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传信给织田信长!”足利义昭被这样一刺激,立刻歇斯底里的叫了出来,“让他赶紧赶来京都,不然,不然我就去认别人做这个义父,武田、朝仓、毛利……谁都可以!”
“请将军大人放心,”早就深刻明白足利义昭这位将军大人是什么德行,明智光秀就当没听到他后面的那句话,在足利义昭身边跪了下来,抬头望着人的时候,神色里透露出一股坚定,“主公大人必定会赶来的!”
“哼!”足利义昭狠狠的甩手离开了。
留下明智光秀还单膝跪在原地,他抬头望了望天,眼底弥漫上一层焦虑,他并不担心织田信长不会赶来,他担心的是天气。
现在已经冬天了,若是下雪的话,从岐阜到京都的山路本就难行,若再是遇到大雪封山,又该如何是好啊。
不知道是明智光秀这个人本身有乌鸦嘴的潜质,还是上天有意给织田信长一份难题。
当天夜里,大雪飘然而下,一夜之间,整个京都如在银装素裹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明智、乌鸦嘴、光秀。
至于女装,还有得等呢,笑脸。
第64章 064
其实比起京都,这个时代的人们更习惯称这座千年古城的首都为洛阳。
由于平安京原本就是仿唐朝的两京建成, 以朱雀大街为界, 靠右侧的右京称为长安、靠东侧的左京称为洛阳。后因为右京长安数独被桂川淹没, 居住困难, 于是逐渐被废弃。所以到了战国时期, 京都仅仅是指左京洛阳。这就是之前无论是今川义元,还是织田信长去京都被称为上洛的原因。
这样一座满是唐风古韵的城市, 在落雪之后, 更显得雕栏画栋如同粉装玉砌,美不胜收。
但对于自己成为将军大人的第一个冬天,足利义昭却没有丝毫想要赏景的想法,他阴沉沉的瞪着织田信长留下来的几个京都奉行, “织田信长还有多久能到?”
在这种场合,还是由虽然资格不是最老, 但是和足利义昭有几分联系的明智光秀开口, “请将军大人放心,主公大人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很快就会进京了。”
木下秀吉趁人不注意偷偷扫了一眼一脸正气凛然,看上去让人十分信服的明智光秀。
真是看不出来啊,光秀大人说起谎来还是这么正经的样子,明明他们什么关系主公大人的消息都没收到的。
足利义昭多多少少松了口气,他才不管织田信长在这种大雪中怎么能赶来呢,只要赶到就好,“在他来之前, 保护好我的安全。”
明智光秀微一俯身,“我们定会保护好将军大人的安危!”
其他京都奉行也接下了明智光秀的话,“我等会保护好将军大人。”
足利义昭这才一挥手,“你们去吧。”
“嗨嗨。”几人行礼告退。
退出殿外,几个京都奉行各自告辞,因为三人三好众和斋藤龙兴对整个本国寺呈包围之势,他们人多势众,所以织田信长留下的人马不得不分散进行防守。
最后分开的是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
“光秀大人,这边就拜托你了。”一身戎装的木下秀吉朝着明智光秀行了个礼道。
自从被织田信长从足利义昭那边挖角过来一直都扮演着文臣角色多过于武士的明智光秀也换上了盔甲,比起木下秀吉在战火之下的面目狰狞,脸上覆盖着寒霜的明智光秀更显得身姿挺拔,气质出众,“请放心吧,秀吉大人,我一定会坚持到主公大人到来的。”
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木下秀吉动作顿了顿,有些迟疑的开口,“光秀大人,主公大人,会及时赶来吗?”
明智光秀脸色一变,然后不等他开口,木下秀吉又是急道,“我并不是怀疑主公大人,只是现在风雪交加,我只是害怕主公大人在路上被耽误了行程。”他说着一拍胸口,“为主公大人的大业战死,我死不足惜,但是如果没能完成主公大人的嘱托,保护好足利义昭的话,那就算我死了,也没脸见主公大人。”
明智光秀闻言这才松下一口气,现在这样的情况,如果连木下秀吉这样的京都奉行都跟着动摇的话,他真的很怕出现其他变故。
稳了稳心神,明智光秀收敛了神色,“放心吧,秀吉大人,主公大人一定能及时赶到的。”他说着,加重了语气,那么坚定的话,就如同一种毫不动摇的决心,“一定能的!”
这种时候,绝对不能有丝毫的动摇,不管是他还是木下秀吉,若连他们自己都不能相信此事了,那如何能领导着手下守到主公来的那一刻?
最不能动摇的,就是战前的军心,若大将心存疑虑,此战必输。---
况且,明智光秀也无端在心底坚信,他家主公大人,一定会及时赶到的。哪怕偶尔理智也会发出质疑的声音,如此大雪,主公大人怎么能赶这么快赶到京都,但很快这点怀疑就又再次被一种莫名的坚定说服,甚至带着些许的盲目:主公大人,一定会及时赶到的!
木下秀吉也被明智光秀的坚定所感染,他狠狠的点下头,“嗯,一定!”
不提本国寺内人心浮动,本国寺外,进攻本国寺的三人三好众和斋藤龙兴却是在看到大雪之后先是兴奋,兴奋过后就是深深的安心。
他们也不是完全的蠢货,当然知道对付足利义昭肯定会引起织田信长的反弹,但是那又如何。
最开始他们是打算打一个时间差,想让织田信长来不及反应,谁知大概是连老天也站在他们这边,突然之间天降大雪。
从岐阜到京都的路程不近,雪又下得这么大,若是走近路必定要翻山越岭,而大雪封山,山路根本走不了,等织田信长赶到京都,莫说一个足利义昭,十个他们也拿下来了。
那种快要掌握住胜利的飘飘欲仙感,让三人三好众和斋藤龙兴等人的心情更为迫切,恨不得马上攻入本国寺,杀死足利义昭。
在这样的心情催促下,他们的命令下得更急,使得攻势也更为凶猛了。
好在,织田信长留在京都的几个京都奉行都不是什么纸糊的灯笼,各自带着本部人马和其他留下驻守京都的不多的士兵,牢牢的守在本国寺的四周,不给进攻的人丝毫的可乘之机。
于是,三人三好众和斋藤龙兴进攻受阻之后,又开始在心底默默的咒骂在远方的织田信长。
该死的织田信长,走就走吧,还留几个硬茬在这里,真是马鹿野郎!
这个时候,被京都众人不停念叨(不管是何种念叨都是念叨)的织田信长,正在雪地里艰难的跋涉。
从她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她立刻就召集了她手下最是嫡系精锐的人马,其他可能拖慢行程的家臣部下一个都没带,半分钟都没有耽搁,带足了干粮就往京都方向赶去。
足利义昭是她的重要一步棋,现在还不到弃子的时候。
更何况,三人三好众和斋藤龙兴摆明是冲着她来的,若真让这些人得逞,只怕天下其他人,都会想着往她织田信长身上踩上两脚。
她可是实际控制着尾张美浓两国,在打下六角氏之后,在近畿方面影响力也在扩大。
对于一块肥肉,谁又不想来咬一口呢。
所以这一战,她必须要打,而且要胜得干净利落。
不把三人三好众和斋藤龙兴踩进泥地里,真当她织田信长好欺负不成。
风雪之中,织田信长戴着面罩下脸上,神色沉寂如水,眼底却犹如幽火在燃烧,美浓到京都,美浓到京都,他们就以为她赶不到吗?
大路赶不及,就翻山走小路,她就不信走不出一条路来!
一路急行,风雪渐大,而路也略发难走,很快就要进入山林之中了。
“主公大人,山里风雪太大了。”有探路的从人倒回到织田信长马下,跪在地上禀报答,“道路已经快被大雪淹没,找个地方等风雪停了,再继续前进吧。”
其他人闻言也围了不少上来,“是啊,主公大人,现在行路太危险了。”
“等风雪停了再上路吧,万一雪中不见道路,雪天地滑,掉下山崖怎么办。”作为织田信长的精锐部队,说这话的人并不是有多怕死,但若是战死在战场上不提,滑下山崖摔死也太窝囊了。
当然也有人不是这么想,“主公大人说过,一定要及时赶到京都,现在绝不能停歇,不过还请主公大人下令放慢速度,让人清理道路。”
有人立刻就此附和,“对的不能停,不过慢一点比较稳妥。”
争论声渐起,谁也说服不了谁,从最开始的讨论,到声音越来越大,最后谁也不服气,就一起看向织田信长。
这个一句,“殿下。”那个一句,“殿下。”齐刷刷的望着织田信长,等着她的决断。
织田信长牵着马缰,静静的听了片刻属下的建议,然后在众多询问声中,她抬起手来。
行军之中,主公大人的命令就是绝对的遵从,所以随着她的动作,四下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瞬息之间,只有战马打着响鼻的声音。
“我知道,雪中山路难行,”织田信长的声音清亮,在这样寂静的环境中传了很远,“但现在没有时间等雪停或者让人清理道路,我们必须以最快速度赶到京都。”她顿了顿,声音里便多了几分玩味,“有人想要踩着我织田家上位,”她冷哼一声,“我们就要让这些人好看!”对着这些臣下武士,织田信长也没有使用任何文绉绉的话,简单的话却是对士气最大的鼓舞。
果然,这样的话立刻就激起织田家这些兵士们的同仇敌忾之心,乱哄哄的叫了起来,“让他们好看!”
“杀掉他们!”竟他们然敢踩着上位,去死吧。
更有脾气暴躁者,“对,杀掉他们。”
织田信长等众人发泄了几句,才再次开口,“为了尽快赶到京都,这一次,”她沉下语气,“由我,织田信长,走在最前面。”
片刻的寂静,下一刻原本就跪在织田信长身边的属下们一阵急呼,“殿下,不可,太危险了!”
“殿下,绝对不可以!”崎岖难行的山路,怎么能让主公大人走在最前面,万一有什么危险,他们连切腹都不能赎罪啊。
越发焦急的声音,是掩盖不了的担忧,“殿下!”
有的甚至带上了哀求,“殿下!”
层层围住织田信长的,全部是焦急又迫切的声音。
不但如此,反应快的更是直接挪到织田信长马前跪下,大有自家主公大人如果要走,先要从他们身上踩过去的架势。
织田信长掩在盔甲面罩下的嘴角微微扬了扬,担心无法掩饰,这一声声劝慰中,都是对她最真挚的心,哪怕大雪纷飞也掩盖不了的热情。
“好了!”织田信长大声喝了声,压下所有反对的声音,“我已经决定了,让开道路,由我先行。”
“殿下!”跪在地上的人仍旧不放弃,膝行了两步,“让我开路吧。”
立刻就有人不甘示弱的跟上,“让我来。”
“不,还是我来!”
“让我来,我动作最灵活。”
“让开!”织田信长一声厉喝,跪在织田信长马前的人面面相觑,虽然有些迟疑,但又不敢违抗主公大人的命令,到底缓缓的挪了开来。
就在这个时候,有戴着斗笠的人,悄悄的从后面挤了过来,“让开,让我一下,我有重要事要禀告主公大人。”
他身上背着织田家的旗帜,又是从队伍后面过来的,其他说有要事禀报,其他人被他挤开虽然不满,到底也没说什么。
直到这人卡在织田信长提着缰绳,就要迈步的时候,他蓦地一个箭步冲到织田信长的马边,单膝跪地,“请让我来为主公大人牵马吧。”他会用生命,来保护主公大人的!
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嗓音,让织田信长的动作顿了顿,片刻之后,她用肯定的语气说出了疑问的话,“前田利家?”
斗笠下的身影抖了抖,随即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织田信长熟识的英挺面容。若说之前随侍织田信长的时候,前田犬千代还有几分热血稚气之色,现在被风雨磨砺之后,他瘦了,轮廓也越发分明了。望着织田信长的目光,有种不动如磐石的坚韧。
前田利家,就像一把经过打磨的□□,光华必现,这才要真正显露出他“枪之又左”的本色。
“主公大人!”前田利家在织田信长的目光中,膝行着上前半步,“让我来为您牵马吧。”他的神色中,那种祈求和忐忑的神色,有种让人动容之色。
织田信长在打量了人片刻之后,缓缓的点下头去,“好!”
“十分感谢您!”前田利家深深的俯下身体,掩了眼眶的酸涩之意,主公大人,终于愿意给他一次机会了吗?
没有人知道,当秀吉大人为他带回主公大人仍旧不愿意他回去的消息的那一刻,他有多失望。
也没有人会知道,主公大人刚才打量他的那一刻,他有多忐忑。
而那些失落忐忑,现在全部化成了止不住的心底的狂喜和眼睛的酸涩。
前田利家行礼之后,动作利落的爬起来,为织田信长牵起马笼头来,一步一步,他走得又快又稳,就像他现在的心情。
风雪的声音渐大,好像过了很久,也许只有片刻的时间,他听到主公大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穿过风雪,如同炸雷般想起在耳边,“回来吧,犬千代,我允许了。”
前田利家再也忍不住眼眶的酸意,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眼底流了下来。
他咬住了牙,抬手使劲擦了擦脸,然后用自己最为有力的回答,来应和了自己的主君,“嗨!”
前田犬千代,从十二岁起就出仕织田家的少主,和少主一起长大,受少主教导,愿意为他献出自己的生命!
他根本就没有想过,有离开的那一天,他根本无法想象,无法回来的那种可能性。
好在现在,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织田信长掩在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一扬,仗着有前田利家给她牵马,她干净利落的回头,大声道,“跟上我,我们去京都,让那些赶打我织田家主意的人好看!”
轰然应诺声在风雪之中响起,跟随在织田信长身后的兵士们情绪激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