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臣们来来去去,若有驻扎在外不方便回岐阜,也有他们的妻子带领着孩子们来给主公大人拜年。
比如远在京都担任京都奉行的木下秀吉,来的就是他的妻子宁宁。
不过比起其他人家动辄一大群,连前田利家都有不少孩子,孤身一个人的宁宁就似乎显得有些冷清了。
好在织田信长并不在意,宁宁人美笑甜,于温婉之中又有着自己的坚韧,实在是她很喜欢的一个姑娘。
真要论起来,她觉得看宁宁比看那猴子好看多了。
“向主公大人及夫人恭贺新年。”在织田信长和斋藤归蝶面前认认真真的拜下去,嫁了好几年,宁宁的笑容却依旧甜美。
这样的笑容极有感染力,斋藤归蝶也是嘴角微扬,织田信长点点头,“新的一年,你也要平安健康。”猴子那家伙长期被她派遣着外出做事,宁宁一个人在家,确实要多注意些。
“感谢主公大人。”宁宁再拜了拜,她原本就是织田家家臣的女儿出身,从织田信长还是少主时期就认识,所以其实并不陌生。
“猴子在京都担任京都奉行,新年也没能回来,辛苦你了。”织田信长过了这么久,仍旧觉得木下秀吉能娶到宁宁真是走了极品狗屎运。
“能为主公大人办事,是秀吉大人的荣幸。”宁宁说话很是好听,当然,她也确实是真心这么认为,能得到主公大人的信任和爱重,才有秀吉大人的前途。
“哈哈,你一个人在家,如果有什么事,就来和夫人说。”织田信长转头朝斋藤归蝶点点头,斋藤归蝶笑得大方的自然而然接下话题,“就算是没事,也可以来多陪陪我。”她也很喜欢宁宁这个大方又爽利的姑娘。
“妾身一切安好,”宁宁感激的朝斋藤归蝶欠了欠身,然后又转向织田信长,“只是不知主公大人不知何时会召回秀吉。”
“嗯?有什么事吗?”织田信长有些奇怪,宁宁不是不懂事的女子,为何会问这种问题。
宁宁有些犹豫,“主公大人……”
“没事,你说。”织田信长毫不在意的一挥手,“新年百无禁忌。”
宁宁立刻就面露喜色,“多谢主公大人,”顿了顿,她也丝毫没有怯场,“主公大人,秀吉大人自从您离开京都后,就沉迷于京城的女子,”她原本满是笑容的表情已经垮了下来,谈不上泫然欲泣,也是怒气满满,“知道他因为京城的女子而魂不守舍,我就夜里难安,”她越说越是生气,“我写信给他,他都没有回音,现在只怕正在和京城的女子一起赏雪吧!”开始还有些迟疑的人,说到这里已经进入另一种境界,“他一定还给对方买梳子买礼物,口甜舌滑的哄骗对方,说什么一辈子都会对她好,不会多看别的女人一眼……”
看起来宁宁像是暂时没有停歇的意思,织田信长咳了声打断了她的话,“宁宁,你为什么会这么熟悉?”
“之前,之前秀吉大人就是这么对我的!”宁宁脱口而出,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忙用袖子挡了脸,“主公大人,我失礼了。”
织田信长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大声笑了出来。
她就说猴子怎么娶到宁宁的,结果是套路深啊。
第69章 069
其实宁宁说的这件事,要从之前木下秀吉担任京都奉行时说起。
木下秀吉原本只是尾张中村的农民出身, 连姓氏都没有, 只有一个名字。要按这个时代来说, 是身份极低之人, 家里之穷也可想而知。
后来织田信长却把他提拔到了京都奉行的高位,她本人在京都的时候木下秀吉还要偶尔兼职给她跑腿, 或者等候主公大人吩咐, 对于织田信长木下秀吉是半分不敢出差错的。
再加上他才到京都, 还没摸清水深水浅,这家伙脑袋聪明着呢,不然也不会爬到今天这个位置,所以那段时间很是规规矩矩。
后来织田信长回岐阜之后, 木下秀吉就有些不安分起来, 不过也没敢太过分。
到之后织田信长第二次离开,她因为打赢了那一阵, 声望再次提高,木下秀吉也跟着水涨船高。
他原本就一下脱离了织田信长的管束,又算得上是骤然身居高位, 于是成为了脱缰的野马, 开始流连京都的烟花之地。
所谓好事不出门, 坏事传千里。
宁宁原本作为织田家家臣之女, 从小在织田家长大,三亲四戚简直不能更多。
木下秀吉又没想过要偷偷摸摸,掩人耳目, 这家伙脑袋里根本没那根弦,在他看来男人在外眠花宿柳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不传回宁宁耳朵里就行了。
所以其实织田家不少留在京都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然而木下秀吉想的是简单,可是事情就是如此凑巧,这件事不但传回了宁宁耳朵里,还因为是前田利家告知给阿松,阿松转给宁宁听的。
所谓事无巨细,宁宁知道了个一清二楚,她可不是什么能忍耐着当不知道的女子。
这不,这才有了她趁着新年给主公大人拜年时候,怒而告状的这一幕。
但因为宁宁的告状实在太可爱了,所以织田信长没忍住笑了出来,连旁边的斋藤归蝶也是满脸笑意。
直笑到宁宁满脸通红,“主公大人,归蝶夫人,你们……”
到底宁宁和木下秀吉结婚还没几年,在从小看着她长大的织田信长眼中,还是个小姑娘,所以她笑过之后就轻咳两声掩了笑意,笑到宁宁恼羞成怒就不好了,再说了,这件事原本就是木下秀吉的错!
这只丑猴子有了宁宁竟然还不满足,还跑去外面沾花惹草,真是让人不齿。
“宁宁,不怕。”织田信长收敛了笑意之后,给宁宁鼓劲,“有我给你撑腰,看他木下秀吉敢如何。”
虽然织田信长只是随便的一句话,却让刚刚还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的宁宁立刻露出喜不自禁之色,“感谢您,主公大人。”有主公大人这一句话,胜过千言万语。
织田信长想了想,“再过段时间吧,过段时间我就会召猴子回来了。”她才刚对伊势用完兵,要完全消化新的地盘,还需要一段时间,而兵士们也需要时间修整。
但织田信长天下布武的脚步不会停下,接下来的战略,她已经有了新的想法,不过现在还不是提出来的时候。---
若不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就是最好的了。
听了织田信长的话,宁宁这下彻底放下心来,她和木下秀吉算是自由恋爱,在结婚前感情就很好。所以宁宁有信心,只要木下秀吉回来,她肯定能管得住那只猴子。
再次拜谢过织田信长之后,宁宁带着脸喜色离开了。
斋藤归蝶笑着摇了摇头,“真是个可爱的女子。”
“是啊,猴子上辈子得积了多少德才能娶到宁宁,”织田信长说起来就来气,若是某猴子现在还在她身边,只怕早就一脚踹过去了,或许还会上演一出当面殴打家臣的戏来,“这样那家伙还不知道珍惜,竟然跑去眠花宿柳。”
“男人嘛,”斋藤归蝶也是撇了撇嘴,“都是贪花好色的。”作为织田家的主母,家臣们的妻子来来去去,她听过这样的事情不要太多。
“所谓家花没有野花香吗?”织田信长说着又想到另一件事,“说起来,光秀那家伙难道也是……”唔,实在不敢想象那一身儒雅的家伙跑去烟花之地的样子啊。
“光秀大人可能没那心思呢。”斋藤归蝶说起来就是一叹,“他的妻子过世了。”
“去世了?”织田信长有些惊讶,“是听说他妻子身体不好,怎么突然就去世了。”
斋藤归蝶叹息着摇头,她见过明智光秀的妻子,那是个十分温婉可人的女子,一直拖着病体照顾丈夫和孩子,到了现在,大概也是极限了。
织田信长看她的样子也明白怎么回事,也是跟着一叹。
这是个朝不保夕的时代,别说战场上容易战死,就是普通人生个病也容易因为缺医少药,所以死个把人,太寻常了。
想到之前本国寺明智光秀拼死反击时的样子,织田信长难得的心软了几分,“浓姬,多照顾照顾光秀的孩子们吧。”
“放心吧,信长大人,我会的。”斋藤归蝶点头答应道,这原本就是她作为织田家女主人的责任,信长大人予她权利和尊重,她也有必须要尽的责任和义务。
想了想,织田信长又招手让人送上了纸笔,边摊开纸边十分不雅的翻了个白眼,“我还真是个好主公啊。”
见状斋藤归蝶有些好奇的挪了过来,“殿下,您要做什么?”
“给猴子擦屁股!”那只野猴子,给她等着,等他回来看她怎么收拾他!
于是斋藤归蝶就看着织田信长用一种力透纸背的力道,给与其说是宁宁,不如说是木下秀吉写了一封信。
然后斋藤归蝶越看越好笑,最后笑得差点直不起腰来。
果然不愧是信长大人啊,也只有她能写出这样的信了。
“宁宁,天下虽然很大,但你家那只秃顶老鼠不可能再找到像你一样美丽又善解人意的妻子了,所以请放宽心,保重好自己的身体。我织田信长作为他的主公,在这里替他道歉,衷心的请求你原谅……你可以把这封信给那只秃顶老鼠看。信长。”
收到织田信长来信的宁宁急匆匆的读完信之后,一下激动的把信纸捂到了胸口,主公大人在百忙之中还特意抽出时间管她家的家务事,而且完全没有站在秀吉大人的立场上来说话,而是真的替她撑腰。
主公大人真是世界上最好的主公大人,天下这么大,也不可能有比主公大人更好的人了!
在笑到差点落泪之后,宁宁擦了擦脸,按照织田信长所说的,顺手又把这封信寄给了木下秀吉。
至于那只秃顶老鼠在收到信之后怎样的又哭又笑,大叫着我是秃顶老鼠,心底满满的充斥着对自家主公大人的感激之情,决定只能以死相报什么的,这都是后话了。
毕竟,可不是每个主公都能说出替臣下道歉这种话来的。
在过了新年不久之后,就在明智光秀赶回岐阜传达足利义昭的的意愿之前,织田信长接待了一位客人。
这位客人和其他都有着大大的不同,他不是日本人,而是一位远渡重洋,跨越重重艰险而来的异国客人。
他是名西方来的传教士,叫做路易斯.佛洛里斯。
织田信长早在还是织田家少主时期,就和这些传教士有过来往,不过那个时候她还是尾张一个小小的少主,什么权利都没有,就算对方想要通过她取得传教权,也是不现实的。
所以那个时候她和传教士的交往仅限于对于对方掌握知识的好奇。
但现在可不一样了,随着织田信长实际掌握权利的扩大,让这些传教士们看到了希望,在这个佛教当道的国度,有一个亲近他们传教士的大名,是多么难得啊。
更何况,他现在还这么强大,如果他能允许他们在他统治的地区传教的话,那该是一件多么让人欣喜若狂的事啊。
当然,传教士们到这个东方国度这么久,多多少少也了解了些当地的风俗。
好吧,就算是遥远的西方,也不会空着手上门求人办事的。
所以这位路易斯.佛洛里斯和其他传教士“交流沟通”过之后,很是凑足了一份还算丰厚的礼物,才来拜访织田信长。
之前和其他那些传教士交往的时候,织田信长和传教士们也交换过不少小礼物,作为友谊的证明。
但她也是到现在这个时候,才看到这个年代她更感兴趣的东西。
比如地球仪,当那个蓝色的球被放到她面前的时候,织田信长甚至产生了一种时光错乱的感觉。
就像这么多年看惯了年代剧,突然有极为现代的东西乱入一样,真是不可思议。
织田家的家督微微勾了勾唇角,伸手转了转那个缩小版的地球。
看到这位大人似乎是觉得有趣,路易斯.佛洛里斯忙上前解释,“在我们看来,我们生活的地方是个圆形的球,我们管它叫地球,它围绕着太阳在旋转。”
“我知道。”织田信长停下动作,“日心说对吧。”能提出这样的学说,在这样的年代,该是多么了不起。
路易斯.佛洛里斯露出高兴的神色,“对的,您说得很对。”这位大人,果然是位开明又对西方文化很是了解的大人啊。
织田信长又和路易斯.佛洛里斯聊了两句,看过他送上来的其他礼物后,她已经有了决断,“路易斯.佛洛里斯先生来,是想要要求传教权的吧。”
这个时代,可不是宗教信仰自由的时代,佛教一支独大,那些寺院早就从修行之所,变成了拥有治外法权,拥有自己的土地、人口、僧兵的毒瘤。甚至因为这个时候掌握权利的人动辄出家,致使这些人哪怕在出家之后,也会对凡尘的权利流连,掌握着世俗不少权利。
织田信长很早之前就打过这些寺庙的主意,不过她也知道有时候信仰的力量是很强大的,所以她也没有轻易下手。
但是作为一个相当唯我独尊的人,织田信长早已经受够这个年代那些寺院僧侣了。
信佛之人不好好清修,反而□□/掳掠无所不作,眷念世间权势,真是枉为修行之人。
若要天下统一,则必定要打击这些僧侣不像僧侣,普通人不是普通人的人。让他们交出世俗的权势、解散僧兵、解放人口和土地。
那么,现在如果引入西方的宗教,是不是一个打破佛教垄断的好机会呢。
“是的,织田信长大人,”路易斯.佛洛里斯朝她鞠了一躬,“我们想请求您同意我们在您控制的土地上进行传教。”
织田信长也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只是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佛洛里斯先生,你要知道,在我们这个国度,可是信仰佛教的。你那位主,能保佑到这里来?”
路易斯.佛洛里斯划了十字,很虔诚的道,“主保佑所有信仰他的人。”
织田信长于是很是诚恳的开口,“那给我说说你们的主吧。”嗯,传教权,给是可以给,不过就这么给怎么想都不划算,再怎么也要看能不能压榨出更多的剩余价值来。
正好她这些年用铁炮也很顺手了,不知道更大威力的火炮,能不能想办法多弄些来。毕竟主也想自己能泽被的地方更扩大一些嘛,而现在这个日本,除了她织田信长,还会有谁给这些传教士们传教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