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这人还是不着调的。
刘醒依旧嬉皮笑脸,不晓得被人品头论足一番,他吊儿郎当地继续接道:“这不是大伙都一块长大的,谁还不知道谁?这要不是我有三个儿子,我肯定也得先顾着自己快活,可这当人爹的就是不容易,有三个臭小子在,怎么也得为他们考虑考虑。”
得了!这小子就是在炫耀。
石村长压根儿不信为子孙考虑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刘醒话里的得意又不是听不出来?自己现在可只有一个儿子,这混帐真不是故意刺激别人?
石村长不想再看刘醒欠揍的脸,没好气道:“说吧,既然想在村里买地,想必你应该有看好的地方?”这人现在只想赶紧问完,赶紧就把人打发走。
一点不晓得被人嫌碍眼,刘醒确实是瞧好了地方,他也不用客气,反正村里人买地盖房也没啥特别讲究的。
刘醒与石村长扯皮很久,买地基的事情才算告一段落,等到刘醒走了,一直听到动静但都没出门的石朱氏这才出门道:“刚才是堂姐婆家的人?”
石村长点了点头:“是啊,是妳堂姐婆家的四叔醒子。”
“原来是醒子啊。”刘醒作风奇特,哪怕交集不多,石朱氏却也印象深刻,就是不知道刘醒找她男人做什么?
石朱氏不禁好奇地问道:“这人来找你做什么?”
石村长照实说道:“因为想买地来起房,所以得来找我办些事情。”
村里买地确实需要村长帮忙办地契什么的文书,刘醒不是唯一一个。
“原来是买地起房,那也难怪会来找你。”石朱氏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
石朱氏与朱梅春算是同一支的,双方的爷爷是亲兄弟,但因为石朱氏的爷爷早就去世,所以两边的感情并不算亲密。
石朱氏的娘家比朱梅春的娘家还要宽裕,两人几乎是同一年嫁进石水村,即使双方原本没有想攀比的意思,但村里的婆娘总爱聚在一起说嘴,这闲话听久了总会在心底留下痕迹。
本来无论是娘家,以及嫁的婆家,甚至是双方的婆婆,都是石朱氏占了上风。没想到这堂姐婆家一分家,倒是换了她占了上风,四十几两银子,以及这么多的田地。别说石朱氏羡慕,就是整个村子都没几个婆娘不羡慕的。
石朱氏的婆家可还没分家,因为他家的小叔子也还没成亲。
况且,就算成亲了,公公婆婆也不一定会分家,像刘老三要不是压不住晚辈,估计这会儿也不会分家。
而这才是村子里的常态。
但哪家的媳妇没期望过自己当家做主?
石朱氏是和丈夫一样的实诚人,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人,因为心里羡慕,语气也就带上几分意思,道:“不过,三婆家平时看不出来,没想到他们的家底还挺厚实的,堂姐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刘三婆子是全村著名的泼妇,石朱氏一直觉得堂姐有这婆婆,肯定日子过得不是很舒心,私下里一直挺同情堂姐的。
却没想到这一分家,倒像是打了一个翻身仗似的。
谁也没想到堂姐的公婆不只大方,而且还能不偏不倚的。
要知道,村里多的是偏心老人,在分家的问题能不含私心的,几乎是屈指可数。
石朱氏都不确定自家的公婆会不会偏心。
刘老三和刘三婆子的事情,村里是人尽皆知。
大伙都知道这两个老人偏疼么儿。孰不知,石家也有一个极度受宠的老来子。
倘若不是家里还有老祖父镇着,公爹公婆不敢太过分,所以石家这偏心眼的名声,才没像刘家一样给传了出去。
石朱氏是真心感激老祖父,甚至巴不得老人的身子骨能再健壮一些。
因为,小叔小时候同样被偏宠的太不象样,老祖父自从有了公爹的前例摆在眼前,老人直接赶在孩子彻底坏了根子前,不顾公婆的意见,直接就把孩子给抓过来教养。
事实证明,这做法极为正确,小叔不只改掉以前的恶习,现在读起书也是像模象样,这真让石朱氏松了一口好大的气。
关键时刻,这才能真正看清楚谁的公婆好坏。
石朱氏的心里确实有些五味杂陈。
“会吗?”石村长可不晓得自己媳妇的小心思,他的神色倒是不以为意:“他们家的田地毕竟摆在那里,家底厚实不是应该的吗?”
说这句话时,石村长不像村里人都是满满地欣羡。
因为,他们石家的家底也是不逊于对方的。
只是,男人哪里晓得女人的心思,这分家后得到的东西,这和公家有的东西能一样吗?
石朱氏明白自己男人正直的性子,一点弯弯绕绕都不会去想,所以她也不多说什么,反而顺着话题,与丈夫聊起其它的闲话。
论起情商的高低,石朱氏绝对能甩掉朱梅春这堂姐好几条街。
这一头村长夫妇能心平气和地谈论起刘醒买地起房,那是因为他们是外人;另一头的人知道刘醒买地这事,说是一道惊雷打下都不为过。
面对气势汹汹的刘三婆子,本来正在帮儿子缝补破衣裳的陆秋,手中的活计自然得中断。
盛怒的婆婆,光看脸色就知道对方正憋着大招。
陆秋哪怕不知道哪里招惹到刘三婆子,但好在心态不是没见过识面的,刘三婆子再可怕能有吃人的玩意儿可怕?
陆秋先把针线随手放到一旁,面上是浑然不解地问道:“娘,妳怎么来了?”
刘三婆子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她没回答陆秋的话,反而语气不善地回问:“听说老四去找村长买宅基地了?”
一句话,不用多说,陆秋总算知道婆婆脸色难看的原因。
照理说分家了,婆婆是没资格管自己小家的事情,但考虑到刘三婆子向来偏宠他们这一房,陆秋似乎能够理解老人愤怒的原因……难不成是舍不得孙子?
陆秋觉得自己真相了,毕竟谁家分家以后,还都杵着一起住着?
买地盖房,简直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没理由发火的。
不过,刘醒才刚出门不久,就算村里要传消息,也没有这么快的道理。陆秋心里想不明白,她的视线却移到屋子外头正在看热闹的一群人。然后,眼明心细的她,自然就把自家大儿子心虚的神色落进眼楮里头。
陆秋:“……”敢情这次是便宜儿子的锅!
小孩子的嘴能期待他们守住秘密吗?
况且,这次也是夫妻俩的错,刘醒和陆秋可没有交代买地起房子是不能说的事情,陆秋自然也不会不讲道理,随随便便就怪罪一个孩子,要怪只怪夫妻俩忘了考虑两个老人的心情。
反省一番错误,接下来自然得好好补救补救。
好在陆秋本身的心思也巧,半点也不输原主的巧嘴,一张口就是一长串地抱怨:“原来是说这事啊,我们当家的现在确实是去买地并打算要起房子。不过说起这事,我还想和娘妳好好说道说道,要不是妳的关系,我们这一房哪会儿这么快就去外头起房子?照我们夫妻俩原来的打算,其实是巴不得一辈子都在老宅,虽然分的屋子只有一间,但凑合着过也还行,哪里能这么急呢?”
陆秋的态度特别地理所当然,哀怨的神色做足了八分功力,好似夫妻俩一声不响去买地,似乎真是刘三婆子害的!
忽然被倒打一耙的刘三婆子:“……”
站在外头看热闹的妯娌:“……”
第17章 过明路 她们倒也想听一听她还能怎么硬……
刘三婆子的老脸一阵扭曲。
李招娣和朱梅春两个面和心不和的妯娌,难得默契一同,面上的神色同时出现一丝微妙。
这四妯娌的嘴真是愈来愈厉害,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不过,她们倒也想听一听她还能怎么硬扯?
刘三婆子会来四房找碴,其一确实是小火把不小心说出口的,其二有大半是朱梅春和李招娣浇出的火气。
这两个妯娌,果然如同陆秋预料的一样,不只是不省心的,逮着机会还特别地会煽风起火。
刚才在上房时,一个可是大咧咧地朝刘三婆子道:“娘,亏妳先前多疼四叔,没想到最先想甩掉你们两个老人的,就是没良心的四房,不然怎么能一声不响地就去找村长买地?就算分家了,好歹先在老宅多住一段时间陪陪你们,再不然的话,好歹也得先通知你们一声,这说也不说一声,这岂不是不把你们看在眼里吗?”
当然,能说出这番火上加油的话,除了朱梅春以外,也不做第二人选。
李招娣向来爱做好人,她是不可能直接说出会得罪人的话,可她吞吞吐吐地借机表孝心,无疑是把婆母心底的火给烧得更旺。
这也是一大伙人会齐聚四房的原因。
不过,忒谁见到刘三婆子阴沉的脸色,恐怕早已头皮发麻,满脸犯难。
偏偏陆秋心里是老神在在,半点也不受影响。
陆秋在心底打了一番草稿,也不管其它人的脸色,佯作视若无睹地自顾自道:“娘,妳也别当我在说假话,妳和公爹分给我们每一房的银子,假如只给我和当家的花,那我和当家两人肯定能够过一段快活的日子。”
刘三婆子:“……”这是嫌银子少的意思?
两个妯娌:“……”果然是两个不着调的,分家银子竟然只想顾着自己快活?
朱梅春暗暗咋舌,我的四妯娌这是想要上天了?
朱梅春就算是一个从来只顾着自己的人,她都不敢只把银子花在自己身上,因为首先她男人刘贵就不会答应的。
至少,刘贵还是很看重他儿子的。
刘三婆子一副山风欲来,陆秋继续稳坐如山。不过,她还是赶在刘三婆子冒火喷人前,又紧接地又继续诉苦道:“可是,这不是不行吗?我们夫妻以前能不管孩子,那是因为没分家,啥事都有别人看着,可现在分家了,谁愿意替我们养三个孩子?”
语毕,陆秋在其它人抽着嘴角的面孔,轻轻地叹出一口长气。
大伙一阵无言。
连刘三婆子这偏心起来从来都理所当然的人,这时候也觉得这老四家的忒不要脸的。
旁边的二嫂子朱梅春,她更是忍不住撇了撇嘴,心里暗道:“废话,都分家了,谁耐烦还替妳养儿子,我又不是没有儿子。”
作为刘家唯二有儿子的人,朱梅春的腰杆子也是能挺得直直的。
朱梅春心里的吐嘈,陆秋一无所知,她这边还在和刘三婆子解释道:“不过,再怎么样都是自己的儿子,别人不能帮忙养,我们夫妻当然就得撸起袖子自己养。尤其,娘时常在咱们三个儿子面前夸他五叔,小池子还小听不懂,但小火把和小石子这听久了,可是最崇敬他们的五叔。当然,五叔也是好的没错,所以才能在读书空闲的时候,还能抽空教他们读书习字。”
顺嘴地拉上小叔来一通夸耀,刘三婆子的面色果然和颜悦色一点。
陆秋就知道刘华这小叔子,真是一把尚方宝剑。
更别说,刘三婆子的眉目还跳动几分,一副似乎是能把陆秋的话听进心里面的样子。
一瞧这松动的神色,陆秋就知道有戏,于是她也不傻,趁机地加把劲再道:“娘妳都不晓得,妳两个孙子的聪明劲,虽然可能比不上五叔,但也真是能读书的料。他们兄弟先前随便张口的百家姓,那是一字不落地背诵出来,妳四儿子听得都是目瞪口呆,他说他小时候都没能有这个能耐。”
刘三婆子的老脸瞬间一变,上扬的语气是特别高兴:“妳是说真的?”
因为整个宗族的底蕴,老人家是真真重视读书人,尤其听见她最喜欢的孙子是读书的料子,刘三婆子不高兴才怪。
刘三婆子的一张老脸还能压抑住激动的心情,可这微微上翘的嘴角,明眼人都知道刘三婆子的怒火算是散掉了。
缩在后头的刘三丫翻了翻白眼,觉得她四婶真是会睁眼说瞎话。
上辈子,刘家毕竟只供得起一个读书人。
比起肚子上掉下的肉,孙子再疼也是隔了一辈。
小火把和小石子打小倒是真的聪明,族学的话……小火把倒是去过,小石子若要再进去的话,就得上交银子。
俗话说得好,有一就有二,刘三婆子不可能让全部的孙子都去读书,家里的银子几乎都在小儿子科考中,已经耗了七七八八。
两个老人是真的有心无力。
刘三丫只知道小火把有去族学,刚开始也确实学得不错,但后来还不是没有继续往下读。
刘三丫是见识浅薄的,她只以为这堂弟像她四叔,就不是能够认真读书的。孰不知,人家是真孝顺,不小心看到爷奶为银子发愁,这才自绝学业回来种田的。
毕竟,五叔刘华的读书天份是真好,而且已经读了这么多年。
小火把自认学识不如他五叔,而且也是真心相信他五叔会考上,然后让一大家子过好日子的。
刘三丫只见到堂弟最后还不是回来当一名庄稼汉子,一生碌碌无为!
孰不知,她这嫁出去的女儿,娘家发生的事情,她也只是一知半解。
像她急于让大房摆脱四房的原因,就是最有可能成器的小火把也只是半桶水,白瞎她出嫁前地讨好,这次她才不干这种傻事。
三堂弟则是和四叔一样的混不吝。
甚至,名声比她四叔还遭,比起村里的二流子也没有好上多少。
四堂弟是一个老实货,但也属于八竿子打不出个屁,完全就是没出息的样子。
这些也就算了,三个堂弟偏偏还有一对拖油瓶的父母!
倘若,不是两个老不死的一直不分家,刘三丫都觉得四房早晚都得去要饭。
陆秋不晓得有人把他们四房从头到脚损了一遍,只知道做戏要嘛就做全,先前找出来的借口怎么也得圆好才是。
“当然,这话还有假的?”陆秋故意板直了腰,得意神情装得是像模象样:“小儿子还看不出来,但我这两个大儿子真的是能读书的好苗子,两个小人精的脑袋瓜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背起书来竟然都不费事,这也真是好本事。”
不待刘三婆子露出笑脸,陆秋转眼却叹了一口气,她一副煞有其事地苦恼道:“我们夫妻俩本来还想好吃好喝地混日子就好,毕竟爹娘给的银子真不少,全都拿来自己花多好啊?我们哪里知道自己生的儿子会这么成器,瞧见他们哥俩的脑袋瓜,我们夫妻能不拼上一把吗?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们也不好厚此薄彼,所以两个儿子我们都想送去读书,这不就得赶紧出去起个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