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怎么喜欢吃白饭,钟爱各种有味道的炒饭、拌饭,最好还要咸一点。
李至诚以前就说,别的女孩是水做的,周以是盐水做的。
可惜出国之后因为饮食差异,她吃得淡了不少,胃口也小了。
吃了小半碗,周一就放下勺子,把炒饭推到李至诚面前。
李至诚把烤好的五花肉夹到餐碟里,说:“你吃得好像少了。”
周以灌了一口水,咽下后发出满足的一声喟叹:“现在每天也不怎么运动,吃得就不多。”
李至诚用生菜叶包好一块烤肉递过去:“没事多动动,学校就有操场,多去跑跑步。”
周以张嘴咬住,口齿不清地应:“知道了。”
看外头还有好多人在排队,吃饱后李至诚和周以就赶紧起身让位。
“要去哪逛逛么?”周以问。
李至诚摁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说:“我今晚要回溪城,明早有个会。”
周以放平嘴角:“哦,那你快回去吧,都八点多了。”
李至诚迈步往前走:“先送你回学校。”
雨终于停了,看天气预报明天就放晴,气温又得飙升好几度。
出了商场大门,台阶下一大片水溏,周以踌躇不前,不知该怎么迈。
李至诚在一旁说风凉话道:“叫你穿白的,赶紧走。”
他长腿一迈便可以轻松越过水溏,但周以没给他这个机会。
手里的面包袋子被拿走,李至诚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周以推了一把转过身。
她搭着他的肩,原地一蹦,整个人灵活地跳到了李至诚的背上。
“我操。”从喉间挤出一句脏话,李至诚被压得弯下腰,重心不稳往前踉跄一小步,精准踏在水溏上。
“妈的,老子的鞋!”
周以环住李至诚的脖子,讨好地笑:“我给你买新的,买新的。”
李至诚深呼吸一口气,托住她大腿往上颠了颠,直起腰往停车场走。
“知道我为什么从来不和你计较吗,周以?”
周以笑嘻嘻地问:“为什么?”
李至诚轻笑一声,说:“每次快要生气之前我就想,算了,这是未来老婆,和自己媳妇计较什么呢。”
路灯昏黄,行人寥寥,周以将通红的脸埋进手臂。
在她还心绪起伏,无措又羞赧时,李至诚已经悄无声息地变了脸色,冷声道:“但现在你没这个特权了。”
话音未落,他突然松了力气,眼看要跌下去,周以尖叫一声,死死抱住他的脖子,双腿在他腰侧夹紧。
“别啊别啊。”她惊慌求饶,“再这么样我们还是学长学妹,白鞋真的很难洗!你最好了!”
李至诚又稳稳托住她,无奈地叹息。
身体重新找回平衡,周以松了一口气,
“我一定是上辈子欠你的。”李至诚咬牙切齿哼哼道。
周以吹着凉爽的夜风,漾出笑容:“那这辈子你就慢慢还吧。”
一路背到车子边,李至诚才把她放下,还捏着嗓子非常戏精道:“娘娘,下轿咯。”
周以稳稳落地,满意地点点头:“平时练得不错吼。”
李至诚配合地回:“谢谢娘娘赞赏。”
一瓶米酒都是周以喝的,李至诚没动,看她喜欢走之前还打包了一瓶。
想到什么,李至诚边开车边偏头对她说:“一个人出去别和男的喝酒,听到没?”
“哦。”
“要是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我开车过来挺快的。”
“嗯。”
一路通行,连红灯都没遇上一个,开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到目的地了。
李至诚按下车门的锁:“回去吧。”
周以解开安全带,走之前说:“你路上慢点开啊。”
李至诚点了点头。
下了车,周以走出去两步,又转过身。
李至诚降下车窗,问她:“怎么了?”
风雨吹落一地玉兰花瓣,夜晚的南校门安静而庄严。
周以扬起一个微笑,朝他喊:“下次想约我吃饭就直接说。”
“知道了。”李至诚的声音被夜风带到耳边,是温柔又啰嗦的叮咛:“晚上早点睡,多运动,好好吃饭,下雨天要记得带伞。”
看着人进了校门,李至诚才打转方向盘重新启动上路。
上高速时,手机收到一条新微信消息。
周以问他: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总是关心伦敦下没下雨呢。
李至诚收回视线,关了空调,降下一半车窗。
不方便打字,他回了条语音:“笨蛋。”
周以回了三个问号。
李至诚并不解释,只催她早点睡觉。
说不出口的秘密藏在所有无关紧要的话里。
比如,伦敦今天有没有下雨?
——我现在好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米娜桑,哦呀斯密
第9章 第九块硬币
九月开学季,晴空湛蓝,骄阳似火。
周以和覃松在食堂吃完饭,在路上看到一个个拖着拉杆箱,满头大汗却抑不住青春昂扬的青年男女们。
“今年新生惨了。”覃松说,“家长不让进,这么多行李自己搬得累死吧。”
周以用眼神示意她往左前方看:“Don‘t worry.热心学长always on call。”
三四个男孩正带着一群小学妹往里走,各个笑得满面春风,双手拎满背包。
“那好像是我们班上的。”覃松认出其中一个,啧叹着摇了摇头,“他学日语要有这一半积极性就好了。”
周以笑了声:“学习哪有把妹快乐。”
覃松认清现实:“说的倒也没错。”
宿舍里的水喝完了,路过超市时,两人走进去买水。
覃松拿了一瓶1.5升装纯净水抱在怀里,转身便看见周以一只手已经拿了两瓶,还要继续从架子上拿货。
她睁圆眼睛,惊讶道:“这么多?你拿得动吗?”
“我行。”周以轻松举起四大瓶水,“以前宿舍住六楼,那种桶装水都是我搬的。”
覃松由衷“哇”了一声,周以在她心中的形象又拔高了。
四瓶水怎么说也好几斤重,周以一路搬回去,手臂不抖肩不酸。
覃松暗叹捡到了个大宝贝,以后快递不愁搬不动了。
明天开始正常上课,大一头两周军训,周以只有星期四的一节校选。
覃松对她的排课深感羡慕,她一周有三天的早八。
下午补了会儿觉,周以从卧室出来,看见覃松在补妆。
“要出门吗?”
“嗯。”覃松叹了声气,“日语系的老师说要开学前聚一餐,我们安桑今天又得开讲座了。”
安桑是日语系的系主任,一个和蔼的小胖老头。
周以笑笑:“挺好的,我都不认识什么新同事。”
“明天去院里就见到啦,不过有一个你应该不想见。”
周以问:“谁?”
覃松闭着一只眼上眼影,刷子敲在盒沿上哒哒地响。她神秘地笑了笑,一副“懂的都懂”的表情。
周以隐隐约约明白过来,从冰箱里拿了瓶酸奶,坐到她旁边,耸耸肩说:“Whatever.”
手机铃声响起,覃松眼线画到一半,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一看备注又慌忙接起。
“喂,盛老师。”她挤出一个营业假笑。
“我在上厕所呢,马上好马上好。”
“好的,你们就在南校门口等我就行。”
周以看她精彩纷呈的面部表情,忍不住乐出声:“你为什么不直接说你在化妆?”
覃松加快手中的动作:“如果我说我在化妆,男人就会觉得,看,女人就是这样麻烦,如果我说我在厕所,他们只会觉得,哦,人之常情,可以体谅。”
周以认同地点点头,倏地想到什么,问:“所以接我的那天早上你迟到了,也是在化妆吧。”
覃松愣了一下,装作没听见。
“你知道我那天快被晒死了吗?”
覃松飞速抹完口红,用力地抿了两下,朝周以撅嘴飞吻了一口:“......走咯宝贝,你要吃什么告诉我我帮你带回来~”
周以对漂亮女孩子总是有无限包容,压根就没真生气:“给我带盒鸭脖!”
“好嘞。”
一个人的晚饭,周以懒得出门,吃了面包和牛奶草草了事。
她打算今晚早点睡觉,以一个活力满满的状态迎接入职第一天。
洗完澡洗完头,周以用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水,无意中却瞥见小臂上的皮肤红了一块。
她拎高胳膊,眯着眼凑近仔细看。
小臂内侧一片红点,她没密集恐惧症看着都有些瘆人,周以抚了抚,不痛也不痒,也没有凸起,不像疹子。
小时候周然沉迷武侠剧,周以跟着也看过几部,里头各种毒啊散啊,发病的症状好像就是这样,等红点遍布全身便会溃烂至死。
一口气梗在胸口,周以匆匆套上T恤,在洗手台上摸到手机,打开李至诚的微信聊天框,拍照发送过去。
【周以:救命啊!!!你看!!!一片小红点!!!我是不是中毒了!!!】
对方立马回复:怎么回事,过敏了?
周以说:好像不是,不痒也不疼。
她打开某度,刚打下“手臂上”,字条自动关联里就有一项是“手臂上小红点不痛不痒怎么回事”。
周以点开,匆匆浏览。
“手臂长红点不痛不痒,有可能是血管痣,又叫樱桃样血管瘤......”
瘤。
周以两眼一黑,耳边嗡嗡作响。
她把截图给李至诚发过去:完蛋,我好像有瘤。
李至诚非常冷血地回:傻逼,某度查病,你先看看脑子。
周以发了张小企鹅挠脑袋的表情包。
下一秒,屏幕上弹出一个语音通话。
周以吓得一激灵,点下接听放到耳边。
“喂。”她的声音听上去委屈极了。
李至诚问:“最近有没有搬什么重物,或者蹭到哪里了?我看像皮下出血的瘀点。”
周以想了一下:“哦!我刚刚拎水来着,是不是塑料袋子蹭到了?”
李至诚说:“应该是,过两天就消了,小问题。”
虚惊一场,周以松口气,这会儿想起自己刚刚的反应还觉得有些好笑:“呵呵,吓死我了。”
李至诚轻哼一声,暗讽道:“就你这生活自理能力怎么在国外待六年的?”
周以脸上发热,不说话了。
听筒里,呼吸声时轻时重,周以还光脚踩在浴室的瓷砖上,头发的水珠打湿了T恤。
她吸吸鼻子,犹豫应该问些别的什么还是结束这一通电话。
“周以。”李至诚喊她。
“嗯?”
男人的音色低沉,语气里带着命令感:“把裤子穿好。”
周以怔住,耳朵泛热,双腿不自觉夹紧,明明只有她一个人,却好似被围观一举一动,突然无所适从起来。
李至诚继续说:“头发记得吹干,你一到换季就容易感冒,空调温度打高一点。”
浴室里闷而潮,周以快觉得喘不上气,她声若蚊音地回:“知道了,挂了。”
结束通话,周以重新放大她刚刚手忙脚乱拍给李至诚的照片。
因为想拍得清楚一些,周以是举高手臂,拿到灯光下拍的。
也因此,镜子里的自己暴露无遗。
虽然氤氲了层薄雾,只是一个虚影,但也能清楚地看见宽大的T恤堪堪遮住腿根,露出的双腿白皙细长,头发湿漉漉的,被她随意捋到脑后。
不管李至诚知不知道,T恤下她什么都没穿,周以也够窒息了。
衣摆被她拧皱,周以咬着下唇,后知后觉地尴尬和羞耻。
早就过去两分钟的撤回时限,而且他也已经看完了。
周以把剩下的衣服慢吞吞穿好,顶着一条毛巾走出浴室。
蜷成一团窝在沙发上,周以开始担心李至诚会不会觉得她是故意的。
她烦躁地用毛巾揉搓湿发,又听话地调高了空调温度。
故意就故意吧!
她在李至诚面前的社死事件也不差这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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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八点,周以在教工食堂打包了一杯豆浆和两个肉包,一边吃一边步行去院楼。
上课钟声响起,这是在疫情的寒冬过后,莘莘学子重返校园的第一天。
教学楼的屋檐上栖着两只肥啾,蓝天白云,万物清晰明朗,周以拿出手机,取景拍摄留下纪念。
她的办公室在二楼,一共三个老师,周以的桌子在窗边,前面的位置是霍骁。
——霍骁就是覃松口中,那位周以不太想见到的同事。
四月碍于疫情,下个学期外教的审批程序下不来,其他老师无法分担所有课程,学院才想着招新。
霍骁就是那位金光闪闪,在学历上完败周以,年纪轻轻已经在学术界有所成就,并且听闻法语水平也一流的大佬。
周以拜读过他的几篇论文,霍骁的主攻方向是语用学。
上学时周以就不太喜欢此类课程,觉得无聊枯燥,但是霍骁的许多解读很有趣,他能从欧洲的下午茶文化谈到语言的审美意识,而且文字精炼,语言生动,不冗长注水,这样纯文科的学术性文章,整篇看下来也不会让人觉得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