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祁萧尧洗完澡,眸光敏锐地注意到门开了一条缝。
他停下擦头的动作,突然床上被子里钻出一只圆滚滚的白猫。
白猫兴奋地呜一声,跳到了他的身上。
祁萧尧下意识伸手托住,白猫在他怀里打了个滚,露出毛绒绒的肚皮给他。
祁萧尧露出疑惑的神情。
白猫也半歪着头,疑惑地看他,最后,它小心翼翼蹭了蹭他的手臂,似乎有些害怕他。
或许是它的动作带着点可怜的意味,祁萧尧莫名动了下唇,手揉了揉它的头。
这时,门被敲响了。
发现门没关,迟簌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宽阔的视线内,一眼就能看见趴在某人手臂上的白猫。
迟簌表情忽然有些冷。
“笑笑,过来。”
白猫一下蹿过去,迟簌拎着它脖子上的皮,眯着眸子,打量缩着脖子的猫。
“下次乱跑,把你红烧了。”
白猫喵呜了一声。
迟簌话也不说,转头离开了卧室。祁萧尧蹙了下眉,没说什么,走过去关上了卧室。
“笑笑,你不该去找他的。”迟簌此时的表情沉静的可怕。
白猫抬眸,眼神湿漉漉可怜兮兮地看她,尾巴上的猫却悄悄竖了起来。
“别装了,我知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
“你是谁送来的?主神?”
迟簌低眸,手指轻抚上它的脖颈。
白猫吓得瞳眸倒竖,发出一阵呜呜的猫语。
迟簌手指一顿,“修罗神?”
杀意退却,迟簌难得露出几分迷茫,“那家伙送我只猫做什么?”
而且他怎么会知道……她养过这样的猫?
或许是情绪的波动,那些刻意遗忘了的,被尘封的记忆,白日清醒时绝不会回想的过往,竟一起涌入了梦里。
来势汹汹,无法避免。
——
黑雾散开。
是一个下着滂沱大雨的夜晚,湿淋淋的黑水中晕染出鲜红的颜色。
地上喘息流泪的少女,不知躺了多久,才慢慢爬起来。
别墅的大门关得紧紧的,里面灯火辉煌。
“妈妈,求求你,让我见慕舟一面。”
“你让我,见他最后一面。”
少女哭哑了嗓子,回应她的,只有冰冷的雨声。
第75章 回忆 你看,我在努力地活着
破旧的小店走进来一位浑身湿淋的少女,膝盖处破了皮,还流着血迹,表情狼狈,模样可怜。
身材肥胖的店老板收拾碗筷的手一顿,直起身盯了她一眼:“姑娘,你要吃什么?”
“不,不是。”少女咬唇,怯懦地开口,“我看外面……招工……我以前做过的,我什么都会。”
最后一句,她语速突然加快,眸里露出几分恳切。
“老板,你这里,缺人手吗?我不会偷懒的。”她一路走过来,都被很多店拒绝了,如果这家也不行,今晚她就要露宿街头了。
门外大雨啪嗒打落在地面,风刮进来,吹得少女哆嗦了两下身子。
此时,已经是深夜。
街上零星灯火,茫茫黑色像墨汁一样被雨水晕染开。
店老板眯眸打量了她的瘦弱白净的脸,眸光向下扫了一下,点点头:“确实是缺人。”
“一个月工资2000,包吃包住,你能接受吗?”
“能,能的。”少女激动地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没有多余的房间了,你就住在这吧。”店老板将仓库的钥匙给她。
“好,好的。”她接过钥匙。
“那边是卫生间,灯在这里,别走错了。”
“好,谢谢。”
终于找到了一个落脚点,“迟簌”擦了下眼角的泪水,进了仓库。
店老板打烊了,拉下外面的铁门,里面便只剩下一束昏黄的灯光。
浴室里传来水声。
“迟簌”简单地将仓库收拾了一番,将那张铁床拖到墙边。
她把行李箱打开,好在外面的衣服湿了,里面还剩几件干的衣服。
等到水声停了,“迟簌”才走出门,卫生间的门开着,店老板过于裸.露的身体让她吓了一跳,忙退了回来。
等到传来门关的声音,“迟簌”才挪着脚步进去。
进了卫生间,她才发现门锁是坏的,“迟簌”想了想,还是将热水提回了仓库,锁好门,那湿衣服当作毛巾,擦了下身子。
膝盖破皮的地方一碰就疼,“迟簌”嘶了几声,咬牙忍着。
躺在冰冷的床上,“迟簌”只要一闭眼就会梦见火海里,迟慕舟将她推出去,自己被天花板掉落的灯砸中的血腥场面。
她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眼泪汹涌地掉。
翌日,“迟簌”起得很早,天还没亮,就开始打扫卫生,各处忙活。
“老板,那个,卫生间的锁好像坏了。”店老板出来,“迟簌”犹豫了很久才提了这回事。
店老板点点头:“我叫人过来修。”
“好。”
“迟簌”很勤快,从早到晚,几乎没有停过,忙碌使她脑袋放空,暂时忘却了那些痛苦的回忆。
客人都离开了,店老板抽着烟,目光盯着少女偶尔露出的一截白腰,眼神晦暗。
“迟簌”预支了五十块工资,买了新的脸盆,毛巾,牙刷牙膏……
日子咬咬牙其实还算过得去,就是……卫生间的门锁还是没有人来修。
“迟簌”觉得可能是那个修理工忘了,也没敢再提一嘴。
只能每次想上厕所都憋着,等店老板去进货或者外出的时候解决。
“迟簌”已经在店里待了一周,完全熟悉了自己的工作任务。
她初中寒暑假,也经常待在这种小饭店里,对这样的环境甚至都有几分亲切。
只是,有时候她回头,店老板看她的眼神……可能也是她多想了。
“迟簌”摇摇头,继续忙活自己的事,这天晚上,她忽然被疼醒,感觉肚子一阵一阵抽疼。
算算日子,可能是大姨妈要来了。
“迟簌”睁开眼睛,正想爬起来,借着小窗投落进来的月色,她忽然看见仓库的门被推开了一条缝,一只漆黑的眼睛盯着她。
“迟簌”吓得不敢动,连忙闭上眼。
那一瞬间,她脑海里蹿过无数的想法,咬舌自尽……同归于尽……撞墙而死……
不知过了多久,“迟簌”听到了熟悉的拖鞋走动的声音。
背后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
“迟簌”忍着疼痛,等到天光微亮,往常这时候,她都会店老板早起半小时,先开门收拾店铺。
她起床,快速收拾了自己衣服,塞进行李箱,然后小心翼翼提着行李箱往外走。
拉起卷门,“迟簌”在茫茫的大雾里奔跑,一刻也不敢停歇。
腹部一阵一阵坠痛,“迟簌”不知跑到了哪里,她疼得蹲下来,手一摸屁股,摸到了黏湿的血迹。
有环卫工人走过来,是个年老的奶奶,看到她手上的血突然吓了一跳,说要给她打120。
“迟簌”白着脸摇头,环卫奶奶看到她屁股后的血迹后,也意识到了什么,说自己的家就在附近,让她过去换一换。
环卫奶奶的儿子早早没了,只剩她孤家寡人一个,又听说小姑娘没家了,想要找份工作,干脆收拾了间小屋子,让她住着。
突如其来的善意,让“迟簌”惊慌失措的同时,又眼睛通红掉眼泪。
她忙道谢,主动揽了家里的活。
“迟簌”在奶奶的介绍下,干起了环卫工人的活,一月1600,不包吃不包住,但只要每天凌晨四点到七点,清扫城市的垃圾就行。
“迟簌”对这份工作很满意,她每天清扫完,又另外接了两个兼职,从早到晚没有停过。
八月中旬,“迟簌”得知自己被一所高校录取,忽然眼泪就止不住了。
十六岁的少年推她出去的时候,很凶很凶地朝她吼了一句:“迟簌,你给我好好活着。”
“要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火烧着他的身体,少年盯着被拖出去的昏迷少女,声音弱弱地补了下一句,彻底被火海吞噬。
消防员冲进火海,仍然没能救回他。
“迟簌”将录取通知书放在行李箱最下层。
慕舟,你看,我在努力地活着。
这个暑假,“迟簌”攒了将近一万块,她算了算,开学费将近六千,她留生活两千……
“簌簌,好孩子,在那边要好好学习,每天开心点。”
“嗯,我会的,奶奶。”
“你别送了,奶奶,快回去吧。”
“好。”
环卫奶奶笑着挥手,回到家的时候,忽然发现她挂在架子上的衣服里,塞了一叠红票子。
老奶奶转身看向门口,眼睛微红,微微苦笑:“这孩子……”
.
“迟簌”去了北方的一所大学。
她到了学校才发现,对面的大学竟然是国内第一大学。
大学生活远比“迟簌”要想得好,远离了从前的糟糕环境,“迟簌”就像一株长在贫瘠之地的不知名的野草,忽然间被转移到土地肥沃的花园,野草拼命汲取营养,竟然蜕变成了一株摇曳的花朵,散发出幽冽的清香。
“迟簌”学业不仅拿到了高分,每年的奖学金也不落下,除此之外,她还在外面兼职,舍友说她忙得像个不停旋转的陀螺,一年到头都没时间聚一次餐。
每当这时,“迟簌”只是笑笑,并不解释。
别人轻松就能享受的生活,她不可以,她要生存。
她要存很多很多钱,活得比从前更好。
每当晚归,浑身疲倦的时候,“迟簌”就会抬头看看天上的星子。
慕舟,你看,姐姐在努力地活着,你在那边过得好吗?
姐姐很想你。
这样充实满足的生活维持了一年,“迟簌”以为会一直这样好下去,直到,她再次遇到了李思雨。
“哈,迟簌?”李思雨表情震惊又欣喜,仿佛发现了一只好玩的猎物。
“原来这些年,你躲在这里啊。”
“旧友相见,是不是得留个联系方式?”
“不。”
“迟簌”第一次拒绝得理直气壮,她踩着自行车,转身就走。
却被人狠狠拽下。
她被拖到了小巷里,手机被抢。
李思雨和她的好姐妹,高高在上地对着她笑。
“来,给大家介绍一下,我的高中同学,迟簌,一个勾引我们校霸不成,又不要脸抢自己妹妹男人的biao.子,哦,最后还害死了自己亲弟弟,被赶出了家门。”
其他人跟着啐骂嘲笑。
“啧啧,她这么贱啊。”
“狐狸精都没她骚啊,这么不要脸的人,早就被玩烂了吧。”
“这种人就应该活在臭水沟啊。”
“还给我!”
“迟簌”承受什么辱骂都可以,但那手里,有她偷偷回高中,拍下的慕舟的学生照。
她发疯了般去抢,手机抢到了,却挨了打。
“贱人!你还敢动手!”
“来,把她衣服扒了,让她学校的人,好好看看她的骚样。”
“不!”
“迟簌”攥着衣服挣扎,听到衣服被撕裂的响声,屈辱的泪水流下。
“你们在做什么!”
巷子里平地响起一道冷冽的男声,李思雨几人下意识一抬眸,就看见面容冷郁,五官惊艳过人的男生站在不远处,眼神冷冷盯着她们。
李思雨噎了下嗓子,透着几分震惊:“祁……祁神?”
祁萧尧很久没听见这个称呼了,他冷眼打量了下李思雨,“你是望明的?”
李思雨吓得哆嗦了下。
“不,不是。”她拉着几位好姐妹连忙逃走了。
地上的少女捂着被撕裂的衣服,有些难堪地蜷缩在一起。
祁萧尧看了眼她,眉头微微蹙起来,走过去,将外套扔在她身上。
“穿上。”他背过身,嗓音淡淡的,没有冷意。
“迟簌”一愣,抬眸看了眼他的背影,穿上了他的外套。
——
黑夜里,一双如寒星冰雪似的眸子倏然睁开。
梦境碎裂。
第76章 掌控 阿尧是她的
“迟簌小姐,您该起床吃早饭了。”
卧室的门已经被敲了三遍,还在不厌其烦地敲。
“笃笃笃”的声音让人心烦。
迟簌开门的时候,脸上的起床气毫不掩饰。
女佣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看她的眼神充满慈爱:“您醒了,下楼吃早饭吧,家主和少爷都在等着您呢。”
这才第一天早上,迟簌就体验到了祁家的“规矩”——必须所有人到齐才能开饭,但凡在家,每顿饭都不能缺席。
什么破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