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
阮妤凑过去,踮起脚尖附在他的耳旁说,“霍先生来陪我睡好不好?”
热气喷洒在耳旁,霍青行的脸比刚才还要红,却没有拒绝,反而点了点头,他刚刚看过屋子了,有两间正好相邻,他回头把被褥带过来,她要是有个什么事,他就在隔壁,过去也方便。
“回头我去把东西拿过来,住你隔壁,你有事就喊我。”
话音刚落,就见面前的女人笑盈盈地望着他,就像阮妤清楚他有时显露的情绪代表着什么,他也一样……只一眼,他就知道阮妤刚刚又是在逗他。
偏偏她还坏得很,明知道他察觉到了,还故意凑过来,笑盈盈地问他,“怎么,霍先生现在不怕人言可畏了?”
陡然听到这么一句似曾相识的话,霍青行还恍惚了下,想到当初他明确自己心意之后,主动去找阮妤之时,她也曾这样问过他,想起当初的自己也怪是好笑的,明明喜欢她喜欢得不行,偏还装模作样拿着朋友的名义接近她……这会他摇头失笑一声,掩下羞赧,坦然笑着面对她,“不怕。”
阮妤挑眉,正要说话,却听眼前人又说道:“你刚刚说了,你是我的未婚妻,未婚夫保护未婚妻是应该的。”
被反将一军的阮妤初时还怔了下,等反应过来,没忍住抬手去掐他的脸,语气十分蛮横,“好啊,霍青行,你学坏了,都敢顶嘴了。”
她那点力道跟毛毛雨似的,霍青行一点都不觉得疼,只怕她摔,任她掐着自己的脸,还笑着扶住她的腰,等她闹够了,这才俯身在她唇边落下一吻,“你先把包袱拿进去,我去做饭。”
两人闹到现在,天都暗了。
阮妤点点头,目送霍青行去了后厨,自己便拿着包袱进了房间先收拾起来,等她洗漱一番换了一身衣裳去后厨的时候,那边早已炊烟升起,热气弥漫,男人还是书院那身衣裳,袖子卷起三折,帽子也取了下来。
六月天热,加上后厨火旺,即使开着门窗通风,也还是热得不行,被热气迎面扑着,男人的额头已经有不少汗水了。
听到声响,霍青行回头,瞧见阮妤,清隽的脸上立刻扬起一抹笑,声音也是柔的,“你先坐,快好了。”桌子上已有两菜一汤,他正在盛最后一道菜。
阮妤却没应他的话去坐着,而是走到一旁,绞了一块干净的帕子,等人把菜端过来放好就替人擦起额头的汗。
“……我自己来吧。”
霍青行有些不好意思,而且也觉得自己现在汗津津的,不好闻。
可阮妤多霸道呀,不让他躲,就这样抬手给人擦着,霍青行也就由着她了。她仰头给他擦汗的时候,霍青行就垂眼看着她,他那双眼睛平日不带波澜,跟一汪平静的湖水一般,如今却仿佛蕴藏着万千星辰,如春风拂面,百花盛开,灿烂无比。
阮妤原本替人擦完汗就要回座位了,忽然和他这样万般柔情的眼神一撞,心下顿时一酥,喉间也有些痒。
“……霍青行。”
她忽然喊他,声音很轻。
“怎么了?”霍青行的尾音刚落,脖子就被一双手挂上了,阮妤整个人靠在他的怀里,脚尖踮起,很是认真地问,“你要先吃饭,还是先吃我?”
“什,什么?”霍青行的耳根红了起来,声音也变得结巴了。
阮妤便没再和他说,自顾自亲了他下,还通报道:“我想亲你。”
刚刚马车里的那一吻残留的火花好像在这一刻又点燃起来了,霍青行被她亲了几下,身子也软了,正想反客为主,外头却传来一道咋咋呼呼的声音,“妹妹,你在哪?”
赫然是阮庭之。
阮妤听到这道声音,心里的那些酥痒倒是消失了大半,她双目还算清明,从容地收回手,站稳身子,倒是霍青行双眼迷离,等听出是谁来了,眉眼之间难得带了一些懊恼和沮丧,似乎在遗憾这个没能继续的吻。
阮妤看得好笑,压着嗓音和人说了一句,“等下次哥哥不在,再给你亲。”
霍青行双目明显亮了一下,等瞧见阮妤眼中的笑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撇过头,轻咳一声,说道:“……我没有。”
阮妤挑眉看他一眼,也懒得计较他的口是心非,听着哥哥越来越近的声音,走出去接人,“哥哥,我在这呢。”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一来,大人的福利就没了
大人:气气
第144章
院子里的灯火早在阮妤去屋中那会就被霍青行点起来了, 一排缀着丝绦的宫纱灯,上头绘着各式花样,有花鸟草虫,也有高山流水……这会被灯火一照, 随风一吹, 仿若活物。
而阮妤一身红色织金短褙配霜白色的挑线裙站在这如梦似幻的光影中犹如九天神女一般,她笑盈盈地看着从前厅转进来的年轻男子。
几丈之外, 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阮妤的眼中。
比起三个月前, 如今的阮庭之变得更加意气风发, 也更有男人的担当了, 年少封将的他并不为此变得傲慢,甚至因为经历了从前没有经历过的, 让他更加懂得收敛。
阮妤看着阮庭之从黑影中走来,等人近了,又笑着喊了一声,“哥哥。”
阮庭之看到她, 原本萦绕于身上的沉稳内秀一散而尽, 眼睛一亮,立刻兴冲冲地朝她喊道:“妹妹!”
阮庭之这次封赏,是除了徐之恒之外的头功, 被天子授予了一个四品明威将军的封号, 如今在禁军营做事。
他这会刚从禁军营散值回来, 身上穿的是统一的禁军服饰,玄衫轻甲, 看到阮妤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三步并作一步跑了过来,正想好好和她叙旧一番, 只是这叙旧的话还没说出,就瞧见从热气弥漫后厨中走出来的霍青行。
脚步顿时一滞,阮庭之十分没好气地喊道:“霍哑巴,你怎么在这!”
虽然清楚这两人肯定提前见面了,但阮庭之就是非常不爽。
他也是前阵子才知道妹妹即将抵达长安的消息,虽说妹妹在信中和他说了买的屋宅的位置,但他一向不记事,禁军营又忙,他虽然觉得熟悉,但转头就抛之不管了,也是今日到门口,他才发现两人买的屋宅居然真的是比邻的!又想起当初在青山镇时,妹妹同他说的那番话,他当真是又高兴又气愤!高兴是因为以后就算妹妹出嫁了,离家也就几步距离,但凡她受个委屈,他翻个墙就能过去把霍青行揍一顿,气愤是因为还没成亲呢,妹妹就这般为霍青行考虑了……而且爹娘这次没来,他又不能日日看着他们俩,谁知道他不在的时候,霍青行会对阿妤做什么?
这样一想——
阮庭之看霍青行简直是哪哪都不顺眼,横挑眉毛竖挑嘴。
阮妤和阮庭之相处久了,知道怎么顺他的毛,笑着走上前挽他的胳膊,“我饿了,他来给我做饭,哥哥来得正好,我们刚要吃饭呢。”
阮庭之一听这话,心里的不爽果然散去一些。
等进屋瞧见桌上的菜,都是妹妹喜欢的,心中最后一点不满也渐渐消失了,这次阿娘没跟过来,索性就让霍哑巴给妹妹做饭好了,他才舍不得妹妹自己动手呢。
阮庭之心里算得门清。
做饭归做饭,还是不能久待。
作为现在这间屋子辈分最大的,阮庭之看一眼两人,轻咳一声,开口了,“先坐下吃饭吧。”等两人都坐下,又说,“你们到底还没有成婚,以后让他来给你做饭可以,但绝不能久待,免得坏了你的名声。”
“霍青行,你听到没?!”他不好冲阮妤大声,只能转头逼霍青行。
霍青行倒没有生气的意思,仍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只给阮妤夹着菜,点点头,嗯了一声,“知道了,我不会坏了阿妤的名声。”
阮庭之心中稍稍满意了一些,又看向阮妤,和面对霍青行时不同,这会他只是眼巴巴地看着阮妤。
阮妤心中好笑,倒也应了一声,却没有太当一回事。
哥哥当值的时候都得留在禁军,哪有功夫管她和霍青行的事?等哥哥走了,还不是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必要这会反驳他,反倒让哥哥不高兴。
许久没瞧见哥哥了,阮妤也怪是想他的,吃着霍青行给她夹得菜,看着哥哥明显又黑了一些的脸庞和越发有力的挺拔身形,不由柔声问道:“哥哥如今在禁军如何?”
阮庭之咧嘴一笑,“好着呢,你别担心,就是忙了点。”
见阮妤看他,似乎在问忙什么,想了想,他轻声说,“之前有人检举晋王私藏军械,陛下得知后,严惩了晋王以及与这事有关的官员,禁军营之前一任统领和晋王关系密切,新来的方统领正在彻查禁军营,我因为刚入营虽免过一劫,但因人手不足,要做的活也就多了一些。”
说起这个,他还怪有些感慨的。
以前这些权谋争斗的事,他就听那些说书先生说过,哪里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离得这么近,而且这玩意还不比其他,成王败寇,输了的话赔得可不仅仅是自己。
晋王被贬的事,阮妤前不久在路上就已经听闻了。
如今再听,其实已经没有初次听到时那般惊骇了,最初在路上听几个官差说起的时候,她手中的茶碗都打翻了……前世的晋王可没出过这样的事,想来应该是徐之恒动了手脚。
这样也好。
晋王失势,霍青行之后入朝为官就不会被贬,庄相等人也就不会出事……不过事情真的能这么一帆风顺吗?
阮妤心中不由有些担忧。
“怎么了?”霍青行正在给她剥虾,抬头瞧见她微微蹙眉,便低声询问。
阮庭之也听见了,他看向阮妤,和霍青行一样露出担忧的神情,紧张道:“妹妹,你怎么了?”
阮妤自然不好把心中的担忧同两人说,只是摇了摇头,又劝诫阮庭之,“哥哥如今在禁军做事,切忌要谨言慎行。”
“妹妹放心,我省得的。”
阮庭之知道这长安城不比从前的军营,在军营顶多就是上战场殒命的事,而在长安,牵一发而动全身,要是牵扯到那些事情中,自己出事还只是小事,就怕牵扯到家人。
他有爹娘有妹妹,自然要更加警惕才是。
阮妤见他心中有数便未再多言,心中却总还留有一抹担忧。
后头阮庭之和霍青行喝酒聊天的时候,她便看着他们没说话,其实她并不喜欢这座长安城,这里有太多的阴谋诡计,一不小心就入了那些局……可她的兄长还有她的心上人终究不是池中鱼。
他们是要越上天空的龙。
尤其是霍青行,这个男人在那座小城韬光养晦那么多年,她又怎么舍得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就让他从此埋于青山镇中?
他理应在这座古老的城池中发光,让所有人都记得他的名字。
罢了。
就算晋王来日真的能够卷土重来,前世霍青行能和豫王、徐之恒一起了结了他,这辈子照样也可以。
更不用说,如今还有她以及一个同样有记忆的徐之恒呢,阮妤这样想着,心中的那抹担忧也渐渐散开了。
……
这天之后。
阮妤和霍青行,一个白日去酒楼,一个去书院,晚上便一起回去做饭,偶尔就在酒楼吃,阮庭之在禁军做事,没办法每天出来,但只要得空也会过来。
日子过得悠闲又自在,并没有什么扰人的事。
唯一让阮妤有些无奈的是——
那日她以为“哄骗”哥哥的话,霍青行居然把它当承诺一般去完成,但凡他们回家做饭的日子,没有别人,他陪着她用完晚膳,又把东西洗完,顶多只留两刻钟就起身离开,绝不多留。
这期间,就连和她的亲热也少了。
阮妤知他是怕有损她的名声,虽然无奈,倒也随他去了。
这样又过了几天悠闲日子,等和哥哥、霍青行一起过完生辰,张平、郑荣这个大部队也在七月中旬时分到了长安。
京城这边的酒楼前几日就已经收拾好了,由白竹夫妇领着张平他们住到了阮妤提前安排好的屋子里,又忙了几天,金香楼也就正式开业了。
金香楼刚开业的这天,阮妤请了长安城最出名的班子来舞龙舞狮,又是敲锣又是打鼓,还连着放了十多串鞭炮,可谓是把开业的气氛弄得十足。
开业前三天又有酬宾答谢的活动,但凡来店用餐者都有优惠,运气好的,还有可能免单。
长安酒楼虽然多,但人总喜欢热闹以及新鲜的东西,阮妤以这样的举动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开业这几天,酒楼的客人几乎就没断过。
不过新鲜和热闹始终是一时的,最主要的还是菜品好。
好在当初青山镇红极一时的菜煲还没在这流行开,因为这个,金香楼倒是又红火了一番,最开始那阵子,几乎要靠预定才能吃到,倒也有走南闯北的人曾在青山镇吃过,突然在长安吃到的时候还呆住了,虽然之前在荆州其他几个地方也吃到过,但到底不正宗,今日吃的却和在青山镇吃到过的一模一样,后来打听了一番才知晓原来不是撞了名字,而是把分店开到长安城来了。
如此一番,口口相传,金香楼的生意居然开业超过一旬也没下去。
……
开业快半个多月了。
七月多闷热,偶尔下几场雨,不仅没能把热气消散掉,反而还让人更加闷得发慌,一年四季里,阮妤最不喜欢的就是冬夏两季,一个太热一个太冷,这天又是个艳阳晴日,金香楼生意照旧很好,阮妤让后厨熬了酸梅汤,又特地让人凿了冰放进去,但凡来吃饭的客人都会送上一大碗,给他们解渴消暑。
酒楼里每扇窗户也都让人换上了竹帘,以免外头的艳阳照进来,四个角落还放了冰块,还请工匠做了风轮放在冰块旁边,这样一来,酷暑炎日居然也透出了一些冰凉。
阮妤这间酒楼位置本就不错,正通几条主街,平时逛街都喜欢来这块地方,加上她又舍得在冰上花钱,倒也积累了一批老顾客,每到饭点,几乎座无虚席。
也不是没有人来找过麻烦。
最初他们觉得阮妤一个女流之辈,又没有什么靠山,免不得过来找她的麻烦,不想来找麻烦那日正被跟着霍青行过来蹭饭吃的窦文、冯宾二人瞧见,这两人当场一通发作,直接把人吓跑了,加上后来又有他们的宣传,不少鹿鸣书院的学子也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平时中午吃饭或是闲暇时分都喜欢往这跑,俨然是把这地当做他们聚会的地方了,那些可都是长安城中金贵的少爷,有他们在,哪里还有没眼见的来这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