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潜伏期[豪门]——新鲜未到期
时间:2021-06-04 09:08:04

  她只是偏爱窗明几净的房间。
  恰是日光稍斜的午后。拉敞开双扇巨幅落地帘, 支起斜窗四角。
  熙光漫洒。
  丝络涂镀金色, 曲直错缠在净透玻璃上, 折射又折回, 成块再成片,恣意叠泻为暖调的影。
  光送流风钻穿窗膛缝隙, 脱逃而入,悄悄垂青这间厅室。
  今天穿上许久未亮相的橘粉小灯笼袖纱裙,雪白裤袜勒束长腿, 再整齐绑好旧舞鞋的系带。
  起身时,已然是一只施施舒展的透翅蝶。
  青少年时期曾在芭蕾舞比赛上拿过头奖。
  虽然天资聪颖, 但毕竟身处人才辈出的“芭蕾摇篮”法国, 修学重心也向酒店管理偏移。
  至今为止是加入过几个不错的俱乐部。最辉煌也不过担任独舞者, 还来不及追逐领舞的光芒, 资质就被掩落在渐次增长的年岁里。
  舞者可是比酒店人更吃青春饭。
  开肩、开胯、压腿。
  基本功训练熟稔得像上锅蒸饭, 在多年独自升腾的热气里, 她的肢体, 她的姿态,都逐渐变得成熟。
  半小时热身后,汤倪走到音箱前, 弯腰播放出一首芭蕾舞曲。
  音量有些小。
  需要再作调试。无意抬眸间,她蓦然瞥见落地镜中反照出一道清消人影。
  灰黑薄衫,同色长裤。向杭生出现在舞曲滴落的第一个音符下。
  午后的暖煦光束打烙余温,丰沃浇灌整间舞室。那样慷慨。
  可偏偏漏掉后门最边角。
  如此吝啬。
  他倚身光影割裂的分界点。
  昏影敷弥在他上半身。
  习惯性微微弓背,肤色在昏影下愈显病弱般的白。刘海蓬松,随性散乱地遮蔽额骨,眉眼浸泡阴柔气,为他赋值上恰如其分的暗色美感。
  他像一只,搁浅在泥泞滩涂的战损鲸。
  汤倪恍然回想起七夕前一日。
  向杭生遗立在黄昏下,宛若造梦者。
  身上是光,身后是放肆渲染的橙红,橙红之上盛绽着一朵盈白铃兰。
  可明明在过往作品中,他无数次表示过对“光”与“盛绽”这类辞藻的强烈排斥,也从未选用过橙红和盈白这样的颜色。
  那些“向光而生”的元素放在他身上,是浮俗的。
  那个画面,是配不上他的。
  所以当时不懂。
  但现在懂了。
  “没想到你也喜欢这里。”算是招呼。
  面对倒映在镜中的男子,汤倪没有回头,只是浅浅弯唇,继续手中重放舞曲的动作。
  自张凯笛把这栋楼丢给她保管,大门就没有一天落锁。
  平时没人会来,有需要使用场地的话无需申请,也可以随意进出。
  因此谁会来这里,都算不上稀奇。
  向杭生站在那里,一动未动。
  其实是特意向张凯笛打听过汤倪的位置,今天也是第一次来这幢楼。
  但他没有说是或不是。
  “这么巧,姐姐。”
  而是用反问来接话,“我可以将你作为我的速写样本吗?”
  几个月下来已是熟识。以汤倪的性格,他已经料定她会给出爽快的应答了。
  他的视角沉寂在半黯的阴影中。
  这样能更好地看清光亮里的她,同时,也能听清她的回答。
  “画家。”她这样称呼他。
  “你不该将违背自身领域的意象留在画纸上。”
  汤倪还是那么笑着,摇了摇头。指下调整好音量,踏着三拍舞曲的前奏走入舞室中央。
  这段舞蹈以慢拍小踢腿为序幕。
  她骨骼出挑,肤脂瓷白如珠贝。
  修美的肩颈线深深勾嵌蝴蝶骨,臂肢细瘦,手形纤长,腰腹施展无比极限的柔韧,撑托流畅优雅的舞姿。
  日光斜散下来,舞室仿佛蒸腾起潮泛迷蒙的雾。
  ——她在湿雾中跳舞。
  肢体软似一缕绸带。
  立定脚尖,碎步挪移,交叉、撩腿、敞开,旋滑着空转舞步,再稳稳落地。
  雾就在她脚下追赶放逐。
  ——她在他心尖上起舞。
  “《玫瑰花精》。”
  低声轻喃这支舞的名字,向杭生想起曾在歌剧院看过这一幕。
  温柔的玫瑰精灵潜入纯白少女的闺梦,用尽纤脆折枝上的生命力,邀请少女共舞一曲。
  这本是一场浪漫不渝的双人舞。
  但当少女的舞步在汤倪的足尖绽放,空灵曼妙的独舞者竟能使人相信:
  在她身旁,在眼看不见的地方。
  真实存在一位谦逊清贵的玫瑰之子,绅士俯身,正与她契合共舞。
  她在饰演纯净少女,不染杂质,但并未身披洁白。
  她踩点招摇,却又拖拽无辜。
  裙下|体态单薄,脆弱得像幼鹿。可她的情感浓烈而盛大,她自然迸发的生命力是他永不可触的鲜活。
  将他反复剖析,反复鞭挞。
  向杭生竟在此刻不自觉后撤了半步。
  这半步,让他退开虚与实、梦与醒的边缘,无所遁形。
  这半步,让他完全堕沉入阴影。
  一曲终落。
  纵然没有年少时大开大合的张力,汤倪也已经最大程度保留了少女的神韵美。
  “知道这支舞讲了什么吗?”
  汤倪在疲累微喘,薄汗和红晕使她眼尾眉梢淬满盎然。
  她浴在光明下。
  成为诠释“明媚生机”的最优解。
  而他匿于晦朔中。
  是以衰亡为信仰的“荒夷之眼”。
  闷痛在心底发出一声聩响。他捏紧衣角,半晌后,喉咙里艰涩滚落出两个字:“知道……”
  结局少女苏醒,幻梦成空。
  她在演绎舞剧中的少女。剧中的少女又将他演绎得淋漓。
  说些什么吧,他告诉自己。
  现在的情景,似乎再不说些什么,就永远来不及了。
  于是他急急开口:
  “姐姐,最近的报道我都看了,我没有被任何事物影响我对你的看法,我不在乎!就算你真的做了那些事我也——”
  “你知道这支舞最美之处,在哪吗?”
  恰到好处的打断,是万事了然于心的体现。
  她要的不是“就算”。
  她理性成熟,她不需要任何假设和幻视,只要一份“坚定不移的信任”,足够担负起所有的饕风餮浪。
  “在于少女和玫瑰精本就属于不同世界。是短暂交汇,和永不交融创造了这段美。”
  所以这就是她。
  用明智有礼的隐喻,为他秘而不发的爱意宣判斩立决。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是知道也未说破的“不知道”。
  她才是那个来去款款得体的“玫瑰精”。
  以寻常温和口吻道破寥寥的心意,汤倪轻笑着告诉他:“想来才发现,我与《遗失庄园》的交集,比与你更深。”
  她是在说:
  热忱暗黑没有错。
  自傲如阴郁的哲学也没关系。
  你的作品铿锵有力,它自会说话,会接近,会占据人心,
  而你,请不必低看自己。
  不必规范,不必为了迎合做任何不可承的生硬改变。
  既然春深不喜欢,总有凛冬霜雪绽。
  斑碎浮光拥着汤倪离去。
  向杭生目送她的背影,虚敛眼眸,终咽下那段尝来酸乏的衷意。
  深情在喉头,吐出来寡淡,吞下去涩苦。
  —
  少女苏醒时,有刺瑰躺在脚下。
  那是一夜好梦的证据。
  你走了,不留一丝眷恋供我缅怀。
  ————————————————
  11月21日,深坑开业。
  虽然不是人人都能排得上入住舟季的号,但因为段伏城在发布会上的一句话,深坑开业这天万人空巷的盛况已经不能用“爆满”来形容。
  比起试营业,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
  月光悬伏,携万千星子抖落苍穹,生生不息。
  深坑在秋夜的繁霜里,裹罩起缤纷外袍。
  它像个独受上帝偏宠的浪子,被赐予光鲜,施予华丽,被准允沉沦。
  它更像神坛最钟意的战士。
  纵有满门俗人,仍兵不血刃,只需风骨赤城地布下这场令百鬼也甘愿疯狂的末世欢腾。
  深坑,成为今夜所有“精致浪漫”的修辞。
  段伏城是在晚间到来。
  贵客们或远或近地隐约瞧见,以段老板为首的舟季高管天团,男男女女,身着正装,步调沉着一致地行进而来。
  途径酒店大堂时——
  一道独特性感的女性声音喊住他。
  国语口音不够纯正,尾调轻飘,晃出十分相熟的语气。
  女人喊他:“段伏城。”
  众人率先驻足,惊诧地在对方身上游离片刻,继而暗暗端详起总裁的脸色。
  “老板……”傅铎认出那女人,皱眉提醒道,“需要叫警卫吗?”
  “卧槽!她怎么来了啊!”廖子邺当场傻了眼。
  同为舟季“元老”,莉姐自然也轻易辨认出来人是谁,扯扯嘴角:
  “顽强的虫子。”
  段伏城撩起眸,视线淡漠地扫了眼,“来者是客。”脚下步伐没有丝毫停滞。
  直到女人主动走过来。
  身量伶挑地挡在他面前,坦荡荡地伸出手,眼尾勾笑,音线胶着的法语自红唇溢淌:
  “按照你们国家的礼仪,老朋友握个手不算过分吧?”
  当段伏城懒做回应时——
  斜后方幽幽飘来另一道柔软嗓音,以流利自然的法语替他做出回答:
  “在我们国家,老朋友一般不会握手,结识新朋友的时候才会~”
  高跟鞋的踩踏声泠泠溅起。
  众人纷纷侧首,投去探究的目光,望见声音的主人便在此刻快步走来。
  汤倪将头发剪得更短,黑发|漂染成蓝灰色。
  淡紫排扣亮片裙碎缀小朵洋甘菊,蛮腰镂空,腿侧开叉,裙摆堪堪掩过臀线。
  她丰盈薄脆的骨线被描勒到极致。
  显然,今日的她全然不同于监理会的她。
  肉感圆润的双耳,坠挂淡紫钻石花,纤长脖颈圈缠一条白蕾丝choker。
  再往下,碎冰蓝玫瑰项链、手链、指戒,以及方形复古钻表,一应首饰,相衬着佩戴齐全。但不会过分浮夸。
  ——今日的她是另一个她。
  汤倪走到外国女子面前。
  脊背极其贴靠着段伏城,将他隔挡在身后。
  没有失礼地打量,眼神对视后,她轻轻地笑起来:
  “久仰尤莉小姐大名,初次见面,不如赏脸与我握个手?”
  语句是谦恭的。
  但她的身高,她的气质,她嘴角牵起的弧度,每一样都在压倒。
  汤倪的手匀称,尤莉的手骨感,还未来得及主动交握,那只匀白细腻的手便被段伏城捉了回去。
  并顺着交握的方向拉回来,扯入怀中,扣紧。
  “别碰。脏。”
 
 
第87章 关于前妻   关于没有感情的他。
  今日作为贵客来到深坑消费。
  可不止汤倪一人。
  无需有心留意也能认出, 珊珊尾随在她身后的,是佘城内外各大家族的千金们。
  千金们自众行业各领域,天南海北地踏至而来。
  近到西里白艺术园园长张凯笛, 远到在京城经营航空公司的宋襄南, 于澳门开立律政事务所的顾盼,甚至再远一些, 还有立足南极建站科考的贺简云……
  她们衣着气质各异。可以是清纯软妹、可以是高冷御姐,可以娇俏, 或者是个酷girl。
  她们有个性, 有涵养, 举手投足不存一丝娇惯气。
  她们都与汤倪同样, 代表这个时代所有的独立女性,各自骄傲, 各自漂亮。
  作为由小到大在各个时期结交的朋友,她们在今日,一同前来为汤倪捧场, 为深坑狂欢。
  “我们也很想认识当下最受追捧的女明星,尤莉小姐, 不知是否可以有这个荣幸与您攀谈一二。”
  姐妹们的口吻也谦恭。
  在汤倪身后, 闺蜜团发散着昳丽的光热, 独自生辉, 又彼此抱合映衬。与段伏城身侧一众衣冠端肃的廖子邺、白莉等人遥遥相对, 气场也并不违和。
  两众人马。
  烘呈出好一场势均的狭路相会。
  段伏城紧了紧怀里的人, 在她耳边密语:
  “伴娘团就是这些人了吗?”
  汤倪心里笑得甜蜜, 面上却故作酸溜溜,噘嘴示意站在两派人中间,位置略显尴尬的女人:
  “不把她解释清楚, 还想有伴娘团?”
  “好。”男人低笑应答,坚定而充满赤诚。
  “我的一切,全都向你从实招来。”
  ————————————————
  遇到芙拉瑟尔那年,老爷子正膝关节患疾,又年久积劳,国际财经盛典上直接在后台倒了下去。
  恰巧,倒在一个小女星的休息室门口。
  所幸没有大碍,只需卧床静养。
  段伏城赶到首都医院的时候,医生是这么说的。
  身材热辣的年轻女子翘腿坐在独立等候室,见到款款走下楼的男人,勾唇拨下墨镜,起身迎了上去。
  未及段伏城开口道谢,抢先操起独特性感的烟嗓,清高自持: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