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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老许家饭桌上清清淡淡的,一小盘西红柿炒鸡蛋,一盘凉拌苦瓜,还有一盘清炒油菜,一人一个窝窝头,就是今晚上一家三口的晚饭了。
前后两辈子,家里就是这么吃的,许卿一点儿没觉得苦,一口窝窝头一口西红柿炒鸡蛋,再抿一口酸梅汤,小姑娘依旧吃的很满足。
“囡囡这几天咋样啊,厂里工作顺心不?”
许远山喝了一口茶,咬了口窝窝头,开口跟闺女聊心。
“还行吧,这几天不忙,不过还有半个月就是厂庆了,那时候忙一些。”
许卿嘴巴鼓鼓。
“嗯,厂庆是个大日子,到时候不光是你们那个小小的广播站忙,全厂上下都得忙疯了,囡囡啊这几天早上有点儿凉,出门的时候多穿件衣服,多注意身体。明天妈把你床上的被褥拿到楼下晒晒,这样睡起来舒服,对身体也好。”
许妈也是唠唠叨叨的,生怕闺女一个不好,身子又跟着下去了。
许卿感动极了,立马化身小甜饼,抱着许妈的胳膊娇声撒娇:
“呜,还是妈妈最好了。”
呵呵冷笑的许爸:………闺女的嘴骗人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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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傍晚,许家屯村在的排排大柳树上,蝉声鸣鸣,叫的人心烦。
村东头,老许家,许老头一家人都耷拉着一张脸,默不作声吃饭。
自从许柔被送到农场改造之后,许家在村子里的名声一下子不行了,以前村里人看老许家人的眼神儿都是带着羡慕的。
村子里的村民都是下地干活挣工分过活的,拿能跟老许家一样啊,家里出了个在县城当校长的许远山,不光是许老头许老太老两口跟着沾光,就连干啥啥不行的许远河都能跟着进场当工人去了。
多好啊,羡慕啊。
不过老天爷是公平的,不能啥好事都让老许家占了吧,这不,老许家就出了许柔这么个面白心黑,忘恩负义的大孙女嘛,人家许远山一家子这么帮着许柔,结果呢,许柔居然趁着亲堂妹昏迷的时候干出那么缺德的事来。
这就是狼心狗肺啊!
村里人大多淳朴,以前看许家人的目光是艳羡的,如今就只剩下鄙夷和不屑了。
以前,许老太在村里一向都是趾高气昂的,哪能受的了现在这个窝囊气,她不能朝着村里人发脾气,就在家里大发威风。
以前老许家日子过的顺心,家里吃的还算好。
可是自从家里出了事,老许家一家一日三餐的主食就从玉米面饼子变成黑乎乎,掺了萝卜缨的粗窝头了。
这会儿一家人吃着饭,大人手里一人一个粗窝头,一碗能照出人影来的野菜粥,也就八岁的许刚面前多了两个清水煮蛋,可就这样,半大小子也吃不饱啊。
许刚跟个猪崽子一样,狼吞虎咽吃光了两个鸡蛋,撇着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黑窝头,对许老太嚷嚷:
“奶,我肚子饿,要吃白面馒头!”
许老太平日里是心疼大孙子,可是那是她高兴的时候,现在她心情糟的很,哪里还管什么大孙子不大孙子的,一双老眼一瞪对着许刚就骂开了:
“啥白面馒头,现在是夏天,离村里分秋粮还有两个来月呢,家里早就没粮食了,这会儿能有窝窝头吃就不错了,你还不吃窝窝头,不吃就饿着,家里你爷你爸都吃这个,你咋不能吃?”
许刚到底还是怕许老太的,家里的事儿都是奶做主呢,没辙了,他只能拿起一块粗硬的窝窝头往嘴里塞。
老太太这么一骂,许老头许远河父子俩跟没听见一样,还在呼啦啦喝着野菜粥,心里毫无波澜。
这阵子家里哪天不是这样过来的,能有啥波澜啊。
可是刘艳红不这么想啊,自从许家放弃了许柔,她心里就憋着一肚子火,她这辈子就生了一儿一女,女儿是丫头老许家不要了,她心里虽然不舍,可是为了儿子她忍了。
可是凭啥,她就剩下一个儿子了,老许家连饭都不让她刚子吃饱,这简直太欺负人了!
说啥家里没粮食,谁信啊,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啊,家里的粮食都在老太太炕后头的大翁里放着呢,满满两大翁粮食啊。
以前家里没人的时候,老太太就偷偷发面擀饼,自个儿躲起来吃,凭啥啊,家里的粮食,是她每天下地一点点挣工分挣回来的。
家里两个老不死的整天在外头说,一个月就靠着老大给的那十五块钱过日子,他们咋不想想,那他们吃的喝的,不也是他们二房挣来的!
凭啥不给她刚子吃白面馒头!
于是刘艳红就嗷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还边嚎:
“欺负人啊,太欺负人了,我这么些年在你们老许家当牛做马的,家里啥活儿不是我干啊,到头来,我闺女叫你们送到农场去了,我刚子在家里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这是过的啥日子啊,刚子啊,咱娘俩咋这命苦啊!”
许刚也是个戏精的,看见他妈哭了,自个儿也张着嘴雷声大雨点小的嚎了起来:
“妈,你别哭,以后我少吃饭多喝水,这样肚子就不饿了,省下来的粮食都留着给我奶我爷吃,等我长大了,我就去干活儿,挣钱养活自己养活你跟我爸,不让咱们饿着。”
“刚子,儿啊!”
“妈!”
刘艳红跟许刚母子俩嚎啕大哭着抱成一团。
没一会儿,村子里的人都听见声响跑到老许家大门口来看笑话,许老太气的跟犯了羊癫疯一样,一抽一抽的,差点儿没撅过去。
许老太抓着许远河的胳膊骂:
“老二,你是死了啊,这就是你娶的败家婆娘,一天天的闹腾,是不想过日子了还是咋的啊,你还不上去给我抽她大嘴巴子!”
许远河哪里舍不抽自个儿媳妇的大嘴巴子,再说了这事儿本来就是他老娘的不对,干啥也不能打老婆啊,只能装着为难的样子:
“娘,那话可是您说的,咱老许家的爷们儿一个个都是耙耳朵,怕老婆的,这婆娘泼辣的很,我不敢。”
许老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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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是个周末,县钢厂为了迎接即将而来的厂庆,全厂子的员工跟陀螺一样一连两周都忙的团团转,好不容易放了一天假期,一大早的许卿就从从床上爬起来,梳洗打扮,跟林月一起到到外头逛街去了。
年轻姑娘们天性都是爱买买买的,尤其是许卿跟林月这样,家境良好,没有生活负担,又有正式工作的小姑娘,一个月几十块钱的工资自己花,小日子过的贼滋润。
这不,今天一出家门,许卿就拉着林月来了供销社,这年头没有沐浴乳,许家平常洗澡都是用肥皂。
许卿出门前,看了一眼家里的肥皂盒,发现家里的肥皂就剩下小小一块了,现在是大夏天的,在外头走一天,回到家身上都汗津津的,洗澡多肥皂也用的多。
供销社的柜台上,洋洋洒洒摆着好几种肥皂,许卿看了看,挑了两块桂花味的香皂,又买了两斤桃酥,两包茶叶,两罐桂圆麦精,拎回家的时候路过肉摊,又买了一斤肉还有两个猪蹄。
家里的日子她知道,自从她病了花钱花了不少,爸妈生活就节俭了,桃酥和桂圆精都是许妈爱吃的,两包茶叶是给许爸的。
许远山喜欢喝茶,以前都是喝供销社买的茶叶,可是自从许卿病了,许爸就开始喝便宜的大粗茶了,那茶又黑又苦的,实在不好喝。
许卿拎着大包小包回家,经过传达室的时候,传达室的大爷叫住了她。
“卿卿丫头,有你的电话。”
“哎,谢谢爷爷。”
许卿脆生生应了,把东西放在地板上,接过电话软软问了一句。
“谁呀?”
电话那头的陆沉勾了勾唇,嗓音低沉悦耳,带着难以言喻的宠溺与温柔。
“我。”
第9章
男人磁性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莫名的许卿就红了小脸儿
她心里砰砰跳着,声音娇娇软软的:
“这么晚,你打电话干什么呀?”
对面的陆沉放佛听出了小姑娘声音里的羞意,狭长黑眸里泛起了笑意。
“没什么,就是想你了,卿卿有没有想我?”
许卿:!!!
陆沉这厮看着冷冰冰的,怎么说起话来这么不知羞呢。
虽然这样想,可是小姑娘脸上还是甜滋滋的,她生怕坐在边上喝茶的大爷听见某人不要脸的话,小小声道:
“我知道了,现在天快黑了,我要回家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电话那头的陆沉“嗯”了一声,然后又一本正经问了一遍:
“卿卿这几天有没有想我?”
许卿眼波微颤,小脸儿滚烫,整个人都快炸了,只能含糊嗯了一声,“啪哒”一下挂了电话,门卫大爷坐在椅子上惬意的喝着茶,看着小姑娘红着脸拎着大包小包回家,笑呵呵道:
“还是年轻好啊。”
陆沉这边儿听见电话里嘟嘟的声音,冷沉的俊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笑意。
路过的新兵蛋子都用见鬼一样的目光看着陆沉,一个个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到底电话那头的是啥人啊,会让往日不苟言笑,老冰山一样的陆营长笑的如此春风荡漾......不是,是笑的如此开怀。
一群小兵正在心里瞎琢磨呢,就连陆沉已经收敛了笑意,又恢复了往日冷沉沉的模样,他冷冽的目光往边上一扫。
新兵蛋子们一哆嗦,差点儿给吓趴下。
完了,他们被陆营长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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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家属楼,许家。
许卿拎着大包小包回了家,佟月珍在家里洗衣裳,听见门口有动静,一探头就看见闺女手里拿着的大堆东西。
“闺女哎,你今天是买了多少好东西啊?瞅瞅这小脸儿红的,外头挺热吧?
许妈双手湿漉漉的,看着许卿就笑了。
许卿哼唧了两声,话题一转,把给佟月珍买的桃酥还有两罐桂圆精拿了出来:
“妈,这是我给你买的点心还有喝的,您早上要是来不及吃饭,就吃上一块桃酥,喝一杯桂圆精,多少也能垫垫肚子。还有着桂圆精,人都说对身体好呢。”
“哎呀,我闺女也知道心疼妈了,行,闺女的孝心妈知道,闺女说啥妈就听啥。”
佟月珍看着桌子上的桃酥还有桂圆精,心里热乎乎的,满脸都是笑意。
许卿刚想跟许妈撒撒娇呢,到外头跟老朋友吃饭的许远山也回来了。
一进家门,许远山就看见了闺女放在桌子上的东西,边换鞋边道:
“今个儿咱家过年啊,买这么些好东西?”
佟月珍跟喝了糖水一样,忍不住对着许爸分享喜悦:
“这是囡囡给我买的桃酥跟桂圆精,说是让我补补身子呢。”
闺女懂事了,许远山心里也高兴,他给自己泡了一杯粗茶,捧着茶杯笑:
“贴心小棉袄长大了,月珍啊,一转眼咱们也都老了。”
许卿看着许爸手里捧着的大粗茶,还有许爸脸上的细纹,穿的鞋跟都要掉了,也舍不得换的老旧皮鞋,心里酸酸的,懊恼自己没给爸爸买鞋,又赶紧把买的两包茶叶拿出来给许远山看:
“爸,这是给你买的茶叶,以后啊,你就别喝这又苦又沉的老粗茶了,以后您喝完了茶叶就跟我说,我给您买好茶喝!
闺女赚钱不就是用来孝敬爸妈的!”
小姑娘这话说的掷地有声,把许爸感动的啊,眼镜片后面的一双眼睛亮的能发光。
“闺女,这茶叶真是给爸买的?”
激动的许爸还跟做梦一样,搓搓手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
“对啊,爸这是细茶叶,泡起来又香又浓的,等您喝完了,我还给您买,只要爸妈高兴,花多少钱都值呢。”
许卿小嘴儿甜甜的,哄的许爸许妈咧着嘴使劲儿笑
许家一家三口又说了一会儿话,许妈就扎上围巾进厨房做饭了,许卿也跟着进去帮忙,许爸则宝贝一样抱着茶叶小心翼翼去泡着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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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之外的郊区农场。
烈日炎炎下,一群穿着劳改服的男男女女在大太阳下,来来回回汗流浃背的剥玉米。
这些劳改犯除了少数是因为出身原因被送到农场来的,其他的人或多或少都是品行不佳,犯了事儿让公安局抓了,挪到农场来改造的。
这里头,大多数都是犯了流氓罪的地痞,虽然劳改的时候有人看着,但是这些地痞还是时不时找个机会,对着几个年轻的女劳改犯说些粗俗下流的话,看这些年轻女人脸红脖子粗的样子,乐的暗地里直吹口哨。
对于那些长相好看,身体柔弱,被家里拖累了的年轻姑娘,农场的工作人员心里也是唏嘘不已,抱着几分怜悯之心,每次安排农活,都会给这几个姑娘安排些轻巧的农活。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许柔,虽然许柔同样年轻,但是这姑娘生的平平无奇不说,还自带奇葩属性,头一天来农场,就因为一个窝窝头,跟农场做饭的大婶儿打了一架,从那以后,许柔跟大婶儿的梁子就结下了。
每次俩人见了面,就跟呱呱叫的乌鸦一样,呱呱呱吵上一架。
要说许柔是被送到农场来改造的,为啥这人还敢这么嚣张啊。
谁让许柔后头有人呢,她一到农场就仗着年轻勾搭上了一个秃头小领导,这个小领导在农场有点儿实权,私下里给了许柔不少便利,有人在背后撑腰,许柔越发嚣张。
这不,今天许柔也应该到外头来剥玉米的,可是这会儿一群劳改犯里压根儿就没有许柔的影子。
直到中午哨声响起,劳作了一上午的劳改犯们才稍稍出了一口气,挪动着酸痛的两条腿到树荫下等着吃饭。
在屋里睡了一上午的许柔听见哨声,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端着吃饭的搪瓷缸子就往外头冲。
树荫下头,一群劳改犯都低着头默默排队,扛着两扁担窝窝头,半大缸子咸菜的做饭大婶儿正在给众人分饭,按照农场规定,平常一个劳改犯每餐两个窝窝头,一筷子咸菜,农忙的时候,每人一天可以多领一个窝头。
现在正是夏收的时候,每到中午吃饭,大婶儿都会给每个人多分一个窝头,大婶正一个个分着窝头呢,就看见许柔撒丫子往这边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