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在织田信长一边优秀一边荒唐的举止中,成天跟着忐忑不安的平手老师,早在不知不觉间把这件当时看起来天都要塌下来的事抛之脑后了。
什么,少主是女人?
这件事有少主今天有干出什么让家主动怒要砍她的事重要吗?
于是这么多年下来,平手政秀也和他家老主公一样,早就把少主是女人这个事实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所以这才在少主元服成年之后,提出政治联姻这样一步棋来。
棋是好棋,但他忘记了,他持的不是黑子,而是白子啊。
现在被织田信长一朝挑明,平手政秀当场就呆住了。
对啊,少主不是少主,少主是女人啊,不对,少主是少主,少主也是女人。
脑海里搅成一团的平手政秀花了点时间才理顺这个诡异的逻辑关系。
但就算理顺了这个逻辑,平手政秀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来该怎么去解开这个死结。就在他冥思苦想的时候,抛出问题的织田信长又躺了回去,换了个苹果继续接着啃。
美浓的浓姬吗?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以后闻名天下的归蝶夫人了。
对于这位相当传奇的女性,她还有点小好奇呢。
最终,美浓斋藤家和尾张织田家仍旧议定了归蝶和信长的婚事,这不但是平手政秀的期望,也是斋藤道三和织田信秀的希望。
美浓和尾张交战这么多年,也是时候握手言和了。
婚礼的时间,就定在第二年的二月。
“老大,听说你要结婚了?”那古野城中,织田信长的小跟班松平竹千代好奇的问道。
“是啊,我要结婚了。”织田信长拿着一把□□练习瞄准,话说得就好像晚上她要喝味增汤一样,没有任何波动。
“是蝮蛇的女儿?”松平竹千代半跪在一旁,白嫩的小脸一脸严肃的表情。
“对,就是斋藤道三的女儿。”信长一枪放出去,在看到破碎的罐子后满意的点点头,放下□□,“觉得如何?”
松平竹千代皱着眉头,“希望她不要像她的父亲。”他不喜欢在背后说别人坏话,但他也真心不希望自家老大娶一个和她父亲蝮蛇一样的女人。
从这个外号就可以看出,当时斋藤道三的名声有多烂,以阴谋盗国背叛旧主闻名天下的人,确实让人看不起。
织田信长见松平竹千代纠结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觉得蝮蛇名声不好听?”
松平竹千代迟疑着点头,确实太难听了些,但好像,以后就是自家老大岳父了?
织田信长弯下腰,凑到小男孩面前,“你老大我名声难道就很好吗?”
“那不一样,”早就被洗脑的松平竹千代答得那叫一个义正言辞,“那是外面那些人诋毁老大的。”老大怎么会是傻瓜,外面那些人才是傻瓜!
“那说不定,蝮蛇也是如此啊,”织田信长直视着竹千代认真的眼睛,“更何况,蝮蛇的女儿,也不等于蝮蛇啊。”
“是这样吗?”松平竹千代有些困惑了,难道蝮蛇的名头,也是误传?
织田信长嘴角一勾,伸手就拍在竹千代的头上,“嗯,骗你的。”蝮蛇可不是什么容易对付的人物,更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老大!”竹千代发出了愤怒的叫声。
织田信长收回手,“我结婚,记得准备贺礼啊小子。”
松平竹千代愣住了,“可是,可是我没东西好送啊。”他本来就是质子的身份,哪能准备出什么像样的贺礼。
织田信长丝毫不在意的,“那是你的问题,可不是我的。”说吧潇洒的拍拍屁股走了,留下竹千代一人在那里冥思苦想,他到底要送老大什么好呢。
没等小小的竹千代思考好这个问题,一个噩耗突然之间传来。
松平家的现任家督松平广忠突然之间病亡,今川义元害怕松平氏由此倒向织田氏,于是进攻织田氏在三河唯一留下的安祥城,生擒织田信秀的儿子织田信广,并以此作为人质交换的条件。
当然,听上去是为了松平家的幼主,但今川义元又怎么会放弃如此好的将三河收入囊中的机会。
竹千代,也不过从尾张换到了骏府当人质罢了。
而且,比起有生母和信长庇护的尾张,形势更不容乐观。
“老大,我要走了。”单膝跪在织田信长面前,松平竹千代低着头,声音有些闷。他知道,就像他到尾张来是身不由己一样,他到骏府,也是如此。这就是他身为松平家继承人必然承受的命运。
说完这一句,竹千代也没停,“我走之后,老大您要自己保重。”
织田信长闻言反手就敲在竹千代头上,“你老大我还轮不到你这小子来操心。”
竹千代动了动嘴,到底没说出什么来,“嗨。”
就像和松平竹千代第一次见面时一样,织田信长蹲到他面前,“竹千代。”
“嗨。”竹千代有些疑惑的抬头。
“下次见面的时候,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难得的收敛起吊儿郎当的表情,织田信长认真的看着小小孩童的眼睛,这样说道。
“老大?”竹千代有些愣愣的看着从未见过的信长的另一面。
织田信长手里的短刀往身边狠狠的一杵,“我是谁,我可是织田信长,我说出的话可不像有些人说的,像放屁一样。”
“老大,这话太粗俗了,被平手大人听到,又该教育你了。”竹千代眼睛有些发酸,却下意识的选择了最熟悉的劝诫。
“说了我还轮不到你来操心。”信长揉了把竹千代的头,“你只要乖乖的等着我就好。”她的手下,她会罩着。现在的她,还太弱小,但总有一天,她会做到的!
竹千代咧开嘴笑了,这样答应的声音大大的,“嗨。”
第14章 014
松平竹千代离开尾张之后,时间过得飞快,转瞬之间就到了第二年的二月,也就是说,织田氏和斋藤氏联姻的时候到了。
这个时候的美浓城内,斋藤道三和女儿归蝶正在进行着一场特殊的对话。
“这个给你。”斋藤道三递给女儿归蝶的,是一把锋利的短刀。
这个时候武家送女儿的陪嫁,多有各种□□,所以归蝶也不以为意,以为是普通陪嫁直接接了下来,“谢谢父亲。”
没想到,斋藤道三一把就摁在女儿握刀的手上,他的表情严肃,没有半丝玩笑,“如果织田信长真的如同传言中是个大傻瓜,你就用这把刀杀了他。”
斋藤归蝶猛地抬头,对上父亲的视线。
父女两人的目光相对,在屋内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
片刻之后,归蝶却是扬唇而笑,笑容带着几分艳丽,将原本就漂亮的容颜更是衬托得美了几分,“也说不定,这把刀会因为夫君的优秀,最后会刺向父亲您呢。”
斋藤道三怔了怔,随即哈哈大笑,“好好好,那我就放心了。”他的女儿,就是如此聪慧和独立,就算嫁到尾张,她也会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斋藤归蝶在父亲的笑声中收好短刀,斋藤也好,织田也罢,她会以自己的意志来掌控自己的命运,这就是她独一无二的魄力。
当月,斋藤归蝶从美浓的稻叶山城,嫁到了尾张的那古野城。
婚礼按照当时武家传统举行,也就是在婚礼上,织田信长第一次见到了斋藤归蝶。
虽然端坐着的女子涂着厚厚□□的脸,嘴巴画得嫣红,但也隐约可见轮廓优美,是个美人呢。
织田信长微微扬了扬唇角,无论这场婚姻的真假,对着一个长得好看的姑娘,比对着一个长得不好看的姑娘,她觉得自己会更有耐心些。
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她当然也不例外,哪怕只是看着更养眼些呢。
织田信长的目光太过于肆意,让垂眸跪坐的斋藤归蝶也微微皱眉。
片刻之后,这位怀揣着短刀嫁来的姑娘蓦地抬眸,长长的睫毛下一双黢黑的眼睛毫不躲闪的与人对视,紧绷的下颚带着两分高傲,两分紧张。
两人的目光相遇,织田信长挑了挑眉,带着一点邪肆的动作她做起来却宛如行云流水般的潇洒。
就算有心底的傲气支撑,斋藤归蝶也从未与人,还是个男人这样对视的经历,更何况这人还是她未来的丈夫。虽然表面上是不甘示弱的样子,她放在腿上的手却一点点的收紧。
眼前的男人面容秀美却肆意风流,仅仅端坐就会吸引人全部的目光,而他的目光太亮,根本不像传说中的大傻瓜,也和她想象的完全不同。
看懂斋藤归蝶的紧绷,原本就毫无为难她意思的织田信长嘴角一扬,刚还是放肆的样子,现在却在唇间春风化雨般的笑容里尽数化为温柔。
斋藤归蝶怔了怔,刚还有的莫名紧绷的情绪就在这样的笑容里被安抚慰贴。她微微垂下长长的睫毛,掩了脸上有些发烫的神思。
似乎嫁到这尾张来,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坏的事呢。
婚礼进行得很顺利,两位新人被送进新房之内,其他服侍的人鱼贯退去,并贴心的为两人关上了房门。
察觉到其他人的离开,斋藤归蝶再如何也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女,这个时候难免有些紧张起来。
她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这是她为人妻子的开始,她不能逃避。
但是对于这样一个几乎是全然陌生的人,她又怎么可能完全的冷静对待。
低头盯着自己的膝盖,斋藤归蝶心跳得很厉害。
片刻之后,有人坐到了斋藤归蝶的面前,她下意识抬起头来,就对上织田信长的目光,近在咫尺的感觉,让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看着她的动作,织田信长似是觉得相当有趣的样子,她稍微离远了点,也没故意去吓这个其实才十多岁的小姑娘,“你怕我吗?”
斋藤归蝶在退了之后立刻就后悔了,她其实并不是害怕,只是织田信长凑得太近了,她才会有这样反射性的动作。任谁的眼前突然出现一张脸,也会下意识让一让的。
现在听到织田信长这么问,她立刻就是摇头,“我不怕。”
“嗯?”织田信长颇有兴趣的听着。
斋藤归蝶稳了稳心神,目光清澈如水,“我是您的妻子,又怎么会怕您呢。”
长相美丽的小姑娘说得那么认真的样子,又带着几分固执,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下,也气势不落。
于是织田信长看着她的目光,几近带上相当的欣赏了。
她毫不吝啬自己的表扬,“你很好。”这真的是个很聪明又有骨气的小姑娘。
斋藤归蝶闻言并没有露出被夸奖的高兴笑容,而是相当理所当然的点头,“作为您的妻子,我当然很好。”
织田信长笑得犹带三分痞气,“作为一个傻瓜的妻子吗?”
斋藤归蝶纹丝不动的,“那不是一件很好的事吗。”
“为什么?”织田信长挑眉笑问。
“我也是个傻瓜啊。”斋藤归蝶有些高傲的抬了抬下巴,“尾张的傻瓜和美浓的傻瓜,不是正好吗。”
织田信长忍不住哈哈大笑,她觉得斋藤归蝶比她想象的还要有趣呢。
“您笑什么?”斋藤归蝶有些不满的皱眉,她话都说到这里了,却引来对方的大笑,“我说得有什么不对吗?”
“不,你说得很好,”织田信长好容易停下笑声,只是眉梢眼角的笑意遮也遮不住,“非常好,我很庆幸,是你嫁入织田家。”
这样一个头脑聪明,反应敏锐的姑娘,比一个蠢货要好成千上万倍。
听到织田信长这样的话,斋藤归蝶也不由得松了口气,然后不等她这口气完全落下,刚看起来还十分友善的织田信长却在片刻之间已经变了脸色。
在烛火的照耀下尤其秀美的脸在瞬间收敛了神情后,竟然流露出一种冷冽来,“不过,嫁入织田家,大概和你想的并不一样。”
这次疑惑的轮到斋藤归蝶了,“您的意思是?”她不懂为什么会有人变脸变得如此迅速,刚才还称得上温情浓浓,现在却如此冷然。
织田信长猛地凑近,几乎是在斋藤归蝶的耳边轻声道,“你能保守秘密吗?”
这样冰冷的声音,让斋藤归蝶差点忍不住抖了抖,“什么秘密?”
“一个就算是你死,都不能说出去的秘密。”织田信长继续说道。
斋藤归蝶感觉到一种可怕的慌乱感涌了上来,明明在刚才她都还那么镇定,但到了现在,却无法抑制那种从脚底传来的冰凉感。
然而织田信长并没有等斋藤归蝶回答的意思,而是用一种平淡到极点,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说了下去,“若你说出这个秘密,无论是对什么人。那么,哪怕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然后,”刻意的顿了顿,然后在斋藤归蝶神经紧绷的瞬间,接了下去,“挫骨扬灰。”
斋藤归蝶猛地瞪大了眼睛,深刻的恐惧在瞬间席卷她的全身,她感觉得出来,这不是一个威胁,眼前的人,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而就是因为这是一个陈述,所以才显得分外可怕。
第15章 015
“害怕了吗?”略微拉开些距离,织田信长看着斋藤归蝶煞白的脸轻声问道。
斋藤归蝶蓦地抬头,“不。”硬邦邦的语气里几分是心虚,几分是傲气,说的人明白,听的人也明白。
织田信长满意的笑了,既然不怕就好,她没有吓唬小姑娘的兴趣,但是对这种事,真要她下手,她也不会手软。
斋藤归蝶看着织田信长的笑容,除了害怕,还有种叫做不满的情绪升起,“现在能说是什么秘密了吗?”她的语气有些硬邦邦的。
织田信长也没多言,她伸手就抓起斋藤归蝶的手,在归蝶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之前,直接拉开衣襟将归蝶的手放了进去。
这辈子因为一直男装的关系,她胸束得很紧,所以实在称不上波涛汹涌,但解开束胸之后,还是能摸出不同的。
有些事,直接说,不如让对方体会一下来得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