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小柱子的童言童语没让他亲娘听见,否则朱梅春定然和死对头势不两立!
这一边,两兄弟倒是心里纠结,自己的亲娘当然不会不好,自然是极好的,但就是……这感叹似乎来的不是时候喂。
难兄难弟心惊胆颤的情绪,持续到太阳落下。
夫妻两人都不像常人一样,在黑暗中立马伸手不见五指。不过,为了配合三个儿子,陆秋还是点上油灯。而被晾了一下午的兄弟,借着柔和的光线瞧见陆秋的脸色,确是真真切切地瞧不出半点情绪。
想着早死晚死都是死,小火把当头惯了,终究胆气十足道:“娘,说吧,妳要怎么罚都行!”
小石子见亲哥都敢受死,一向不愿意被小火把比下去的他,遂即输人不输阵道:“娘,我也是。”
陆秋正打算铺床的手顿时止住,她的眸底划过一抹欣赏,用背对着他们的身影,嘴上出乎意料道:“你们是打赢的还是打输的?”
一时愣住的小火把:“……打赢的。”
别说亲哥没反应,小石子同样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傻模样。
刘醒这不着调亲爹,正拿着竹签剔牙的动作也停了。
他懒骨头似地侧躺一边,慵懒的模样给本就深邃挺拔的轮廓五官,增添一股难以言喻的惑人魅力。
可惜,最想诱惑的人正背对着他。
三个便宜儿子嘛……更是指望不了他们发现亲爹的魅力。当然,刘醒也没有这种意愿,压根儿就嫌弃他们碍眼。
三个小萝卜头杵在同一处屋子,想亲近媳妇都只能望眼欲穿。只可惜,起房子的事情,还是得等到夏收结束的时候。照他的想法,自然是怎么快怎么来,然而盖屋子这种事情,陆秋犹豫再三,终究认为急不得,不求快但一定得求好。
房子若起的不仔细,万一漏水或塌了怎么办?
一番解释恰当合理,刘醒只能遗憾地放弃原先的打算。反正地都圈好了,等到夏收过后,无论几个便宜兄长是不是也另有打算,总归还有陆家的几个妻舅,以及村里闲置下来的壮劳力。
刘醒再能耐,论如何盖一栋能住人的屋子,他就只是一个半吊子,理论知识倒是非常丰富,但真正上手恐怕连枕边人都不见得信任。
放下见不得人的心思,刘醒瞧着傻呼呼的儿子,他打了一个哈欠,装作无意地给双方一个台阶道:“既然是打赢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不过要是打输了的话,可千万别出去说你是我刘醒的儿子。”
两兄弟:“……”
陆秋转过身子,隐蔽地丢给丈夫一个满意的眼神,刘醒接收到她的肯定,心里暗暗得意,面上倒是一副懒洋洋道:“两个傻小子,你们打架也不只有这一次,没道理只有这一次挨揍吧?”
闻言,两兄弟以为自己不用挨罚正要高兴时,谁晓得亲爹又话峰一转,信誓旦旦道:“所以,你们惹你娘生气的原因,肯定不是打架!”
两兄弟:“……”亲爹你这不是说了等于没说吗?
所以……亲娘是真的生气了?
小火把几乎要抓耳挠腮,小石子亦是紧张地捏了捏衣襬,两个小可怜样,陆秋见了都要有一些不忍了。当然,这话是假的,不过陆秋也不是真的心硬如铁,小孩子嘛,吓唬吓唬一下就行了。
陆秋是有责任心的,这成了便宜娘,自然还是得关心关心自己的孩子,她故意唬着一张脸,道:“像你们爹说的一样,打架不是生你们气的原因,你们两个混小子竟然敢偷偷去溪水边!估计你们爷奶知道了,肯定也会揍上你们一顿。”
深山和水边,向来就列为石水村的小孩禁区。
石水村的景色秀丽,除了石姓族人为最大宗,主要还有多处的小河。小河戏水,在炎炎夏日里,肯定是大人与小孩的最爱。现在还没到真正的夏日,但偶尔的日头也是真刺人,小孩爱玩算是情有可原。
错就错在,五年前的水位大涨,有很多河道被河水冲刷太过,本来极浅的小溪不见,再不然就是小溪变大河,真正能让孩子放心玩耍的河流找不到一处。
有些水边看似浅溪,实则大人若往里头走深一些,恐怕就能立马淹到肩颈处。
不只是深山能让孩童丧命,前年就有小孩贪玩,瞒着大人溜去戏水,结果直到傍晚都没回家,等到家中大人发现不对劲时,好好的一个孩子就已经没了。
没了一个孩子,接连几个月又都听得到哭声震天。
经此一遭,村里的大人仿佛再次重温起深山的记忆,各个都开始紧张起自家的孩子。家里的小孩,理所当然也被慎重告诫过一番。
这群皮小子绝对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大人吩咐竟然敢充耳不闻,胆子真是太肥了!
一听爷奶,小石子先是缩了缩脖子,小火把则是明白哪里犯错,不过显然里头有内情,让他的表□□言又止,神色似乎有些许的不服气。
瞧出了一点意思,陆秋意外地挑了挑眉。
在这母子之间,刘醒最不介意充当桥梁,他以嘻皮笑脸的姿态,化解稍稍凝滞的气氛,笑道:“哟,瞧瞧这小嘴都能挂上油瓶子,看来咱们的儿子是有话想说一说。”
刘醒从来就不讲究,老子都递出了□□,这做儿子的别扭劲也就立刻消散。
只见大儿子的小脖劲伸得挺直挺直,颇有道理地澄清一遍:“我们才不是偷跑去溪边玩的!是因为玩耍时碰到了瞎眼婆婆,她拜托我们去找小山,我们这才跑到的溪边,我们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这话讲得侠气十足,也不晓得这臭小子是不是听多话本的缘故。
另一边,小石子赶紧点头,总算反应过来的他,紧忙地再帮着小火把描补:“真的是瞎眼婆婆拜托我们的,我们到溪边不只找到小山哥,还看到小山哥被人欺负。小山哥生父母那一头的兄弟真不是人,他们仗着人多欺负人就算了,要不是有我们横插一杆,他们还想要推小山哥进水。”
怪不得,二房憨侄子一副做了天大的好事的神色。泼皮孩子不是都只会贪玩,敢情他们还真当上一回拯救别人灾难的大英雄!
陆秋顺势缓了脸色:“原来你们还真做了一下大好事啊……”
小火把自小受宠,最是受不得委屈的,当场就叫屈道:“那是,所以我们没有不听话!”
陆秋不毁人设,佯作尴尬道:“是是是,都是为娘的错,没把事情先弄清楚就生你们的气……不过,你们也有错,既然做了好事,怎么不先说清楚?”
最后的倒打一耙,颇有原身的风格。
要知道,原身是娇养大的小女儿,嫁人后又有丈夫宠着,本身就不是会直接认错的人,胡搅蛮缠才是本性。
亲娘的死鸭子嘴硬,兄弟都是习以为常,也不在乎这道歉似乎来的心不甘情不愿。反正,一见亲娘的脸色缓和,他们知道不会挨罚就行了。
不过,小石子还是无言道:“……谁叫我们以为娘是气我们打架。”
哪里知道,娘这么奇葩,对他们打架一事是半点也不生气,反倒生气他们去水边一事。行吧,亲奶也不准他们下水玩,这么一想好像也不算太奇怪。
陆秋轻咳两声,故意生硬回道:“咳,行了,今天算是错怪你们了……只是现在天色也晚了,明天娘再多做两道你们喜欢吃的菜。”
一句话,兄弟俩瞬间眼睛一亮,委屈郁闷什么的,全都马上抛诸脑后。
他们灵活的眼珠子骨溜溜地转了转,显然正在想能够要求什么好吃的,亲娘的手艺真是没得说的。
尚不及高兴之际,亲爹却是煞风景地问道:“对了,你们说的小山哥人没事吧?”
陆秋百思不得其解道:“你怎么突然关心这个?”
澄亮的目光疑惑地瞧向他,自己的男人自己清楚,他可不是会关心这种事情的人。
兄弟俩都还没回答,就先全都看向爹,刘醒也不在乎大伙的视线,态度那叫一个坦然。他先起了个身子,把左腿往里侧一盘后,再用屈起的右膝盖支撑着右手,好整以暇道:“下次可别再叫人瞎眼婆婆,人家可是姓石,以后要唤石婆婆知道吗?毕竟,石婆婆和你们老铁叔有旧,算起来还是你们的长辈。老铁叔……你们也知道和你们爹是什么关系吧?他老人家去世前,唯一还有牵挂的事情就剩下石姨,曾经可是交代过你爹,可是要好好照看人家。所以,好小子!你们今天算是办对了大事。”
莫名的夸奖突如其来,两兄弟本就觉得做对好事,这下子更是飘飘然。
不过,小火把的心性不错,应该说这小子打小都被夸习惯,所以得意忘形的时间只有须臾。
脑子聪慧的他,瞬间想到古怪的地方:“不对啊,既然瞎……石婆婆和老铁爷爷有旧,爹你怎么都没有交代过?”
倘若今天不是巧遇瞎眼婆婆,他们兄弟与小山的交情算是生疏的,如果早知道两家有旧,他们兄弟肯定会带人一起玩耍的。
孰不知,刘醒半点心虚也没有,特别地理所当然,道:“废话,那不是我忘了吗?”
两兄弟:“……”确实是像亲爹会干下的事。
儿子们对这话一点也不怀疑,两人都是一言难尽的表情。刘醒才不放在心里,因为这确实是原身的锅,而他能现在想起来,已经算是很有良心的。
先前,毕竟几次都利用老铁叔的名头,哪怕这人是死了,但该有的回报,刘醒还是记下了。终究还是受到妻子的原则影响,再加上记忆里的老铁叔,人家是真的掏心掏肺地对待原身。
刘醒是没善心,但还不到没良心的地步,占了人家的身子,原身曾经所应下的恩情,怎么说也得回报一下。
刘醒可没忘了先前圈下的宅基地,这么一想……两家似乎挺有缘份的?
搜了半天记忆,陆秋这才一副恍然大悟道:“……我记得没错,你们说的小山是石姨过继来的孩子吧?”
记忆里太多无用的东西,陆秋好不容易才知道他们说的瞎眼婆婆是谁了。
总归一句话,都是可怜人。
石姨是与刘三婆子同一辈的人,不过这人的命却是苦了许多,早年丧夫,中年丧子,兴许是见不得亲侄女到老以后孤苦无依,所以小山是老村长那一头主张过继来的孩子。
刘醒一见媳妇弄清楚来龙去脉,他才起了兴致解释:“是啊,你们也别怪我忘了这事,石姨怎么说都是老村长亲侄女,我怎么知道有人会不长眼。”
老村长在石水村的名头,可比刘醒有用的多,估计原身也想不到这一荏。
为了还债,刘醒心念一动,再道:“今日的事,我想明天该去村长家里说道说道,毕竟以你们石婆婆皮薄的性格,恐怕也干不出告状一事。”
谁叫这次掺合的都是一群奶娃娃,这石姨偏巧不是刘三婆子的性格,否则老村长也不会为这侄女,尽量都把事情考虑周全。
显然,此话一出,刘醒这亲爹,总算稍稍挽回一点在儿子心中的形象。
小火把得知亲爹没有忘恩负义,不只是心下宽慰,还人小鬼大地提了意见,道:“爹,那你可要说的详细一点,今日若不是有我们出现,石婆婆弄不好都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这话是真的毫不夸张,小石子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小孩的阅历不多,是真的没见过这么恶毒的事,今日的经历,着实把两兄弟给惊吓一跳,其中以小石子最为震撼。
小石子也受过没人管的滋味,但对比小山哥,忽然觉得自己是生在福窝也不为过。
小山哥不只是没人管而已,生父生母那一头的亲戚,压根儿就像极了生死仇人。
尤其,后头打完一架,见到了一个尖酸刻薄的女人,这才真真正正让小石子碎了三观。只因那女人,竟然是小山哥的生母!这生母对小山哥身上的伤,一概视而不见,甚至一出现,就是劈头盖脸地喊打喊骂。
倘若不是他们兄弟灵机一动,张口就是一通地威胁,估计这人都还能再往小山哥身上多捶个十来下。
平常再伶俐聪慧也才六岁,小石子偷偷爬到陆秋身侧,似是不解又似是告状,道:“娘,不只是他的那一些兄弟,后头他的生母也掐了好几次,小山哥真的被打的浑身都是伤,也不晓得回去后,有没有去找大夫看一看?还有,小山哥的亲娘太狠了,好像小山哥不是她的亲生骨肉。难不成……过继了,就真的能不念骨肉亲情?”
亲奶也是偏心到极点的人,对其它几个伯伯再瞧不上眼,顶天是不搭理,然后嘴上再骂骂咧咧几句话,就是拎起棍子揍人也极有分寸,通常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怎么也不会像是想要吃了对方的骇人模样。
本来以为自己算是见过世面,哪里知道一山还有一山高。
过继是什么的意思,小石子粗略一二,但知道或许不等于理解。陆秋倒是知道真正的原因,考虑到两个儿子以后的出路,以后肯定会遇到更复杂的事情,此刻让他们长长见识也好。
陆秋挺有耐心地把事情掰碎解释:“应该不是过继的关系,而是你们小山哥天生就是父母缘浅的人。我听说,小山这孩子的生母在生他时,曾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所以从此就认为这儿子是生来克她的。你们可知道人的佐性一犯,那是什么人也劝不通的,她的偏心可比你们亲奶还要不理智多了。倘若不是真的在亲生父母那里活不了,老村长也不会主张把小山过继给石姨,只求给这孩子一条活路。”
整理完记忆,小山这孩子堪称坎坷的人生,总算是被陆秋找出来。但是,可怜的人见过太多,陆秋还是能够收起同情,只是唏嘘再道:“像隔壁村子的张家,不也是过继孩子吗?同样是穷的养不起孩子,人家父母是怎样做的,你们可以去打听打听。不能善待自己孩子,过继从来就不是真正理由。摊上这样的生父生母,这孩子也确实是不容易,生父生母冷血无情就罢,偏偏贪蠢毒三字还全部俱全。估计这人是看着自己不待见的孩子,因为过继反而过上好日子,而自己的心头肉,反而和自己过上苦日子而不平衡,要知道嫉妒下的行为,总是不可理喻的。”
陆秋第一次教子,不只是小石子眼睛亮亮的,就是小火把都一副错愕脸,道:“娘,我都不晓得原来妳懂这么多!”
陆秋正在犹豫自己会不会一下子曝露太多,刘醒正巧适时解围道:“那是,对付这样的极品,你娘和你爹可有经验了,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