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春来/带球跑我拿了事业剧本/我在古代出教辅——黍宁
时间:2021-06-07 09:09:16

  “为难你们?”张幼双面色不改,“你们觉得这是为难?”
  王希礼一怔,张幼双却突然往前走了几步,冷声道:“停下!!”
  众目睽睽之下,张幼双做出了个令在场众人哗然的举动。
  “停下,既然你们觉得这是为难……”张幼双面无表情地挽起头发,扎了个马尾,“那我自己跑给你们看。”
  人群“嗡”了一声,乱了方寸。
  祝保才睁大了眼。
  张衍微微一愣。
  王希礼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就这样看着,张幼双绕着广场跑了一圈、两圈、三圈,总共十圈!
  这才回到了众人面前,她呼吸平稳,虽然脸上略有薄汗,但双眼明亮,精神奕奕。
  “怎么样?你们现在还觉得这是为难吗?”
  一阵微风掠过,树叶婆娑,一片哑然无声:“……”
  还能怎么说?!总不能承认他们男子汉大丈夫个个娇气得还不如姑娘家吧?
  张幼双擦了把汗,状若随意地问:“你们里面有人考过县试吧?”
  “明年二月就是县试了,考过童子试之后还有乡试、会试!从黎明开始考,考一整天,一直考到傍晚,你们真以为你们这体力能支撑得下去?”
  “若运气不好,抢到了那等要风吹日晒雨淋的座位呢?你们这身子骨能坚持得下去?”说着,张幼双那双圆溜溜的眼随之一扫,若有若无地落在了王希礼脸上。
  王希礼面色一变。
  所谓抢座位,这是个比较蛋疼的传统了,虽然县试的考卷上也有贴座位号,不过规定并不严格,所以一进场,大家都会提前哄抢那种光线好,不用风吹日晒雨淋的座位。
  县试多在二月开考,可想而知,当时天气之寒冷,若再赶上下雨。那种身娇体弱的,能不能活着走出考场还是两说。
  将众人的神色尽收入眼底,张幼双话锋一转,又冷声问道:“我问你们,什么是孝?”
  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众人,这才又骚动了起来,好似终于抓住了喘息之机,松了口气,纷纷道:
  “自然是敬。”
  “无违!”这句话是出自《论语·为政》,“孟懿子问孝,子曰:‘无违’。”
  “大孝尊亲,其次弗辱,其下能养!”这句话又是出自《礼记·祭义》。
  另有人昂然道“父母唯疾其忧!”
  这句话也是出去《论语·为政》。
  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唯疾其忧。”
  孝道是孔门老生常谈的命题了,这句话例来就有三种解释。
  钱穆先生《论语新解》中指出,第一种,父母疼爱子女,无微不至,因此常常忧心于孩子的身体健康,做孩子的应该体谅父母的担忧之情,在日常生活中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这就是孝道。
  第二种解释是说,做孩子的应当小心谨慎,让父母除了担心孩子的身体健康之外并无其他忧虑之处。
  第三种,做孩子的孝顺父母,用心过甚,反而会使父母觉得不安,因此,孝顺父母“惟当以父母之疾病为忧”,其他的不用孩子太过操心。
  “好!父母唯疾其忧!”张幼双断然厉喝,打断了面前这闹哄哄的乱局,“今天我就来告诉你什么叫……父母唯疾其忧!”
  “父母爱子,无所不至,因此常忧其子之或病。子女能体此心,于日常生活加意谨慎,是即孝。”
  “我让你们跑步,是为了养你们的身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们的身子不止是你们的身子,更是你们父母的!”
  说到这儿,张幼双又缓和了语气,“你们能来书院念书,都不容易。”
  “有的人是父母费劲千辛万苦,省吃俭用,供你们读书。而有的人却是举全族之力才供养出来的一个。”
  “所以,我希望你们都能以一个健健康康的身子骨去考试!需知我辈少年、青年。更应该是健壮的!”
  又一阵清风掠过,吹动道旁林荫簌簌作响。
  在这一、二、三,三番犀利的打击之下,再也没有人有出言反驳的意思了。
  孟敬仲见状,轻轻叹了口气。
  转而面向众人,低声道:“夫子一介女郎以身作则,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们男子汉大丈夫还有什么理由偷懒耍滑的?”
  队伍又慢慢地动了起来,这一回,却再也没有人露出忿忿不平之色。
  或面露羞愧,或若有所思,或只是如王希礼般低垂着眼,看不清脸上神情,一声不吭。
  春晖楼内。
  孙士鲁抬手合上窗子,扭脸朝俞峻笑道。
  “俞先生,你和山长真是请来个活宝呐。”
  俞峻略微颔首,不再言语,低头去忙自己的。
  孙士鲁和杨开元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诧异之色。
  这是认了的意思??
 
 
第52章 
  似乎是自觉羞愧,明道斋这些高傲的少年们,终于爆发了!!!
  俗话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明道斋的小天才们爆发的同时,变态了,一声不吭,自发地、顽强地跑了一圈又一圈,跑啊跑啊,跑啊跑啊,一直到这堂课结束。
  下了课,一个个双腿直打哆嗦,咬牙切齿,臊红了一张脸,往斋堂里蹭。
  碰上不明真相围观的其他斋的学生,尤其是来自死对头敬义斋的嘲笑,还能梗着脖子,顽强地反驳。
  “你们懂什么?!”
  “这叫体育!”
  “少年该是健壮的!”
  这样的顽强终于在“爬”回明道斋后迅速漏气。
  张衍看了眼宛若死狗般躺了一地的同窗们,又看了眼属于李郸他们几个空落落的位子。
  没有休息,转身走出了明道斋。
  起先是去了书院里的药堂内抓了一副药,紧跟着便转道去了学生们住的号舍里。
  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叩开了面前这一扇门。
  “谁?”李郸披衣打开了门,待看清面前来人之后,登时浑身一紧,面露错愕与警惕之意!
  “张、衍。”却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漏出来的。
  面对张幼双的儿子,李郸自然不可能给什么好脸色。
  面前的少年沉静温润,只是静静地站在这儿,白衣如雪,眉毛极黑,唇瓣极薄,琉璃眼珠如雪般摄入心魂,已然有了这高彻秀美的风姿。
  一向如雪般寂清悠远的少年,此刻却掀起唇角,很轻很淡地笑了一下,“师兄,我来看你。”
  提了提手上的药包,踌躇了一瞬说:“能请我入内吗?”
  李郸脸色警惕与怀疑之色更浓了,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一眼。
  张衍便静静地、坦然地任由他打量。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还怕他么?
  “进来吧。”李郸冷冷地说。
  张衍抬脚跟上,刚迈进斋舍,忽闻李郸不客气地说:“说罢,你来做什么?”
  将手上的药包放在桌上,张衍这才转身,嗓音润泽有礼,有几分迟疑几分踟躇:“听闻师兄病了,前来探病。”
  如果不是张衍的神情平静,行为举止不卑不亢,几乎挑不出什么错处来,李郸听了这话,几乎以为他来羞辱他了!
  果然是替他娘来当说客的。
  李郸心里冷笑一声,不耐烦道:“如果你是来替你娘当说客的,那还是请你快些打道回府吧。”
  “我的想法不会因为你这三言两语而动摇。”
  张衍抬起那双琉璃眼,摇摇头说:“其实我这次前来,是遵了家母的嘱咐,家母听闻师兄病了,特地叫我过来探望。”
  李郸不屑道:“少替你娘假惺惺了。”
  张衍平静地解释说:“家母怕她亲自过来,又惹师兄不快。”
  “来探望是家母的意思,而我这次过来,另有用意。”
  李郸皱起了眉。
  张衍是正对着李郸,背对着书桌的,清瘦的腰身抵着桌角,袖口底下的手指微微曲起,不动声色地抚过了身后桌案的纹路。
  微凉的纹路更有利于他整理思绪。
  少年顿了顿,神情自若地继续说:“我娘是俞先生和陶山长请来的。”
  “师兄也该知晓,俞先生与知县交好,而这童子试第一关便由知县亲自主持。”
  李郸心中冒出起了点儿隐约的预感,皱眉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衍没有别的用意,只是想说,举业非但只考人才学,主试官同样重人品性,这与朝廷抡才选官是一样的道理。”
  “师兄此举若传出去,”张衍顿了顿,脖颈喉结滚动了两下,袖中的手又轻轻拂过了桌面,似是在给自己鼓气,“旁人只怕要闲话师兄不尊师重道的。”
  李郸睁大了眼,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张衍这话是什么意思。
  顿时气结:“你!!”
  张衍却好似什么都没说,又好似只是过来好心提醒一句,坦然自若地微微颔首,拱手道:“衍想对师兄说的话都已说完,还望师兄多加考虑,好自为之。”
  说罢,以一个几乎挑不出什么错处的动作,缓步退出了号舍,并顺手关上了门。
  关上门口,张衍却没急着走,而是静静地在门前站了片刻,吐出一口气。
  他想的其实颇为简单,娘的身份特殊,在书院少不得要被人看轻,他为人子不得不做点儿什么进行保护。
  借俞先生的势敲打李郸是一,他借娘的名义去给他送药,到时候再对舆论稍加引导是其二。
  正要离开,却猛然顿住了脚步
  只因为面前不知何时已然出现的人影!
  那一瞬间,张衍几乎惊得手忙脚乱,像只弓起脊背,险些一跃而起的白猫。
  如果说方才的张衍更像是少年试着作大人官场上那般你来我往,运筹帷幄的模样的话。
  面前的俞峻,不言不语间,神色冷淡,风姿却更为高彻隽永,这不动声色的气势足将少年压矮了生生好几个头不止。
  一大一小,静默地注视着。
  空气里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这简直好比一只清瘦的、身姿秀美的黑猫,蹲坐在前,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糯米团子。
  糯米团子紧张得几乎炸毛,豆大的冷汗几乎都快从鼻尖儿冒了出来,艰难地一字一顿地开了口:“先、先生。”
  ……
  还有什么比威胁同门师兄被当场抓包更尴尬的事。
  张衍心跳如雷,砰砰砰作响,尴尬地几乎无所适从,手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摆。
  更何况,他还借了俞先生的势。
  嘶……
  忍不住悄悄地倒吸了口凉气,僵硬炸毛间,撞入了那双乌黑的眼底。
  俞先生瞳色纯黑,目光清正,眸色淡淡。
  虽说俞先生是主动收他入门下,可是俞先生他性格清冷。
  张衍隐隐能感觉到,俞先生他其实并不合群,大多数时候只静默地站在一侧,那如月沉碧海般的眸子里藏着些疏离、孤僻,甚至有一种不信任之感、
  俞峻看了他半晌,看得张衍浑身冒汗的时候,陡道:“跟我来。”
  张衍不解其意,愣了一下,提步跟上。
  就这样一路走到了春晖阁内。
  张衍尽量一路目不斜视,春晖阁内还是有不少的学生目光瞥向了他。
  俞峻刚领着他走到桌前,孙士鲁探出个脖子,笑道:“俞先生,日课簿都已放在你桌上了。”
  俞峻沉声道:“好。”
  这才拉开椅子坐下,眼帘儿半垂着,拿起桌上的笔,开始执笔批阅,就这样将张衍晾在了一边,半晌都没抬眼皮。
  任凭其他夫子、学生们来来往往,偶尔投来好奇地一瞥。
  张衍先是僵硬,无措,后来干脆也看开了,放松了四肢,默默地等着俞先生的训斥。
  将面前这沓日课簿批完之后,俞先生这才合上了本子,放下了笔,开口道:“你做得不够妥帖。”
  妥帖?
  是指他和李郸师兄这事儿?
  张衍愣了一下。
  俞峻又道:“你的做法,威逼利诱表面上妥当。然而内里反倒使这嫌隙日深,无助于矛盾解决。”
  张衍愣了一下之后,迅速反应了过来。
  先生没有批评他……这是在教他?
  男人下颌线条冷硬,声调平静冷彻,看不出有任何护短或包庇的地方。
  张衍压下心底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脑子转动飞快,只将自己的注意力停留在俞峻说的这句话上,陷入了思索之中。
  俞峻看了他一眼,又转回了视线。
  从这点上几乎可以看出张衍与张幼双的不同,和他也不同。
  他心思深,想得更多,不过才十多岁的年纪,就已经开始摸索着人情世故门门道道了,反观张幼双……
  俞峻唇线抿紧了点儿。
  就他和她这段时间的接触来看,人情世故一道上,还像个刚抱出笼的小鸡。
  张衍比他这个做老师的,或许更适合官场。
  定了定心神,俞峻蹙眉继续说:“若你要为官,此时业已结了仇家。若对方是心胸狭窄之辈,必定会伺机报复回来。”
  “其实为官之道,就是为人之道。”
  所以,其实没那么多心机,没那么多阴阳纠纷,弯弯绕绕,威逼利诱,那都是撕破脸之后的下下策,最好的方法还是找出矛盾的症结所在,化解矛盾,化敌为友。
  化解矛盾,化敌为友?
  张衍不由抬起眼,琉璃般的眼里漾过了一丝惊讶,依然明澈,已有些明悟。
  是,趁矛盾还未激化到不可调合之前,解决矛盾,总比解决矛盾的人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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