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成为了魔王的遗产——出鞘
时间:2021-06-05 09:13:10

  “原来是这样的么?”伊芙联想到旧域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忍不住小声问道:“那你小时候岂不是受了很多欺负?”
  “对啊。”
  阿斯莫德满不在意地回答道,他声音轻快,听上去没有丝毫阴霾跟低沉,说:“不过我记下了那些欺负过我的恶魔的名字跟脸,长大以后我就把他们全都杀了。”
  伊芙:“……”
  还短暂地同情过对方的伊芙:“哦。”
  阿斯莫德回忆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也没办法啦,用父亲的话来说,我就是个残次品。”
  “……”伊芙顿了顿手中的动作,她侧过脸,有些不解地问道:“伊尔泽……就是你的父亲,这样说过你么?”
  阿斯莫德表示肯定地点了点头,说:“对啊!因为我生下来就太弱了,又不聪明,一点用处都没有,所以父亲不喜欢我——啊,不对,父亲他什么都不喜欢,就算是强大的阿加雷斯跟拜蒙他也从来没有放在眼里,只要稍微违背了一点他的意愿,就会被他惩罚。”
  说到这里,阿斯莫德耸了耸肩膀,显然他是回忆到了什么让他觉得可怕的又记忆犹新的画面。
  伊芙美丽的脸上浮现出了疑惑的神色,阿斯莫德口中的伊尔泽……跟她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
  阿斯莫德描绘出来的伊尔泽既极端自我、高傲又严厉非常,跟伊芙认识的伊尔泽大相径庭——在大多数时间里,伊尔泽的脾气相当温和,甚至不会生气,又很有耐心。光从他的外表或说出的三言两语中或许会误认为他冷漠又不近人情,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伊芙本能地察觉到一丝奇怪的地方,她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伴随着阿斯莫德的话语,她认识的伊尔泽的面目渐渐模糊了起来。伊芙再次忍不住问道:“你的父亲,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恶魔呢?”
  阿斯莫德回过头,眼神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回答道:“其实他也不算是真正的恶魔。”
  伊芙:“?”
  阿斯莫德竖起两根手指,认认真真地说:“他的一半是觉醒的旧神,另一半才是恶魔……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毕竟父亲不喜欢我,我见到他的次数少之又少。经常跟在父亲身边的只有拜蒙跟阿加雷斯。”
  伊芙沉默了下来。
  她想起了伊尔泽——因为她是在神殿供职的神官,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神殿里面,只有周末或者休假的时候才会有闲暇时间外出,而伊尔泽却神出鬼没,有时候会销声匿迹、像水汽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有时候又会突然出现。
  伊尔泽常常坐在教堂的长椅上,混在一群前来祷告的信徒中间,他的长相普普通通、并不起眼,但在一堆人当中却尤为醒目——所有的信徒都紧闭双眼、双手紧握于胸前,神情虔诚地祷告,只有他,用波澜不惊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些信徒的脸,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观察着水箱里面摇摆着尾巴的鱼。
  【他们在做什么?】
  “在祷告啊。”礼拜结束后,伊芙就挨着伊尔泽坐在,脸上露出一副亲切、温和、善解人意的表情,仿佛是一位正在倾听信徒烦恼的、可敬的神官,但其实她的手指早已经轻轻地搭在了伊尔泽掩藏在长袍下的手背上。
  【这有什么用?】
  “祈求神的恩泽,让他们身体健康、生意兴隆、家庭幸福,因为神爱着每一个信徒,说不定会实现他们的愿望。我有时候也会向神许愿,让我见到我的家人。”
  【你的愿望可以直接告诉我。】
  “……谢谢你啦,不过这大概是只有神才能实现的愿望。”
  【……】
  【但是神不会爱你。】
  【而我会,并且永远。】
  ……
  送走阿斯莫德之后,伊芙就将剩下的伤药跟绷带整理好,放进柜子最上面一层的抽屉里。随后,伊芙就打开柜门,朝蜷缩在里面的小恶魔拍了拍手,开口道:“你可以出来了啦,赛贡。”
  赛贡立刻抬起头,脸上两只黑漆漆的眼窟窿朝伊芙的方向“看”过去,他紧紧地咬着牙齿,额头上的青筋也神经质地抽动着。
  赛贡向她的怀中扑过去,侧脸紧贴着她平坦的小腹。伊芙低下头,用平静的目光注视着他,手指却如赛贡如愿般插进他的发间,仿佛充满怜爱似的抚摸着他的头发。
  赛贡咬牙切齿,声音仿佛吸饱了嫉妒的毒液,说:“我要杀了阿斯莫德!蠢货、白痴、没脑子的笨蛋,我迟早要杀了他。”
  伊芙温声细语地说:“可他是你的哥哥哦,还给你送了吃的。”
  “他那是在故意讨好你!!”赛贡的声音尖锐了起来。
  在阿斯莫德进来的前一刻,赛贡就被伊芙关进柜子里,并被勒令不要发出声音。赛贡只能蜷缩着躲在这隐秘、肮脏又阴暗的角落里,听着伊芙跟阿斯莫德那个蠢货之间亲密无间的谈话——他们会做什么呢?彼此交谈、彼此对视,伊芙的手会碰到他的身体,会抚摸他的尾巴,伊芙还提到了伊尔泽!又是伊尔泽!
  赛贡咬着锯状的牙齿,将光洁的额头死死地抵在柜面上,到最后他只有一个念头:让阿斯莫德去死。
  “你真的要杀了阿斯莫德么?”伊芙摸了摸他的头,言语中并没有不满,只是单纯地出于好奇。
  赛贡抬起脸,茫然又可怜地想要确定伊芙的心意:“你反对么?你不想让他死么?你是不是舍不得他,是不是喜欢他?”
  “是啊,”伊芙轻快地说,“阿斯莫德那么听话,又很乖。”
  赛贡:“……”
  赛贡的声音断断续续,说:“我也会很听话……会很乖。”
  “嗯……可是阿斯莫德比你强啊,”伊芙弯下腰,让轻柔的声音从赛贡的头顶灌入他的耳中,“他比你强这么多。你都派不上什么用场,被拜蒙弄得这么狼狈,还要我花心思照顾你……老实说,我都想不到你有什么用。就算你想杀了阿斯莫德,可你真的能杀得了他么?”
  赛贡脸上暴怒而又神经质的表情渐渐褪去,变成了一种不安、紧张跟迷茫,如果他还长着双手,那么此时此刻他一定会如同抱紧最后一根浮木一般紧紧地抱住伊芙的腰肢,但他身体残缺、只留下一个可怜的、孱弱的躯干,因此只能用力地攀附着伊芙的身体。
  赛贡动了动苍白的嘴唇:“我、我……”
  这个时候,伊芙又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颊,开口说:“但是没关系,不管是阿斯莫德还是拜蒙,他们都比你强、比你有用,可他们都不属于我。赛贡,只有你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对不对?”
  赛贡:“……”
  伊芙:“你属于我,对么?”
  赛贡:“……对。”
  “那就太好了。”伊芙开开心心地说,她俯下身,犹如奖励一般,亲吻了一下赛贡的脸颊。
 
 
第32章 永远   一个古怪的人类
  【我会爱你,并且永远。】
  伊泽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相当认真。
  他本来就是一个容易认真的人,甚至会一本正经地思考一些玩笑话,倒不是说这样的性格不好——事实上伊芙觉得这样认真、正经的伊尔泽逗起来相当好玩——只不过经过十分认真严谨的思考后,伊尔泽还是不能理解普通人能明白的问题。
  听他这么说,伊芙想了想,问:“‘永远’是多久呢?”
  或许伊尔泽将她的提问当作了女孩子在感情方面表现得异常明显的不安,伊尔泽短暂地思考了一段时间,然后目光专注地注视着她。
  伊芙一直认为,他的眼睛是全身上下最好看的部位,当他专心致志、全心全意地看着她的时候,就尤为如此。
  伊尔泽回答说:“大概有我生命那么久远。”
  伊芙“哦”了一声,兴致缺缺地说:“那也不是很久嘛。”
  伊尔泽:“……”
  伊尔泽:“?”
  “……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伊泽尔皱起眉头、抿住嘴唇,脸上浮起了不解、疑惑甚至有些执着的神情,他在碰见了普通人习以为常但自己却绝对不能理解的事情时就会表现得如此。
  伊芙眨眨眼睛,用自己的思维解释说:“因为……你看,人类的生命不是很短暂么?最多也不过是一百年,等一百年过去了、人死去之后,不是什么都不剩下了么?”
  说到这里,伊芙又起了捉弄他的心思,话锋一转,十分刻意又做作地说:“还是说你对我的爱也不过如此呢?啊,好难过。”
  伊尔泽认认真真地听完了,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低声对伊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没想到,”伊尔泽顿了一下,继续开口道,“人类的生命会这么短暂。”
  伊芙歪了下脑袋,在心里缓缓地冒出来一个:“?”
  她想了想,用目光指向一个方向,与此同时对他说:“伊尔泽,你看那边。”
  伊尔泽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见左前方一对坐在长椅上、相互依偎在一起的老人,他们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头发灰白,堆满皱纹的皮肤就像久经风霜的树皮,但他们穿着整齐、面容平和,祷告结束之后他们并没有马上离开教堂,而是静静地依偎着。
  老妇人的身体似乎不太好,断断续续地发出轻微的咳嗽,孱弱的肩膀仿佛冷风中的树叶一般颤抖着。与她一样年迈的丈夫抬起手,一下一下地、轻轻地安抚着她的脊背。
  “那是我们神殿最忠实的信徒,她年轻的时候就日复一日地来这里祷告,现在已经八十多岁了。之前患过一场重病,尽管医治好了,但还是落下了后遗症,医生说她或许撑不过这个冬天。”
  伊芙用温和的声音说着:“这就是人类生命的尽头……但这已经算是非常幸运的了,有很多人类还无法安安稳稳、幸福快乐地活到这个年纪。”
  “……”
  伊尔泽没有说话。
  他只是用过分平静的目光凝视着两位老人,他又露出了那种表情,那种隔着一层玻璃、观察着水缸里的鱼的表情。只是这一次的两条鱼让他觉得有点古怪,不免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好奇,于是用带着探究意味的目光审视了更长的一段时间。
  伊尔泽突然问:“你也会变成这样么?”
  “……什么样?”他问得太过突然,伊芙一时没有反应啊。
  伊尔泽继续注视着那两个老人,说:“身体变得极端虚弱,头发变白,皮肤老化,所有的器官一一衰退,不可避免地走向死亡。”
  “你说的也太可怕了,”伊芙嘴上这么说,但她的态度却非常坦然,“不过这是每个人都会面临的事情,我当然也不会例外。”
  伊芙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的皮肤光滑又细腻,可迟早有一天它会老化、变得褶皱横生,伊芙说:“到时候我又老又丑,可能你就不会喜欢我了。”
  “我不喜欢这样。”
  “……果然如此,这就是男人么。”伊芙忍不住吐槽说。
  伊尔泽意识到她误会了,表情认真地解释说:“我的意思是说,我不喜欢你跟其他人类一样,会有生命完尽、走向死亡的那一天。”
  伊芙看着他,慢慢地开口道:“可人类的生命总会有走向尽头的那一天,这是无法改变的。”
  伊尔泽缓慢地收回目光,将所有的注意力完完全全地放在她的身上——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只要伊尔泽看着她,那么他的眼中就不会再有其他任何人、任何东西,他的目光向来专注得可怕,可以将伊芙任何一个小举动都收进眼底,然后全部接纳、全部包容。
  伊芙注意到,他的眼睛发生了细微的变化,黑色的瞳孔边缘泛起一圈沉沉的暗红色。
  “我会让它改变。”
  伊尔泽盯着她,将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念出了什么古老的咒语。
  “我会让它改变的。”
  ……
  ……
  伊芙忽然睁开双眼,呼吸不律、微微喘息着,她怔怔地盯着高高的天花板,只觉得梦里的那双属于伊尔泽的、看起来有点可怕的眼睛即便此时此刻也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侧过脸,就撞上了一颗碧绿色的眼珠子。
  赛贡趴在她的床边,用一颗还没有生长好的眼睛盯着她看。
  他的右眼还是一个空荡荡的黑色眼窟窿,左边的眼珠子已经生长出来了,但是眼眶里只镶嵌着一颗孤零零的碧绿色眼珠,眼皮跟下眼睑都没有修复,乍一眼看过去,比两只黑漆漆的眼窟窿还要渗人。
  伊芙只是呆了一下,就立刻恢复了正常。
  “我知道你做噩梦了,”赛贡翘着嘴角,丝毫没有隐瞒当伊芙睡觉时、自己就趴在床边偷看她的事实,“你一直皱着眉头。你梦到什么了?”
  伊芙想了想,回答说:“是个美梦,我梦到了伊尔泽。因为知道他会消失,所以开心不起来。”
  赛贡:“……”
  赛贡弯起的嘴角一点一点地塌了下去,他重新生长起来的那只碧绿色眼珠直直地看着她,里面的微光由明亮转为灰暗。
  伊芙伸出手,动作自然地摸了摸他的下巴,说:“下次我睡觉的时候,可以不要一直盯着我看么?我不喜欢这样。”
  如果是以前的赛贡肯定会露出一脸“我偏要勉强”的表情,伊芙不喜欢什么、他就偏要做什么,以此来强迫她。但现在的赛贡却沉默了一下,低低地说:“我知道了。”
  “你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伊芙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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