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一黑粗的眉毛纠结地都要打结了,好可怜噢,它到底还要不要吃?
折瑶也有些纠结,这些小鬼也是被人利用才会害人的,许多行为不完全算他们本身的意志,但伤害已经发生,他们也是有责任的。
“这样吧。”折瑶想到了办法,“这十八只鬼你都吃一点,然后我在他们的瓶子上都画上聚阴符,用来给他们恢复阴气,这样既不会死鬼,你也不会缺粮了。你觉得怎么样?”
小一觉得很赞。 而小鬼听了想哭。
第44章
小一的口粮暂时解决, 很长一段时间内折瑶不需要再深更半夜出门找鬼做交易,晚上的时间顿时空了下来。
她决定,要把作息时间改过来。
穿越之后折瑶还是习惯以前的作息,基本是凌晨一两点睡, 早上九点十点才醒。但是凌霄阁的作息都是统一的, 不知道他们睡得有多早, 但是他们都是早上六点起的。
折瑶常常觉得自己因为赖床太多,而和同门们格格不入。
吃完晚膳洗了个澡, 折瑶在瓷瓶上画上聚阴符, 月为阴日为阳,将瓷瓶放在外面受月光照耀聚阴效果会更好。小一决定守着它的口粮,今晚准备以地为席以天为被。
折瑶很放心让小一和小鬼们独处, 现在小一什么都怕,就是不怕鬼。
她伸手摸了摸额头新长的痘痘, 再次下定决心一定要改作息,爬上床躺下,结果躺了一个时辰,才迷迷糊糊地陷入了沉睡。
可她的意识并没有陷入黑暗。画面瞬息万变, 黑暗的漩涡转着转着, 一点光亮出现, 隐约有乐声从那处传来。
折瑶站了半天没动。
这不知道谁在给她托梦, 招呼都不打一声,她才懒得去见呢。
忽然, 光亮被人遮住, 一张脸低头看进来, 逆着光她看不清五官,只听他大喊:“这里有没有人啊!”
声音有一点点耳熟, 折瑶没应。
那人扭头就质问:“你不是说这里面有人能证明你的身份吗,人呢?”
紧接着是一道无奈的声音:“折姑娘莫怪,老朽实在是没办法才临时拉你入梦的。”
折瑶听到这声音,这才慢慢往前走,视野越来越开阔,已经能看见外头是一片桃园。
元气流转,折瑶跨过那点光亮,出现在梦境之中,抱着胸看着背对着自己的二人。
年轻的那个,傻不拉几脸朝着酒缸里面,撅着屁股看,老一点的,则是穿着一身红黄相见的常服,背手而立。
折瑶见他们一直没发现自己,出声问道:“你俩干什么呢?”
两人一扭头,原来是石小少爷和瀛洲城隍爷。
石小少爷瞠目结舌,指着缸里,又指着折瑶,你你你个不停。
“……去京城了连人话都不会说啦?”折瑶走过去,坐下。这两人可真会做梦,满桌子的好菜配美酒,扭头一看,还有工具人乐师在弹琴。
石小少爷捋直了舌头,终于说清了话:“你不是在缸里吗,怎么在我身后出现?”
缸里……折瑶嘴角一抽,难怪石小少爷是低头看的。 还好她出来之前用元气改动了梦,不然从缸里爬出来……这画面她不敢想象,
折瑶看向笑眯眯的城隍爷:“您老不厚道啊,都拉我来了,找个好点的连接点不行吗?”
她看着那缸心里总觉得不大得劲儿,干脆一挥手,缸就不见了。看得石小少爷暗暗咋舌。
“你们真的认识啊!”石小少爷坐下来,很是担忧地问道:“那他说我有性命之灾,是不是真的?”
“咦?”折瑶没回答他,反而问城隍爷:“这么快啊。”
城隍爷端着酒杯悠然喝酒,听着曲儿摇头摆脑的:“后宫女人多,一不小心就能得罪人,当然快啦。”
“噢。”于是折瑶看向石小少爷:“你听他的。这位是瀛洲本地城隍爷,也算是瀛洲的父母官。上次让你敬香,便是给他敬的。”
石小少爷顿时一口酒喷了出来,咳嗽个不停,脸都红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失声喊道:“城隍爷?”
“对啊。你仔细看,像不像那庙里的法相?”折瑶端详城隍爷的模样,说道:“差不多一模一样的。”
石小少爷也看了几眼,作为自小在瀛洲长大的本地人,他每年去城隍庙的次数也不少了,法相长什么样子他都能立即画出来。
这哪里是一模一样啊,简直是毫不相干!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城隍爷给他托梦说他性命堪忧!那绝对是真的了……
石小少爷擦了擦嘴边的酒渍,回想他过去十几年的人生,顿时热泪盈眶,他竟然死得这么早吗?他还没画尽天下美人啊!
折瑶和城隍爷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这怎么还哭了呢。
“您老没告诉他事情的经过吗?”
“说了,可他不信老朽说的是真的。就只好把你也请来了。”城隍爷把酒杯一放,自己也疑惑了:“可他为何哭了?”
“哎!”折瑶喊了一声,石小少爷恍若未闻,她又喊了几声,“你哭什么,这不是还没死呢吗?”
石小少爷一听到死字就悲从中来,他捂着嘴,遮住自己扭曲的下半张脸,哽咽道:“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把我爹娘也请来,我想见他们最后一面。”
神经病啊!折瑶忍无可忍:“清醒一点小少爷!你真的还没有死,如果你真要死,城隍爷又何必跑这一趟呢?你以为托梦不要本钱的啊!”
托梦需要消耗元气,这世界元气本来就少得可怜,城隍爷跑这么一趟估计得用一天的香火来养。
石小少爷如梦初醒,他终于听明白了折瑶的意思,激动得站了起来:“你的意思是,我还有转机?”
城隍爷笑容一敛,严肃道:“自然。接下来老朽告诉你的事情,你务必要铭记于心,但凡违背一点,便是死路一条。”
折瑶站起来:“我就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反正叫她来就是证明一下城隍爷的身份。做这种清醒梦也是很费神的,她才不想第一天扭转作息就失败!
调动元气,头发无风自动漂浮在空中,折瑶说了声再见,整个人便消失在原位。 石小少爷没来得及叫住她,刚刚一直陷入他懊恼道:“我忘记告诉她了,我托卓成河带了幅画给虚云大师,应该这几天就能到了。”
“无碍。”城隍爷端起酒喝了一口,然后细细地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悉数告知。
石小少爷顾不得旁的事,正襟危坐,侧耳倾听,他这辈子都没这么认真过。
*
‘好心’的老和尚在天色黑下来后,才发觉事情不大对头。
他的孩子们应该会自己跑出来放风才对。 一开始他只以为是那只刺猬带灵气,小鬼们消化需要不短的时间,但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没出来,这就反常了。
他从床上爬了起来,僵硬的关节让他耗费了不少时间,推开房门,慢吞吞走到放养小鬼的房间,门还未全推开,老和尚动作顿住了。
他的小鬼都不见了!
身体微微颤抖,被老和尚抓住的门砰的一声碎裂开来。
“小点声,咱们被人盯上了。”站在屋顶之上,背着重剑的青年和尚轻巧的一跃而下,落在老和尚背后,“游山寺的人要动手了,我断后?”
老和尚仰起头来,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愤怒:“你跟着他们去,老衲要知道那些孩子的下落。”
青年和尚嗤笑一声,摸了摸光溜的头顶,另一只手拔出重剑,脚尖用力踏在地面,青砖顿时四分五裂,呈现出凹槽状。
“知道了。”
青年和尚朝着大门之外俯冲过去,声音被风送到老和尚耳中,老和尚这才慢悠悠去叫其他人。
黑暗之中,数十道身影拿着铁棍急速朝着王家院子冲来,他们的目标,正是那诡异的老和尚。
重剑横档在他们面前,剑风将地面划出一条十公分左右的小沟。
“抱歉,我要拖延一点时间。”青年和尚手中剑一转,刀锋朝向游山寺的武僧们,抬起头露出一张棱角分明,有些颓废的脸,嘴角一勾:“你们的对手是我。”
武僧们面面相觑,握紧铁棍,一齐上前。
然而青年和尚面对十几根铁棍,一剑一人,游刃有余。
激烈的战斗声闹醒了王泼皮,他出来一看,家里已是一片混乱,急得他赶紧去找家里的钱财,可别让那群和尚偷走了!
确认东西都在,王泼皮将大部分的钱财都藏了起来,自己则是带了一些准备进城避避风头,他要趁机甩掉这群不似好人的和尚。
青年和尚所谓的拖延时间,一拖就拖到了天色微明。
他微微喘了口气,面对越发密集的攻势,后撤十几米,将剑插回剑鞘,举起双手,以示投降。
“不打了。”他打了个哈欠,扬了扬下巴,琥珀色的眼睛带上笑意,“哎,问你们个事儿,你们游山寺最近是不是来了个姓越的剑修?”
武僧们收了铁棍,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然后掏出不知道放在哪儿的绳子,将青年和尚五花大绑起来,为了防止他逃跑,绑得贼紧,痛得青年和尚嗷嗷叫了好半晌。
“疼疼疼,轻点啊你们!游山寺的老家伙们到底会不会教徒弟,嘶——”
一路骂骂咧咧被扛着进了游山寺,青年和尚嘴里还是不消停,眼睛却在四处瞟。
他没算错时间啊,这会该在练剑了吧?人呢?
这边折瑶啥事都不知道,她很坚强地起了个早床,努力保持和越朝尉一样的生活习惯,吃完早膳就去看他练剑。
早晨的山风很凉快,让折瑶时刻保持大脑清醒。
新的一天,从蹭元气开始。
折瑶举起手来:“大师兄,可以带我练剑吗?虽然我感受不到灵气,但是也能锻炼身体。不过我有点笨,之前教的都不太记得了,可以……带带我吗?”
越朝尉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万俟尹说的话,抿唇,点头。
当武僧们扛着青年和尚路过时,青年和尚人都傻了,怎么还有个女人?
“这他么谁啊,哪来的女人竟然和他贴得如此之近!” 武僧们一听,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骂他们可以,骂客人不行!
然后加快速度路过了这里,青年和尚挣扎不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离越朝尉越来越远。
第45章
茶室。
红亮如琥珀的上好茶水从茶壶中倾泻而下, 枯瘦的手将这杯茶放到矮桌对面。
虚云大师神情平和,仿佛并不意外会看见对面的人。
“好久不见了。”眼皮一掀,他猝然一笑,“应烈。”
应烈揉着手腕, 也轻笑一声, 端起面前的茶一饮而尽:“你竟然还没死。”
虚云大师看着才六七十岁, 实则已有一百又五。
“我刚刚看见朝尉那小子了。”应烈神情忽而一变,语气疑惑:“和他在一起的那女人谁啊?”
“你离开凌霄阁太久了, 不知道此事也是正常。也是近来才传出的消息, 那女子名叫折瑶,乃朝尉的未婚妻。”
虚云大师提起茶壶继续倒茶:“法稷呢?”
“死不了。”应烈往后一躺,语气懒懒的, “连朝尉都有未婚妻了啊……过得可真快。”
“十年了,自然是快的。朝尉年纪也不小了, 有未婚妻没什么稀奇。”虚云大师听到法稷死不了,便放下了心,笑呵呵道:“他如今可是新一代的剑修第一人,就如你当年那般。”
“哟。”应烈撑着脑袋, 剑眉一挑, 嫌弃道:“就这小子闷不吭声的性子, 还能走到这一步?”
虚云大师瞥了他一眼, 语气虽是嫌弃,眼里却甚是满意的笑。
“你若是不走, 如今凌霄阁的掌门就该是你, 朝尉的师父也该是你。值得吗?”
当年越朝尉入凌霄阁, 很得应烈喜爱,亲自教导数年, 后来应烈失踪,越朝尉这才拜了净明掌门为师。
究竟是什么,让应烈舍得抛下这一切,决然离去?虚云大师没问,他知道应烈不会说。
这家伙,不负责任的走,如今又不负责任的回来了。
应烈坐起来,摸了摸光头,神情有一丝不耐烦:“烦死了。那掌门谁爱当就当去。”
“再问你一个问题,那些小鬼呢?”
虚云大师想到小一吃鬼心情就复杂:“……超度了。”他当然不会告诉应烈真相,资敌的事情他才不做。小一的能力,也是他们这边的一张底牌啊。
应烈对此事也不是很关心,就是问一问,回去了好交差。
“行吧,那我去找朝尉聊聊。”
说完也不等虚云大师同意,拿起自己的重剑直奔越朝尉练剑之地。
虚云大师给自己倒了杯茶,摇摇头道:“十年了,你性子还真是一点没变。”依旧是不喜欢听人提起掌门之位。可他不信应烈离开凌霄阁,只是为了给他的师兄——如今的净明掌门腾位置。
应烈看见越朝尉手把手在教折瑶练最基础的剑法,感觉牙有点酸,啧了一声,高声喊道:“你小子,剑是这么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