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元思蓁低头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问李淮,生怕惹他不高兴,“王爷可愿意?”
“他怎敢不愿!”国公夫人瞪了李淮一眼,那样子好像李淮敢说一个不字,她就又要抬手打人了。
李淮看着眼前一脸无辜的元思蓁,竟起了犟脾气,扭过头就是不答话。
谁知元思蓁眼泪啪塔啪塔地从颊边落下,咬了咬唇道:“算了,若这路上那人能伺候好王爷,我去一趟又做什么?还得了王爷厌恶......”
“我......”李淮一时语塞,没想到她竟这般能演,话还说得如此诛心。
国公夫人果然又要发火,她拄着拐站起身,指着李淮厉声道:“你若是不带元氏,便是不认我这个外祖母了!”
话都到这份上,李淮哪还能再说什么,他看了看怒发冲冠的外祖母,又看了看可怜巴巴的王妃,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
“好!那便如此!”国公夫人见他点头也不再多说,转身就风风火火地出了王府。
李淮目送着国公夫人远去的背影,他到现在还未弄清外祖母说他浪荡的缘由,不仅被劈头盖脑骂了一顿,还有一种被两人摆了一道的感觉,不由心中郁闷。
他身边的王妃却一改方才的楚楚可怜,挽着他手臂语气轻快地说:“王爷,该用晚膳了。”
李淮看着她还沾着泪痕的白皙面颊,见她眼中露出一丝狡黠,忍不住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闷闷吐出一句:“小骗子。”
第61章 八处阵法 元思蓁讨好地笑了笑,拉……
元思蓁讨好地笑了笑, 拉着李淮就往厅中去,还边走边说:“我可真的是为王爷分忧,待我去了武昌探一探那皇陵, 弄不好这些僵尸啊尸毒啊的事儿都迎刃而解!”
李淮只有些嗔怪地看了她一眼,默默入座, 起筷用膳。
于他而言, 让元思蓁一同去武昌, 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之事, 皇陵之事确实需要她的助力。
可李淮心里头别扭的是,他若是应下了,岂不是跟以前让她女扮男装随伺军中的自己一样荒唐?
他这些日子时常警醒自己, 不论之前如何,现下切不可再犯。也正是因为这样,答应元思蓁随行, 就像是让他不得不承认, 你李淮本性如此,不必再掩饰。
若是元思蓁知道他心中所想, 必定懊悔不应该着重强调什么女扮男装伺候他的事,就老老实实地只谈正事, 弄不好李淮还直接应下,能省去不少功夫。
这一顿晚膳元思蓁的心思完全都在花鳞身上,她吃两口就要往后院瞄一眼,夹个菜又要朝正门瞧一下, 生怕花鳞来的这般不凑巧。
李淮见她时常走神如此, 终是忍不住问:“怎么了?”
“啊?我......我等张管事回来呢!”元思蓁收回目光答道:“让他买些糯米和赤豆,趁着还未启程,我想在城外几个河渠撒上一些, 也能防一防僵尸。”
李淮听她这么说微微皱眉,“可需我相助,你将位置告诉我,我派人去做。”
元思蓁犹豫了一下,若能借李淮之力,确实事半功倍,如此她与花鳞只需专注在布阵之上便可,“王爷来做,会不会动静太大了?若是此事传出去,怕是会引起城中骚乱。”
“你大可放心,只是在几个水道撒些糯米,用不到多少人手,几个影卫一夜便可做到。”李淮点了点头说:“或是让城外巡查的金吾卫来做,只是这般,难免让人察觉不对。”
一听这话,元思蓁忽然觉得自己先前有些傻,怎么在李淮身上只讨一些令牌这样的小玩意,而忘了他身为一个王爷,非常人能比的权势?
“王爷愿意相助,那是再好不过。”元思蓁笑吟吟地点头,连忙给李淮碗中夹了几块酥皮鸡。
李淮微微挑眉,尝了一口元思蓁夹到碗中的吃食,又说道:“我书房中还有长安城内以及城郊详细的堪舆图,从中找到几处水路交汇之地,或许能事半功倍。”
“王爷英明!”元思蓁一听,又给他夹了块红烧肉,满心欢喜地等着他继续说。
李淮不觉莞尔,心道也不知元思蓁这样到底是不是机灵?方才在外祖母面前那么多小心思,现在又把心中所想都写在了脸上,给点好处就卖乖。
“王妃,御药房的花公公前来送药。”两人刚用完晚膳,却听王府下人来向元思蓁禀报,她心中一惊,花鳞这回怎么一改风格,光明正大地走王府大门了?
“御药房?”李淮有些疑惑地看了元思蓁一眼。
寻常王府的用药都有专人采买,从不需要御药房的人亲自来送。
元思蓁连忙解释:“先前有个方子缺了药材,我特意向柳太医讨的。”
“你病了?”李淮立刻关心地问道。
“只是调理的药!”元思蓁见李淮神情认真,想了想又捂着嘴对他说:“是国公夫人安排的,给我调理身子,望能早日能为王爷添子嗣。”
李淮一听果然微微红了脸,不敢再多问,只瞟了一眼正门的方向,淡淡地说:“那我先去看看堪舆图。”
元思蓁目送他离去,这才命人将花公公请来。
原本是头也不回的李淮,行至花廊忽然想到上次国公夫人给他用虎狼之药的事儿,忍不住心中怀疑,该不会这一次来送的药也是给他的吧?
他连忙转身往回看,却见一个穿着低品级制式的小太监提着药盒给元思蓁行礼,他难辨男女的声音说:“王妃的药都在这了,奴才跟王妃说说怎么煎服。”
小太监行完礼后才敢抬头,李淮看清他面貌不由微怔,心道这太监怎么长得如此阴柔。
元思蓁命人接下药盒后,竟让厅中的下人全部退下,只留下那小太监一个人,小太监见周遭没人,还对元思蓁露出个淡淡的笑容。
李淮见此更觉奇怪,那笑容怎么看怎么不像一个下人对主子应该有的样子,难不成元思蓁与他还有些交情?
他忽然想到昨日孟游说的太监脚印,忍不住往边上移了几步,去瞧那小太监的脚。
确是与女子一般。
李淮立在花廊中愣了一会儿,等他回过神来,竟鬼使神差地走回正厅门后。
元思蓁此时已匆匆将对僵尸的怀疑说与花鳞听,花鳞想了想说:“也不无可能,你喊我来是想着要去武昌,所以有事交待于我?”
“花公公真聪明!”元思蓁笑了笑,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说:“我就怕这河里头不止一两个,那尸毒不仅害活人性命,只怕还能扰了死人阴气,多几个诈尸的白僵,祸害城中百姓。”
花鳞神情凝重地点点头,“你想怎么做?”
“这事有些赶,我只让人买了糯米赤豆,什么鸡血狗血是来不及的。”元思蓁飞快说道:“但此事李淮会命人去做,你我只需一同在长安城八个方位,布上聚阳阵。”
“长安城这么大,这聚阳阵可要费好些功夫。”花鳞不由皱眉,有些为难地说。
“所以才找你啊!”元思蓁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师兄妹三个,你布阵炼丹奇门遁甲最是出众,不过八个聚阳阵又有何难?况且我只是想着这两日先弄个大概,等我走后,你还可以不停修补。再说这些阵法啊驱邪糯米啊都只是以防万一,最重要的还是有你坐镇!”
花鳞不由语塞,总觉得自己成了个随意使唤的法器,她低头想了想才说:“既然要布阵,就一次布好,何必再来修补?”
“师妹好魄力!”元思蓁又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就知道布阵一事难不倒你!”
花鳞将她搭在肩头的手打下,她那张常年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个极其难得的灿烂笑容,“师姐慢着点夸,我话还未说完。之所以要在两日布好,是因为师妹之后也不在了。”
“你要去哪儿?”元思蓁连忙问。
花鳞歪了歪头,只看着她的眼睛不答话。
元思蓁立刻明白她的意思,还差点被自己呛到。她看着花鳞脸上难得一见的笑容,故作疑惑地问:“你要去武昌做什么啊?”
“师姐装傻,想将我用完就支开?”花鳞垂下嘴角,又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
若真如元思蓁猜测的那般,皇陵之中定有什么厉害的阴煞之物让埋了这么久的尸体诈尸,还能驱使他们不远千里来到长安城,若能诛杀降服,必是大功德一件。
花鳞若是知道,又怎会不动心呢?
“可你不是在御药房当差?就这么跑了怕是回不来了吧?这太监的身份想必你花了不少的功夫,就这么不要岂不可惜?”元思蓁其实早就想到花鳞会有这念头,但她不信花鳞能脱得开身。
“这便是师妹的事了,师姐无需操心。”花鳞淡淡说道。
元思蓁挑了挑眉,心里头还是有些别扭,“可保不齐那些僵尸都来了长安城,或是在来的路上,去了只能扑个空。你留在这里,说不定也能有所斩获?”
花鳞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中写满了心意已决。
“行吧!”元思蓁无可奈何地撇撇嘴,“你想怎么去就怎么去,我也管不着,天色不早了,我们快些来商议阵法之事。”
长安城一百一十个里坊,十五道城门,按着东、南、西、北、东南、西南、西北、东北八个方位来看,便是春明门、明德门、金光门、皇城重玄门、芙蓉园、永阳坊、修真坊、永福坊八处。
在元思蓁印象中,几条大的河道是北边的永安渠,直通大明宫的太液池,又从景耀门入城。南边则是清明渠与安渠,由安化门入城。东边是龙首渠及黄渠,由通化门及芙蓉园入城。西边便只有一条最小的漕渠。
再细致一些的水道,怕是只有看了李淮房中的堪舆图才能知道。
两人将聚阳根据城中的布局方位以及水道陆路的走势,将八个聚阳阵的位置确定好,最大程度地扩大阵法覆盖的范围。北边及皇宫都由花鳞来布阵,而元思蓁则是在南边。
“那便这样行事,明晚子时我们在金光门碰个面。”元思蓁瞧着时辰差不多,花鳞也不便留太久,商量妥当后便催促她赶紧离开,还顺手将方才布下的匿音术法撤去。
花鳞未再多言,将计划牢记于心后,便做足礼节,像个真的小太监那样向元思蓁行了个礼,“奴才告退。”
待她离去后,元思蓁起身去书房找李淮说水道的事,谁知她刚出了正厅,却见李淮还立在花廊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院中新发芽的梨树。
“王爷不是回了书房吗?”元思蓁不由担心,也不知李淮在这儿待了多久,看到她与花鳞的举动会不会觉得奇怪。
好在她没忘了施匿音法,不然让他听去了什么,可就难解释了。
即便向李淮坦白了她拜入道门一事,师兄妹的事情也绝不能透露。否则,他定会疑心为何凌霄与花鳞都会来长安城,三人之间的争抢功德的事也难免会让他知晓,这样以李淮缜密的心思,定会怀疑她做王妃的用意,到那时,她的虚情假意就再藏不住了。
第62章 十年旧阵 李淮仍是看着院中的梨树……
李淮仍是看着院中的梨树, 好半天也不做声,元思蓁终是忍不住,凑到他跟前又问:“王爷可是在等我?”
李淮见她靠近, 像是在赌气般地扭过头去,闷闷答了一声:“赏花。”
院中的梨树才刚刚冒了翠芽尖, 全然不像是要开花的样子。
元思蓁挑了挑眉, 将目光从梨树上收回, 有些尴尬地说:“都怪那小太监口齿不利索, 说了这般久,以后啊我得跟柳太医说说,换个伶俐的小太监来!”
她边说边挽上李淮的手臂, 笑吟吟地拉着他往书房去。
李淮任由她拉着,一路都不作声,元思蓁偷偷瞄了他一眼, 许是她心虚的缘故, 总觉得李淮的棱角分明的下颌线透着一丝僵硬。
“这天色也不早了,得快些决定洒驱邪物的河道!”元思蓁一进书房就四处张望, 若不是知道李淮不喜人动他书房的摆放,她差点就要上手去翻。
李淮见她没头苍蝇似的在房中晃了许久, 这才面无表情地指了指桌案正对的隔帘。
“哦!”元思蓁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连忙将隔帘拉起,逆着光影换了下站立的位置,一副巨大的长安城堪舆图便出现在书房中。
元思蓁打量了堪舆图一会儿, 忍不住感叹道:“想不到王爷这图如此详细, 连...连里坊的小道都画上去了。”
她原本想说的是,居然连皇宫的小道和城墙的布防都画上去了,可又觉此话不妥, 毕竟家中藏着这样的堪舆图,居心怕是人尽皆知,这才匆匆改了话头。
谁知她话音刚落,竟听到李淮没来由地轻哼了一声,待她扭头去看,又见他专心致志地看着堪舆图,仿佛那声轻哼是错觉一般。
元思蓁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连忙将话扯到堪舆图上,“我看城郊水道的走势,或许只需洒在这几座山的水源处和运河的闸口便可。”
她指尖触碰到堪舆图,那触感竟不是一般的绸缎,绘图的涂料有些粘腻,她猜测一定是极易销毁的材质。
李淮顺着元思蓁指尖划过的位置端详堪舆图,他思索了片刻接道:“这几条入城的明渠往城门外三里便与地下暗渠相会,可洒在这几处。”他边说边以指示意。
不出片刻,两人便确定好了洒驱邪之物的位置,李淮将此事吩咐给影卫后,元思蓁便换了夜行的衣物,准备去城中布阵。
谁知李淮竟喊住她,面露犹豫地问:“布阵需多久?”
元思蓁想了想答道:“差不多两晚,还要到地儿看具体的情况。”
“旁人可能相助?”李淮看了她一眼,又摸了摸鼻尖问道。
“自然是只有我能做。”元思蓁展颜一笑,将腰间李淮给的龙武军令牌拿到手上甩了甩,“王爷放心,有这令牌在手,长安城除了王爷,还有什么能给我使绊子的?”
说罢,她不等李淮再问,便极其熟练地从王府后墙翻了出去。
李淮看着她一瞬间就消失的背影,微微一愣,将刚到的嘴边的话吞回腹中,良久,才摇头笑了笑,独自一人回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