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啊,今天秦家是不会来人了。”
“怎么说?”
年龄大概三十五六岁的男人,目光紧紧盯着唐棠的两条腿,品了一口香槟,缓缓说:“你们看这个唐棠,肯定是以为今晚秦让会来,才会穿成这副样子,想着勾引人家吧。”
说完他笑笑,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继续说:“勾引说明什么?说明还没到手,说明人家秦让对她根本没意思啊,既然没意思,人家怎么可能因为她,来参加这么一个毫无意义的晚会?”
听着男人的分析,众人脸上升起一抹鄙夷,看向唐棠的时候也多了几分嫌恶:“现在什么样的人都想飞上枝头当凤凰了,要是知道现场的情况是这样,我就该去参加海城的慈善晚宴,在那里我也许还能碰到秦让呢,真是浪费时间,让人扫兴。”
“谁说不是呢?我看方家的这个女儿心机还是够深的,今天宴会上来了多少名门公子哥?秦让看不上,还有别人看得上呢。”
下.流的话传进秦让耳中,他淡扫几人一眼,眯了眯眼。
张弦双手插在裤兜里,将秦让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嘴角挑起一丝弧度,目光越过重重叠叠的人群,飘悠悠落在那个穿超短裙的女孩儿身上。
三天前秦让破天荒从韩国签回一个女团新人,震惊了整个富二代圈子。
呵,这些天不枉他一直忍受着被厌恶的耻辱在秦让身边晃悠。
只不过……
张弦又遥遥望了眼那两条长直且白的玉腿。
再转过头偷偷瞧了瞧身边这位少爷明明快气炸了,却依旧不忘维持秦氏风度和教养,而强装淡定的帅脸。
张弦心情极好。
啧啧,真是有生之年系列,秦让,原来你也会生气啊?
他握紧拳头挡在唇边,得意的轻笑。
自认为自己掩藏的很好,却没想到,一股冷风从身边吹来。
秦让凉凉看向黏了他一晚上的某块狗皮膏药,深邃眼眸中带着幽幽寒刀。
掩在拳下轻轻翘起的嘴角弧度微僵,张弦心里瞬间凉了半截。
他跟秦让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秦让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斯文深沉,一副骄矜贵公子的皮囊,其实骨子里是只狡猾的狐狸,他可以前一秒还看似一派温雅沉静的看着你,但是下一秒很可能就已经在脑子里计算如何整你了。
张弦轻轻咳嗽了两声,下意识的放下掩着唇的手,“要不要我查查刚才说话的那几个人?”
秦让眼眸微敛,眉目间的嫌弃一扫而过。
声音低沉:“你看着办。”
张弦:“。”
行吧,看着办的意思他最清楚不过了。
张弦望一眼那几个男人,眼中全是悲悯。
身边一道凌厉的风吹过,张弦反应过来的时候,秦让已经迈着两条长腿往前方走去。
此时唐棠跟方士兰、方晴一起站在一楼楼梯口的位置。
方士兰一手拄着拐杖,一手向众人晃了晃。
她微笑点着头,寒暄:“今天大家能来参加唐棠的洗尘宴,我们方家感到非常荣幸,希望大家可以在这里度过一个完美的夜晚。”
方士兰话音刚落,大厅中掌声雷动。
参加宴会的都是豪门名流,视线触及唐棠身上的黑色劣质短裙———
“这是穿得什么啊?”
“就是,好低俗。”
“包臀裙啊,是要去陪酒吗?”
议论声在人群中晕开,方士兰和方晴脸上带笑,满是得意。
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指尖传来冰凉的温度。心中的情绪早已分不清是怒,还是恨。
唐棠站在原地,冷然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是谁啊?”
凛冽的风从背后吹过,人们皱眉转身,迎面就撞上一个男人。
深灰色高定西装,身材颀长英挺,气质矜贵不凡。
桃花眸寂寂望向尽头,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
他从聚集的人群身旁走过,冷肃清冽的味道沁入人心。
所有人不自觉的让开一条宽广的路,而路的尽头就是唐棠。
视线触及秦让,唐棠脸上的慵懒与散漫,顷刻间褪去。
脊背微微挺直,红唇抿得很紧。
他怎么来了?
高悬的吊灯发出金黄色的光芒,落在秦让的身上——
男人大概一八五的个头,肩宽腰窄,比例完美。
他的肤色冷白,五官也生的极好。
眼尾微挑的桃花眸,瞳仁漆黑;薄削紧抿的嘴唇,唇型上翘。
明明极其明艳勾人的长相,却偏偏不爱笑。骨子里骄矜疏离,一举一动之间带着豪门才有的极罕见高雅的涵养。
秦让站在唐棠面前,单手插在裤兜里,薄唇紧抿。
大厅之中陷入良久的死寂。
“秦先生,您来啦!”
尾调上扬的声音传来,唐棠目光跳过面前的秦让,就看到方青山从后面匆匆赶来。
现任太太棠丽,她的那个好母亲,还挽着方青山的胳膊。
“秦先生,今天您能过来,我们方家真是倍感荣幸啊。”方青山手掌落在秦让眼前,极尽殷勤。
秦让虽然年少,但手段雷霆,地位极高,就算是比他高上一辈的方青山也要尊他一声秦先生。
秦让眉目淡然,看向眼前的男人伸出来的手掌,白胖油腻。
他垂在裤侧的手指未动,目光上移,看向方青山,只是疏离的回了句:“你好。”
方青山尴尬的收回手,装作毫不在意,又继续说:“秦先生,谢谢你把唐棠接回国,她在韩国的这三年,我和她妈妈都很担心。”
“是啊,秦先生,真的谢谢你。”一直站在方青山身边的棠丽忽然开了口。
熟悉且久远的声音响起,唐棠瞥向棠丽,此时她身上穿着一身黑色礼裙,钻石项链、耳饰点缀其间,身材匀称而高雅,算得上如今的上层名流。
呵,十六年没见,她倒过得比以前好了些。
唐棠忽然想起,从韩国回来,在方家住了三天,但是她这个好母亲却没来看过她一眼,想到小时候她害怕方士兰而与自己断绝来往的事情。
感谢?她的表面功夫倒是做得极好。
秦让眸色锐利,看出藏在唐棠眼中的讥诮,他再次望向方青山夫妇,冷漠开口:“我签下她可不是为了你们。”
秦让的话一出,方青山和棠丽脸上一僵,整个宴会厅中再次陷入沉寂。
参加方家宴会之前,秦让早已经将唐棠与方家的关系调查的一清二楚。
秦让嘴角噙着浅笑,情绪隐匿的极好。
语调幽幽——
“方家真是节俭的很。”
静寂的大厅里,所有人愣在当场,没有人知道秦家这位祖宗这句话的意思。
方青山嘴角的笑意僵了僵,躬身抬头望着秦让,小心翼翼的问:“秦总,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第3章 chapter3
“呵。”清润的浅笑。
秦让不屑再与方青山多费口舌,他侧过身,睨唐棠一眼,修长指节握在女孩儿纤细娇软的腕子上。
轻轻一拉,便在众目睽睽下,把女孩儿拉到了自己身旁。
宴会厅中传来此起彼伏倒吸凉气的声音。
在所有人怔愣的目光中,秦让声音飘忽的令人无法揣测。
他淡淡反问:“我签回来的人就只配穿这种衣服吗?这是在看不起我,还是在看不起我们秦家?”
此话一出,大厅中所有的人纷纷屏息,惊惧望着这个站在他们面前的男人。
手腕上传来清淡的凉意,男人侧颜清隽,表情冷淡。
唐棠抿紧唇,偷偷看着他。
眼前闪过一片红色,鼻尖传来浓烈的香,秦让微不可查的皱眉。
方晴突然站在秦让面前,她眼眶红红的,委屈巴巴的开口:“秦先生,您不能这么说。”
秦让一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还握着小姑娘细软的腕子,冷淡望向方晴。
没有人能察觉他此时的嫌恶,秦家多年来的教养让他把情绪掩饰的极好。
方晴继续说:“我们没人让她这么穿,是姐姐自己非要穿这个裙子的,真的。”
她声音渐小,听起来有点气虚。
“原来是她自己要这么穿的啊,这是什么啊?怪低俗的。”
“你没看到男人们看她的时候眼睛都直了吗?”
“还蛮有心机的。”
……
大厅中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声音不断,自始至终,倚在方青山身旁的中年贵妇,棠丽,只是垂首静静听着,任由自己的亲生女儿被人嘲讽,诬陷,受尽屈辱。
秦让咬肌轻现,眸色愈加沉寂。
第一次见这样的母亲。
倏忽间,轻轻的嗤笑响起,似乎漫不经心。
秦让皱眉偏头,桃花眸里藏着浅淡不解。
身边的小姑娘后背绷得很直,腕子传来的温度很低,她微抬着瘦削精致的下颌,眸子里闪着坚定的光。
“我自己非要穿的?”
大厅中寂了一瞬。
方晴愣了下,回神,掩下鄙夷。对秦让说:“秦先生,我说得都是真的。”
秦让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表露了自己最真实的情绪。
看向方晴,像是在看一只肮脏的苍蝇。
“你是哪位?”
声音拒人千里之外。
方晴咬嘴唇的动作一僵,艰难抬起头,却对上秦让冰冷的目光。
现场陷入短暂的尴尬。
方青山反应的很快,他走到方晴身边。
躬身,眼角堆满笑,谄媚对秦让介绍:“秦总,这是我的女儿,叫方晴。”
说完,他又转头看方晴,拉她:“快,快和秦总打招呼。”
方晴从小生活在蜜罐里,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方家也会给她摘回来,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紧紧咬着唇,圆润的眼睛里早已蓄满了眼泪。
可是她还是听话的抬起头,嗫喏了几下,开口:“秦,秦……”
秦让懒得看方晴,冷声打断她:“对不起,我不想认识无关紧要的人。”
方晴眼圈更红。
方青山强颜欢笑,不忘点头哈腰,“是,是,我知道了秦先生。”
秦让凉凉睨他一眼,深不见底的眸子幽幽扫向众人。
略重的语调从薄唇吐出:“还有,唐棠是我签回来的,我自然了解她是什么样的孩子。”
灯火辉煌的宴会厅中针落可闻。
那人看似漫不经心,他慵懒抬眉。
“你们是在质疑我的眼光?”
倏忽表情阴鸷。
“你们也有资格?”
清润凉薄的调子,沁得人心里发寒。
方青山大惊失色,连忙俯首哈腰的对着秦让道歉:“对不起啊秦,秦先生,大家没有这个意思,真的没有这个意思。”
所有人不敢再发一言,直到此时每个人心里才有了一面镜子。
他们看向唐棠——
哎,从此圈子里又多了一位惹不起的主。
秦让垂眸,不顾任何人,只不动声色的看向唐棠。
她正抬头望着他。
因为扭动,锁骨明显而性感。
少了往日的慵懒防备,凭添了几分钝感的可爱。
上翘的唇瓣压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秦让收了满身戾气,又变回了那个满目儒雅,气质骄矜的贵公子。
懒得给任何人一个眼神,只看着身边的小姑娘。
“唐棠,我要带走。”
话音刚落,掌中的腕子忽然震了下,似乎想要挣脱。
小姑娘面露难色。
只一眼,秦让便已了然。
方家必然攥着她的把柄。
方青山已经陷入手足无措,这场宴会似乎走向了衰败。
忽然拐杖敲击地板的闷重声响起。
方士兰缓缓走到秦让面前,衰老指节紧紧抓着拐杖,金质戒指在灯光下映衬着灿灿的光。
她抬头直视秦让,临危不惧。
“秦先生,您要是不满意唐棠的穿着,我大可让她去换一件得体的,但是您刚来便走,是不是太不给我们方家面子?”
话说完,方老太太往角落望一眼,不多时一个年近六十的老管家垂首走来。
“老太太。”
方士兰睨他一眼,沉声吩咐:“去,带小姐换身得体的衣服来。”
老管家恭敬应是,走到唐棠面前,苍老的声音响起:“请小姐跟我来。”
唐棠抿唇,低头看看始终拽着自己腕子的那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完美。
秦让眸色漆黑,望向方士兰,未曾让步。
双方僵持不下,大厅后面忽然响起一个男声——
“秦总,秦老的电话,他让我转告您,务必接一下。”
年轻的男助理从门外走来,他越过人群,将手机递到秦让面前,头埋的极低。
大厅里,众人在听到“秦老”二字的时候,已然屏气凝神。
秦让冷然收回目光,垂眸淡淡瞥向面前的手机。
手机黑屏突然亮起,显示通话还未结束。
秦让皱皱眉,修长的手指接过手机,清冷眸子不忘看向唐棠。
唐棠稍微用了点力,挣开秦让桎梏的手,轻声开口:“秦总,我没关系,您先忙。”
手指还保持着半蜷的姿势,秦让沉沉望了唐棠片刻,低沉微哑的嗓音在宁静的大厅响起:“等我。”
一道风从身旁刮过。
手上的重量一轻,小助理才敢抬头,看着那道清隽背影,他长舒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