟你也是有对象的人嘛。”
原来是感情上的事,小刘松了口气,“团长您有什么只管问。”
“不是我问,是我一个朋友。”林贺成正色说道。
小刘撇了撇嘴,还一个朋友,分明就是……他眼尖地瞥见林贺成挑起眉,连忙道:“我明白了,是团长的朋友,不是团长。”
林贺成脑门上蹦出青筋来,咳嗽一声,“总之你知道是我朋友就行。我朋友发生了一件事。他告诉他对象,自己在部队里有女同志追求。”
“这什么傻缺!”小刘脱口而出。
林贺成手掌一拍,“说什么呢!”
“我说这位同志实在是太诚实了,诚实是美好品质,值得我们学习。”小刘顿时就怂了,话锋转得飞快,“林团长,请您继续说您朋友的情况。”
“对,我那朋友的对象就不高兴了,写了封信来说建议我朋友把握好这个女同志,你说这种情况,我,我朋友该怎么办?”林贺成皱着眉头,一双素来锋利带着锐气的眼睛头一回出现困惑和不安的神色。
小刘还是头一回看见林贺成这模样,他心里道,感情林团长还有这样的一幕。
果然,老天爷都是公平的,给了一个人本事后,就会剥夺那个人的另一个本事。
这哪个正常男人能干出这种傻事?
尤其是林团长分明从不搭理那刘晓丽。
“团长,我给您,咳咳您朋友支个招,也别弄虚的,道歉。”小刘说道,“这姑娘家都是很心软的,只要您道歉,再证明自己和刘晓丽没有关系,咳咳,这事八成就能过去。”
“那要过不去呢?”林贺成拧着眉头。
小刘唇角抽了抽,“过不去,那只能是吹了啊。”
林贺成心里头一紧,刚要担心,突然想到他和棉思就是有名无实的夫妻,连开始都没开始呢,他突然有种安心又古怪的感觉。
思来想去。
林贺成还是照着小刘的建议办了,他亲自写了一封信,信上内容格外诚恳,从头道歉到脚。
他寄出信封,等待宋绵思的回信。
而此时的宋绵思暂时无暇去顾及这些。
她太忙了,现在榨油厂的事务已经上了正轨,也多招了六个人,但是在榨油厂运转飞快的情况下,宋绵思发现了一个问题,榨完油的油菜籽都被浪费了。
对于宋绵思来说,榨油厂的收入虽然和她没什么关系,可这是集体单位,关乎整个公社的利益,宋绵思哪里能不上心?
她召集了工厂所有人,神色严肃,“咱们现在每天少说都得榨出几百斤油,剩下的菜籽饼就这么白白浪费,实在可惜,今天我召集大家来,就是希望大家集思广益,想想能怎么利用这菜籽饼?”
众人说来说去,最后还真的想出一个利用菜籽饼的办法。
菜籽饼这东西,能喂猪!
“喂猪?”林保家看着宋绵思,“你的意思是要把菜籽饼卖给大队的老百姓?”
“没错。”宋绵思翻出从学校图书馆里找到的一本《如何科学养猪》,“书上面写了,菜籽饼能喂猪,而且能够让猪长得更快,就是得控制下量度,菜籽饼这种东西有微毒,我想,只要让老百姓知道怎么用菜籽饼喂猪,他们会很愿意买的。
“这倒是不成问题。”林保家琢磨了下,觉得这办法也不错。虽然说菜籽饼有微毒,的确是个弊端,可天下事哪里有十全十美的,就说化肥吧,这打了化肥的庄稼能比以前产量多不少,可这化肥也有毒素啊,老百姓不还是照要用。可见只要老百姓能够合理利用,这菜籽饼有毒的问题便不是问题。
“就是这菜籽饼,咱们大队的人恐怕消化不完。”
消化这个词是林保家从宋绵思这里学来的。
最近和县和周围几个县的菜籽油供应饱和了,宋绵思便让人跑到市区去卖。
说是产量跟上了,市场也得跟上,才能消化产品。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在想,或许咱们可以让老百姓自己转手去卖这个菜籽饼。”宋绵思低声说道,“这样一来,老百姓也能挣点儿钱。”
林保家沉默了下来,这搞集体单位是一回事,把集体单位的东西卖给老百姓,让老百姓去搞投机倒把是另外一回事。
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希望老百姓能够过山过好日子的想法压倒了内心的恐惧。
林保家摆摆手,“成吧,咱们多少大事都干了,还差这一回!反正天塌下来,我担着。”
“多谢保家叔!我替咱们大队的老百姓谢谢您!”宋绵思激动地说道。
她很清楚林保家担着的风险,因此才更加感激林保家。
“谢什么啊,咱们都是为大队着想。”林保家道,“我是咱们大队土生土长出来的,总不能为自己不顾乡亲们吧。”
宋绵思深深地看了林保家一眼。
这句话说出来轻飘飘,可要做到却不容易。
林保家或许不够有本事,但他有着一颗其他人没有的赤城为民的心。
宋绵思得到许可后,不但开始着手卖菜籽饼的事,她还把偷偷跑去和宋书记交代了这件事。宋绵思心里清楚,这事,宋书记要是不答应,顶多也就是对她有些意见。宋绵思不从政,自然无所谓。
可殊料,她刚开口,宋书记就说道:“菜籽饼的事?”
“您怎么知道?”宋绵思愣住了。
宋书记忍不住笑出声,“你这个小年轻,姜还是老的辣,你们搞菜籽饼,别人能不来告状?行了,回去吧,这件事我答应了。”
宋绵思张了张嘴巴,半晌后她说道,“书记,您可得好好干,将来要是当不了市长,我宋绵思第一个不答应。”
宋书记顿时被逗笑了,还市长呢,他当个书记都每天提心吊胆,这要是当了市长,那还了得。
宋书记丝毫没把宋绵思的话当真。
直到多年后,他当上市长,回想起当初那时候自己的想法,却不禁莞尔。
一个榨油厂、一个菜籽饼,可能渺小,却在不经意间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
就拿陈蓉蓉来说。
因为她考上了榨油厂的工作,她哥总算是把婚事定下来了,说起来她嫂子人也确实不坏,不是贪财的,若要是贪财,哪里能瞧得上她们家?
不过是因为这房子问题实在是个大问题罢了。
现在房子问题解决了,婚事自然也就落实下来,打算国庆的时候去领证。
而陈蓉蓉自己呢,又有工作也有地方住,一扫之前的郁闷,整个人都神采洋溢,这才有年轻人的气象。
------
菜籽饼这事落实下来后,宋绵思寻了个机会把大队里的人都召集了起来。
她现在在大队里很有名望和威严,一说有事要和大家伙商量,大家伙都不带迟到的,一个个都早早就来了,把林保家和林家思两个人看得是无奈又好笑。
林保家对旁边的林家思说道:“我先前召开秋收大会,那喊人三点来,等到四点才能到齐了。这些人啊。”
“要不说宋厂长有本事呢。”林家世笑道,“这么多老百姓能这样信服她,可见多么相信她。”
林保家感同身受地点了下头。
不说老百姓,就是他们这些领导,要不是相信宋绵思的能力和人格,怎会一次次答应她那些容易越线的要求呢。
“乡亲们。”宋绵思此刻毫无意识到林保家两人在谈论自己,她对众人说道,“今儿个让大家在百忙之中过来是有件要事,事情是这样的。咱们榨油厂每天都榨了不少菜籽油,剩下的菜籽饼浪费了实在可惜。我们商量过,这菜籽饼能够喂猪,虽然有一点点毒素,但只要适量喂养,猪吃了菜籽饼,能长更多的肉。”
下面的赵大娘眼睛一下亮了。
她迫不及待地问道:“那菜籽饼多少钱一斤啊?”
“一毛一斤。”宋绵思说道,这价格是宋绵思和林保家商量过的,菜籽饼这东西,本来是废渣,虽然说废物利用,能提高收益,可他们卖菜籽饼的目的并不是奔着挣钱去的,而是想减少浪费和造福百姓,因此定价太高不合适,定价太低又怕有些人糟蹋东西,一毛一斤就刚刚好。
一毛一斤。
不贵啊。
宋绵思见众人脸上露出意动的神色,又接着说道:“我们算过了,这一块菜籽饼掰开来掺和在猪食里能喂一天,一斤菜籽油少说能喂半个月。一个月下来也就两毛钱,而一头猪靠着这菜籽饼不定能胖三四斤呢。眼下这猪肉价格都到了一块七毛一斤了。”
一听到这里,不少人的犹豫顿时打消了。
赵大娘不愧是头一个吃螃蟹的人,这会子一拍大腿,道:“宋厂长,我们家先要个十斤菜籽饼。”
“这么多菜籽饼,你们家猪能吃得完吗?”陈梅香吊销着眼睛,看着赵大娘,语气不善。
陈梅香这是嫉妒啊,早先宋绵思号召大队里的人借钱的时候,陈梅香不但不愿意借钱给大队,还到处劝人别借,生怕宋绵思的厂子能办起来,日子越过越好。
可谁知道,这榨油厂开起来后,生意异常红火,一个月挣得比一个月多。
陈梅香等人虽然不知道这工厂一个月挣多少钱,可光看每天不断送出去的菜籽油,都能知道榨油厂的生意亏不了。
这下子,陈梅香心里头就不平衡了,她手里其实藏了不少钱,没有三百也有两百多,天天想着要是当初把钱借给榨油厂,明年也就能拿到10%的利益。
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啊。
陈梅香心里头跟滴血似的,为了这事,不但越发仇恨宋绵思,连带着赵大娘这个借钱大户也都记恨上了。
“你管得着嘛你?”赵大娘脾气可不好,叉着腰,瞥了她一眼,“我们家猪多,吃得完吃不完,碍你什么事啊。”
“那你就等着那菜籽饼臭了吧!”陈梅香啐了一口,不客气地说道。
“臭了也比便宜某些人强。”赵大娘笑道,“你这么替我们家操心,难道是想和猪一样吃菜籽饼吗?”
“老娘撕烂你这张臭嘴!”陈梅香的怒气一下子冲到天灵盖,气冲冲就朝赵大娘扑了过去。
眼看就要打起来,周围的人连忙拦住。
宋绵思更是喝道:“吵什么吵!要是想找事,我回头再送派出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