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摘花,拉到伤口,又流血了。
画纸被窝成团,怎么捋都不平,还沾了山底露水,晕了墨。
谢迟在屋里睡觉,何沣没敢进去,坐在门口晒纸,后悔不已,怎么就一时冲动把它给揉了。
他坐在门外思考了好一阵,还是觉得自己早上对谢迟太凶了。一枝花似乎不够。
青羊子说,女孩子都喜欢漂亮的首饰,于是他把画稿与花悄悄放进屋里的桌上,骑着马拉上青羊子下山,想送谢迟一些珠宝首饰。
挑了一圈,觉得大的太俗气,小的不好看,没有一个看上眼的。他觉得买东西实在烦,最后直接闭着眼摸了一个,付钱带走。
回山寨的路上,遇到一群人,被雷寨的几人拦下,正在盘问。
何沣无意看到那车里坐着的女人,眼都直了。
穿长袍的男子手里捧着金条递给雷旺,点头哈腰不知道在说什么。
何沣直勾勾地盯着那女人,“漂亮不?”
青羊子回话:“漂亮。”
“我去抢了来。”
“啊?”
雷旺见何沣骑马过来,赶紧下马迎接,“少当家的去镇上了?”
“嗯。”何沣见这一行人开着四辆车,应该是大户,“哪来的?”
“县长的三姨太。”
何沣摆摆手,让他边上去,直奔车里的人去。他下了马,走到车后座,弯下腰,小臂搭在车窗上瞧着她。
这姨太太有几分姿色,打扮的花枝招展,一点也没带怕,“看什么?”
何沣没说话。
姨太太笑眯眯地:“你这小兄弟长得倒是还不错,可惜了。”
何沣勾了勾手,“过来。”
姨太太还真凑得更近些,何沣手伸向她耳朵,拽了一下她的耳环,没能拽下来。
姨太太一阵吃痛,往后躲,“轻点。”她摸着自己耳垂,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动手动脚,你是看上我还是它?”
何沣盯着她的耳环,“摘下来。”
“我要不摘呢?”姨太太目若秋波,故意与他调情,香肩碰了碰他搭在车上的手。
“不摘啊。”何沣心平气和地说,“那就把你耳朵割下来,一并带走。”
“……”姨太太淡定地取下耳环,“呐,拿去吧。”
何沣伸手接,不想姨太太握住他的手指尖不放,他用力一甩,将她甩开。
姨太太揉了揉手腕,细着嗓娇嗔,“还真是莽汉子。”
何沣不想搭理她,那一身香味熏得他头昏。他直起身,看到身旁的青羊子,手搁他身上揩了揩。
姨太太见状,摇着头笑了笑,“经我手还没有逃的走、不动心的男人,你这小土匪倒是有意思。”
何沣从腰上取下钱袋,往车里一扔,“不够的话我让人再去取。”
姨太太笑着打开钱袋大致看了眼,“够了。”
何沣点头,“谢了。”
姨太太见他上马,叫了一声,“欸,你叫什么?”
何沣连个头都不回,与雷旺说:“放行。”
随从吓得一头汗,弓着腰问她:“您没事吧?”
姨太太趴在车窗翘着嘴角看何沣的背影,“没事,再给我拿对耳环来。”
只听雷家人呵一声,“少废话,赶紧走。”
……
何沣高兴地带着耳环回来,直奔谢迟的房间。
她正在檐下画画,何沣将耳环扔给她,“拿去。”
谢迟提起来看了看,“耳环啊。”
何沣偷瞄着她的表情,“嗯,下山打了个劫,看着好看,给你了。”
谢迟扔还给他,“我不要。”
“怎么?”何沣愣了愣,“不好看?”
“我不要别人用过的东西。”
何沣掂了掂耳环,“我看我那枪你用的也挺舒服的。”
“……”谢迟不想与他争辩,低头画画。
何沣从口袋掏出自己买的那枚戒指,举在她眼前,“这个不是抢的。”
谢迟看都不看,“丑死了。”
“……”
何沣收回手,“爱要不要。”
恰好宋婉路过,何沣朝她吹了个口哨,宋婉看过来。
何沣将耳环与戒指一并扔给她,“送你了。”
宋婉接住,提起来看了看,“好漂亮。”她收了它们,转头就跑回自己房间,“谢谢啦。”
何沣又看向谢迟,她对自己的一举一动毫不关心。他敲了敲桌子,谢迟还是没反应。
他又敲了两下,“给我画一张。”
谢迟没看他,“画遗照啊。”
“随你。”
“好啊,改天。”
何沣见她对自己爱答不理,心里有些不爽,推了她一把,“你的画我给你捡回来了。”
“看到了。”谢迟故作冷漠,心中却乐不可支。
“还生气呢?”
谢迟不说话。
何沣杵了一会,默默转身走了。
“你上哪去?”谢迟赶紧问。
“出去一趟。”
……
何沣又下山了,深夜回来时手里提着三个箱子。
谢迟睡得正沉,被何沣推搡起来,只见他一一打开箱子展示,里头放着戒指、耳环、项链和手镯。
谢迟看得眼花缭乱,“这又是抢的?”
“不是,买的。”何沣提起一根项链摇了摇,“你说不喜欢别人用过的,这些都是新的,不知道你喜欢哪种,就都拿了点。”
谢迟虽对这些物件没多大兴趣,心里却还是感动的,她口是心非道:“买这些干嘛?我又不喜欢。”
何沣将她拽到镜子前,按着她的肩膀坐下,“不喜欢也给我戴着。”
他为她戴好项链、耳环,再把她十根手指套满了戒指,然后举着她的手,满意地说:“漂亮。”
谢迟没忍住,唇角轻翘,“你这么有钱啊,这些不便宜吧。”
“你男人钱多的你这辈子都花不完。”
“……”谢迟取下戒指,“我可不想欠你的,我不要。”
何沣按住她的手,“不是白给你的,陪我睡觉去。”说着他的脸就凑过来要亲她。
谢迟赶忙站起身躲开,“我还有事找宋婉。”
何沣懒洋洋地坐下来,冲她说:“早知道那天就上了你。”
谢迟装作听不见,捂着耳朵跑出去。
“你就使劲吊老子胃口,等哪天被我逮住,有你好受。”
……
第25章 轻一点
谢迟搬到宋婉房间与她同住。不管怎么样,没有成亲,一直睡在何沣这儿总归是不太妥当的。
这几日温度骤降,山上更冷,个个翻出袄穿上。
何长辉的小老婆回山了,听说何沣有了个女人,一进寨门就奔过来看她。
何沣正与谢迟、青羊子一桌吃饭,老远就听到陈蓉蓉的大嗓门,“人呢?快出来给我看看,真是稀奇事,老三居然动凡心了!人都哪去了?”
何沣起身出去,谢迟问青羊子,“谁来了?”
“蓉哥,大当家的小老婆。”青羊子也跟了出去。
谢迟一直以为何长辉没有老婆,上回同宋婉一起被送上来的那两个女人也分给了别的兄弟。原先她还猜测是不是因为用情至深、放不下何沣的母亲,所以不近女色,现在看来真是高看这土匪了。
陈蓉蓉被何沣领着进来,谢迟站起来,欲言又止,不知道该叫她什么,只是笑着点头,“你好。”
陈蓉蓉长得很英气,眉角有道短疤,头顶一根麻花高辫,脚踏黑布长靴,下身是锃亮皮裤,上头穿着紧身短俏的蓝褂,绑了许多皮扣与铃铛,走起路来身上唱歌似的。
她上下打量谢迟,“眼光不错嘛,是个美人胚子,过两年更不得了。”
谢迟看了眼何沣,他笑着坐过来,“蓉哥坐下喝点?”
陈蓉蓉不客气,潇洒地坐下,拉谢迟一把,“坐我边上来,让我仔细瞧瞧。”
谢迟被她这么盯着,浑身不自在,“我该叫您什么?”
“随你叫什么,小娘,蓉哥,都行。”
谢迟随何沣他们叫了声“蓉哥。”
陈蓉蓉从脖子上取下一块玉给她,“这可是从前宫里的好玩意,我回来的急,没带什么礼物,这个送你了。”
谢迟推脱,“太贵重了,谢谢您的好意。”
“欸,别不给面子啊。”陈蓉蓉把玉蝉挂到她脖子上,“美人配美玉,好看。”
“谢谢。”
陈蓉蓉摸向她的肚子,“听说你怀了?”
何沣轻笑两声,脚踩着长凳,自在地喝酒,“看她这一脸不开窍的模样,像怀吗?”
“说得好像你开了窍一样。”
何沣夹个花生米朝陈蓉蓉砸过去,“少废话,青羊子倒酒。”
陈蓉蓉拾起花生米又扔向何沣,“小崽子,回头再治你,我还没去见你爹,你们慢慢喝吧。”陈蓉蓉站了起来,一口饮尽杯中酒,拍了拍谢迟的肩,“小闺女,听说青寨那帮杂碎打了你,改天小娘亲自带你去算账。还有,这个混账小子要是欺负你,你就来找我,小娘给你做主。先走了,明儿再来找你。”
谢迟要站起来送她,陈蓉蓉按着她不动,“不送。”
谢迟目送她离开,何沣在桌底踢她一脚,“吃饭,看什么看。”
谢迟搬着凳子坐离他远些,“你小娘挺年轻的。”
青羊子说:“快四十了吧。”
“看不出来。”
何沣直勾勾地盯着谢迟。
“看我干嘛?”
“看不得?”
谢迟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洗干净等我。”
“……”
谢迟头也不回的离开。
回屋把门窗都给锁上。
刚躺下,门被敲响,她心头一紧。
“阿吱,你锁门干什么?”
她松了口气,起身去开门。
宋婉小跑进来收拾了衣服就要走。
“你要走?”
“我要去陈峥那里住啦。”宋婉高兴地竖起手,“看,他送我的,他说这个月底娶我。”
是一根金镯子。
谢迟替她高兴,“好看。”
宋婉放下手,“我虽然出去住了,不过每天都会过来服侍你的。”
“不用,我已经康复了,自己可以。”
“那我就来陪你说话。”
“好。”
宋婉没什么家当,一个布兜子全包上,开开心心地走了。
谢迟躺回床上,心底一阵莫名的空。
好想爷爷,也不知道他身体怎么样了。可一想到要离开这里,却有种难以面对的不舍。
她闭上眼睛,试图抛除杂念。
却听到何沣与青羊子谈笑着走出院子。
她拉过被子蒙住脑袋,把自己裹成蛹,烦躁地来回翻滚。
到底还在留念什么啊!
……
第二日,谢迟正在练字,何沣不声不响地站到她旁边,“写个我的名字。”
谢迟吓了一跳,笔重重地摁在纸上,毁了一幅好字。
“瞧你这胆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个鬼。”
“……”谢迟懒得理他。
“写一个。”
谢迟换掉纸,写了两个大字。
何沣坐在桌角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名字,没想谢迟揉了纸,扔到一旁的木箱子里。
“干嘛扔了?”
“这个不好,重新写。”谢迟推他转身,“不许看。”
何沣乖乖背过身去,以为她要给自己什么惊喜。
“好了没?”
“没。”
“好没好?”何沣等不及了,转身期待地看过来,认清纸上的二字,皱起眉来,“这什么?”
“不识字?”
“河蚌?”
谢迟憋着笑,“嗯。”
“让你写我的名字,你写河蚌做什么?”
“你不觉得这几个字很像吗?”
“……”
这一看还真是像,何沣不想承认,“一点都不像!好好写,何,沣。”
“就这个,给你了。”
何沣竖起手,“信不信我打你?”
“不信。”
何沣轻轻拍了她的头,“恃宠而骄。”
谢迟又提笔,在纸右下角画了只小河蚌。
何沣有点不爽,“重新写,不是河蚌。”
“是。”
“改了!”
“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