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玉:“抬起头来。”
青衣规规矩矩的抬起头来。
昭玉此时心头不快,便存了捉弄的心思。
于是,她饶有兴致的瞧着青衣,杏眸微微弯起,问:“你瞧着倒是比身后那两个生的好看多了,你家主子怎的没将你送来?”
青衣面色一僵,额角开始冒汗。
此话倒是不假,陆宴知眼睛金贵的很,沈瑜跟前儿伺候着的小太监生的丑了他都要换人,更别提自个儿了。
他身边伺候的青衣黑帽,容色都是上乘。
有个赵怀羽就够她头疼的了,昭玉也没想真给后院添人,瞧着青衣的模样,心里的火气倒是散了几分,没再为难他。
“王爷的好意,本宫心领了,人便不留了,你回去吧,替本宫谢过王爷。”
“芍药,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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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走后,昭玉百无聊赖的坐在院中石凳上。
芍药则在一旁砸核桃。
小锤子一敲,核桃应声而碎。
芍药将核桃仁细细的挑选出来,放在桌上的琉璃盏中。
今年的核桃尚未熟,昭玉吃的是去年的。
大抵是放的久了,入口干硬,还带了些许苦涩,昭玉吃了两块,便没了兴致。
“剩下的你吃了吧。”
芍药放下锤子。
“芍药,你对陆宴知了解可多?”昭玉问。
芍药吃的像是个小仓鼠,一边嚼一边想,这般好吃的东西,主子怎的还嫌难吃。
“奴婢了解的也不多,只听说,这摄政王性子古怪,喜怒无常,且……很不喜欢面容丑陋之人。”
不喜欢长得丑的,那便是喜欢长得美的了。
昭玉点点头。
难怪。
她杏眸一转,突然生了个主意。
“芍药,将薄柳唤来。”
薄柳,是先前某位大臣送给尚修明的扬州瘦马。
不过这姑娘看的通透,知晓尚修明后院没几个妾室能长久得宠的,也知这位身份尊贵的公主殿下是个妒妇。
故此,没进尚修明的后院,倒是先一步投靠了昭玉,老实规矩的很。
昭玉也没用她伺候,便拨给她两个丫鬟,找了个院子安置了。
这么个美人,跟着她倒是埋没了。
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陆宴知多次送礼,她也该礼尚往来一次。
若是薄柳能得了陆宴知的青睐,也算是在摄政王府埋了个眼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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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蒲柳送走后,昭玉便去了园中赏景。
先帝极宠昭玉,赐下来的这座宅子不仅地段好,且内里更是奢华阔绰。
比起尚府,不知宽敞漂亮了多少倍。
春季园子中百花齐放,美不胜收,仅次于宫中的御花园。
花园旁,还有一片湖泊。
湖泊不远处,是一座后山,山中寂静清幽,清风徐徐,时不时传来清脆的鸟啼声。
赏着赏着,不远处传来训斥声与痛苦的□□声,扰乱了这一片清幽。
很快,又有妇人尖酸刻薄的声音传来:“不知羞耻的下贱胚子,给我狠狠打!”
年轻女子痛苦哀求:“求求嬷嬷,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妇人冷笑:“饶你?我呸,你这等不要脸的下贱东西,还想活命?给我抽五十板子,沉入湖底。”
年轻女子恨恨道:“陈嬷嬷,你如此行事,便不怕公主怪罪下来?”
妇人声音尖利,语调阴阳怪气:“怪罪?别看老婆子我是个奴婢,便是公主做错了事儿,也是训得的,何况你区区一个命贱的奴婢,便是今日打杀了你,公主也不敢说什么。”
昭玉唇角一弯,笑了。
她倒是不知,这公主府里头,竟还有比她派头大的人。
“芍药,过去瞧瞧。”
吩咐完,她率先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去。
走近后,便瞧见一个女婢跪在地上,可怜见儿的,那张白皙的小脸此时被打的红肿不堪,已经没了模样。
旁边,两个婢女按着她,还有一个婢女手中拿着木板,使劲打她的脸。
说话的妇人是陈嬷嬷,此时正抄着手,满脸厌恶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婢女。
芍药在旁边气的小脸都绷紧了,这老虔婆还想训主子?
真是给她脸了。
她气的张口就想骂人,昭玉手微抬,拦住了她。
芍药气的跺脚,“主子!”
如今主子都同尚修明和离了,还忍这个老虔婆做什么!
这陈嬷嬷,原本是尚修明的奶娘,也是尚修明院中最得势的嬷嬷,算是看着尚修明长大的,尚修明对她颇为尊重,后来拨到了昭玉的院子里头。
昭玉前头一颗心拴在尚修明身上,虽对这位陈嬷嬷颇为不喜,倒也给她几分面子。
这老婆子在府里作威作福惯了,府中下人对她也毕恭毕敬的。
昭玉杏眸微弯,面上看不出怒意,还笑盈盈的打了声招呼:“巧了,竟在这儿遇着了陈嬷嬷。瞧瞧,这般大的动静,是发生了何事?”
原来她离开尚府之时,还将她给带来了。
这日子久了,倒是把她给忘了。
旁边的丫鬟见着昭玉,赶紧跪下行礼:“公主。”
陈嬷嬷仍旧板着张脸,也没下跪,而是微微屈膝,福了福身子,“老奴见过公主。”
被打肿脸的那个丫鬟,此时发了疯一样的挣扎开,扑倒在了昭玉脚下,嘶声裂肺的喊:“公主,求求您,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吧!”
“这是怎么了?本宫府内,还有人喊打喊杀不成?”昭玉垂眸看了一眼,随即目光落在陈嬷嬷身上,带了几分凉意。
陈嬷嬷并未意识到,甚至还冷哼了一声,冷声吩咐:“还愣着做什么,将她按住,惊着了公主,你们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几个丫鬟白着脸,慌忙上来抓人。
“都给本宫住手。”
昭玉冷声喝道。
随即吩咐芍药将那丫鬟扶起来。
陈嬷嬷当真好大的威风,在她的府邸,便叫这些个丫鬟无视她这个主子,听这老婆子的差遣。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公主府里头,当家做主的,是她这个嬷嬷。
昭玉的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几个丫鬟面前,她们愈发吓得脸色愈发白了,身子不住的发颤。
“公主恕罪,求公主恕罪。”
昭玉收回目光,语气淡淡的:“想来你们眼中,也没有本宫这个主子了。”
陈嬷嬷站在一旁,眉头皱的几乎能夹子一直苍蝇。
“公主,您别怪这几个丫头,是老奴的主意。那个婢女叫红莲,已经嫁做人妇,却放荡至极,竟偷偷与人私通,败坏公主府风气,应当乱棍打死,以儆效尤。”
昭玉看向红莲:“你可有话讲?”
红莲双眼红肿,恨恨的瞪了陈嬷嬷一眼:“回主子,奴婢并未作出与人私通之事!奴婢原本夫家是府中门房,名唤贾三,贾三整日眠花宿柳,动辄打骂奴婢与孩子,奴婢同他过不下去了,便提出了和离,谁料这贾三不肯签放妻书……”说到此,便忍不住哭了出来。
陈嬷嬷当即怒道:“住口!女子嫁与人妇,一日为夫,便终身为夫,你竟存了和离的心思,还与外男谋划和离之策,这不是私通又是什么,毒妇!”
昭玉听到这,忽的笑了。
她目光饶有兴致的落在陈嬷嬷身上,这番话倒是有意思。
若不是陈嬷嬷说的振振有词的,昭玉都要以为,她这是指桑骂槐呢。
难怪今日整这么一出,合着,是给她原先的主子撒气呢。
昭玉面上似笑非笑,看着陈嬷嬷的目光愈发的凉:“如此说来,嬷嬷这是在责怪本宫,不应当与尚修明和离了?”
陈嬷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夭寿啊,公主您这是哪里的话,您金枝玉叶,怎能与这低贱的奴婢相提并论,便是借老奴十个胆子,老奴也不敢过问您的事啊!”她低着头,在昭玉看不到的地方皱紧了眉头,大抵有些不满昭玉直呼尚修明名讳。
“而且,您同少爷不过是闹别扭罢了,过些日子便好了,怎能混作一谈?”
陈嬷嬷自小看着他长大,这几日,昭玉行为放荡与人不清不楚也便罢了,还叫尚修明成了京中的笑柄,她心中着实有气。如此行事,她并不是不怕的,但老夫人发了话,叫她务必给昭玉公主一个教训,还说凡事有自个儿担着,昭玉定不敢对她如何。
陈嬷嬷一想也是,这昭玉公主对少爷一片痴心,自然也知道,若是真敢发难她,定会惹怒少爷,这才放心行事。
昭玉面上的笑意渐渐消失,眉眼中尽是冷意。
她微微弯下腰,目光落在陈嬷嬷那张老脸上,轻声道:“你错了,本宫同你家少爷既然已经和离,日后便不会再有干系。陈嬷嬷,你这招指桑骂槐,可真是妙啊。
哦,对了,你方才说,便是本宫在你面前,你也是训得的?
本宫倒是不知,除了父皇母后外,又何时多了个长辈……”
陈嬷嬷心头一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股惧意从骨头缝中瞬间涌了出来,她惊恐的睁大双眼,一张老脸上都冒出了冷汗,哪里还有方才半分的威风?
她猛地拽住昭玉的衣袖,嘶声裂肺的哀求:“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看在老奴伺候了少爷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求您饶了老奴一条命吧!”
昭玉一甩手臂,将衣袖抽出。
随后直起身子,淡声吩咐:“刁奴藐视皇威,以下犯上,拖出去,乱棍打死。至于剩下几个……各打五十大板,若是打完还有口气的,便发卖出去吧。”
第6章 勾魂夜 昭玉不知怎么的就生了熊心豹子……
昭玉这人明事理,既然陈嬷嬷生是尚府的人,死了也应当是尚府的鬼。
于是,下晌,便差人将尸首送去了尚府。
公主府内人心惶惶,不少人亲眼瞧见陈嬷嬷被乱棍打死,如今行事都战战兢兢的,不敢有半分疏漏,生怕惹着主子不快,也同陈嬷嬷一样,落得个凄惨下场。
昭玉倒是像没发生这档子事儿一般,叫人打扫好现场后,又做主叫那红莲和了离。
完事后,还优哉游哉的逛了一会儿花园。
再说尚府中。
尚老夫人瞧见陈嬷嬷的尸首后,急怒之下,竟是晕了过去。
府中顿时乱作一团。
那陈嬷嬷原本是尚老夫人的贴身丫鬟,后来尚老夫人嫁到尚府来后,便将陈嬷嬷许了人家。
尚修明出生后,尚老夫人又选了陈嬷嬷做他的奶娘,可见感情颇深。
将人拨到昭玉身边时,也是存了盯着她的心思。
如今人死在了公主府,还是昭玉下的命令,又将尚老夫人气晕过去,尚府怎能善罢甘休?
尚修明当即震怒,骂了句毒妇,便领人找到了公主府,要找昭玉讨个说法。
谁料,出师未捷身先死。
尚修明还没见着昭玉,便被门房拦在了外头。
“瞎了你的狗眼,你可知我家老爷是谁?”小厮指着门房怒骂。
门房赔笑:“知道,尚大人,小的哪能不认识。”
“既然知道,还不快将门打开!”
“对不住了尚大人,公主吩咐了,若是别人来了,还尚可通报一声,可若是您……便不必通报了,她不想瞧见您。小的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尚大人见谅。”
当然,原话比这还要难听。
公主当时说的是:若是尚修明那老狗来了,不用通报,直接叫他滚。
尚修明听到门房一番话,冷笑一声,“好一个昭玉公主,今日真的是叫本官大开眼界。”
说完,甩袖离去。
昭玉知他有所打算,遂连夜进了宫。
御书房前,灯火通明。
门前站着的小太监瞧着有些眼生,应当是新换的。
不过生的倒是唇红齿白,俊俏的紧。
昭玉进了御书房后,才发现,陆宴知竟然也在。
少年皇帝,九岁登基,整个大邺王朝压在他小小的肩膀上。
沈瑜这一路走来,并不容易。
彼时,他腰背挺的很直,正低着头看奏折,稚嫩的面上带着几分与之格格不入的稳重。
如今已经戌时,夜色已渐深。
他身后的陆宴知大抵是有些困了,丹凤眼半眯着,抱臂倚在柱子旁。
比起认真的沈瑜,陆宴知显得要懒散的多。
看到瑜儿小小年纪,便这般辛苦,昭玉有些心疼,温声劝道:“陛下,天色不早了,奏折明日再看也不迟。”
昭玉一出声,陆宴知便醒了神,丹凤眼微微睁开了几分,不过人还是懒洋洋的倚在柱子旁。
他目光落在昭玉面上,笑了一声,“原来是昭玉公主。”
昭玉福了福身子,“昭玉见过陛下,见过摄政王。”
沈瑜见着昭玉,忙放下书中的笔,上前担忧的道:“皇姐,你深夜进宫,可是有要事?”
昭玉:“倒也不是什么要事。”
明日尚修明在朝堂之上,定会参她,瑜儿不知事情经过,她就是过来提个醒儿,以免瑜儿吃了尚修明那老贼的亏。
没曾想,陆宴知也在宫中,倒叫昭玉不知如何开口了。
可陆宴知这厮,从来不会看人眼色,还颇为好奇的问昭玉:“本王听闻,公主派人打死了尚修明的奶娘,可是真的?”
沈瑜面上一惊:“皇姐进宫找朕,是因为此事?”
昭玉想,陆宴知生的好看,性子却极不讨人喜欢,若不是这人有权有势又能打,想必早就叫人给打死了。
“尚修明的奶娘,的确是我叫人打死的……”昭玉将此事娓娓道来。
沈瑜气的攥紧拳,面色难看:“刁奴欺主,死有余辜!皇姐不必担心,朕定替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