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次不一样了。
那剑直接戳进身体里,带来的痛感是真实的。
而那黑乎乎的鞭子更为可怕,一鞭子下去,会疼得人思维都要凝滞一般。
李朝堇发现他们终于会痛了,越发兴奋:“小师妹,为什么你变出来的剑可以伤害他们。我之前逃走也试图靠武力,后来发现还是悄悄逃走比较方便。”
简言之就是,他怎么也打不过村民们。
折瑶笑了笑没告诉他为什么,她今天的元气可不是白吸的。
很快,村民们被打得抱头鼠窜,有的还想离开院子,结果发现梦境早被缩小的边界,出了院子就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在这里被打还只是疼,出了边界很可能就迷失在梦境之中再也回不来。
李朝堇出完气后,看着瑟瑟发抖团在一起的众人,把剑一扔,叉腰冷笑:“看你们还敢不敢入我的梦了。小师妹,他们要怎么处理?”
“还能怎么处理,你的梦该醒了。”折瑶看了他一眼,打了个响指,梦境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大门,“一个一个进,不要试图跑,梦里抽你们只是疼,现实里要是被抽……想来你们也不会想知道那滋味的。”
赶山鞭一鞭一个鬼可不是虚言。
等村民们都老老实实从门里离开,冉南好奇问折瑶:“小师妹,我们要怎么离开啊,也从这个门走吗?”
“嗯。”折瑶对李朝堇说,“小师兄,你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李朝堇感叹道:“说实话,我病的时候都不知道躺了几天,也不是很困了。”
“走了走了。”冉南拉着折瑶一脚踩进门中,越朝尉紧随其后。
离开梦境之后,四个人几乎在同一时间醒来,身上贴着的纸符已经化为灰烬。
折瑶和冉南才下床穿鞋,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小师妹。”李朝堇悄悄喊道。
冉南打了个哈欠:“就知道小师弟要凑这个热闹。对了,方才梦中的村民们都去哪了?”
大门一开,越朝尉抱着剑靠在墙边,李朝堇搓着手站在一边等开门。
折瑶回头道:“没去哪,送他们回家了。再等一会应该都来了。”
忽然,青云房间的灯亮了,他推开门,一眼瞧见那四个站在门口的人,愣住了:“几位……还未睡下吗?”
李朝堇笑呵呵道:“青云大夫你忙你的,我们掌门找我们有点事交待,一会就睡了。”在梦里知道那婚事和青云无关,他又重新放下了对青云的戒备。
青云没再多问,提着灯盏去了外面。
李朝堇知道他去干嘛了,小声解释道:“这里挺不方便的,夜里如厕还要跑到院子外面。”
“……你怎么连青云大夫是去如厕的都知道,你俩这么熟的吗?”
冉南对初来乍到的那一幕还印象深刻,再加上村子里的鬼都说青云喜欢男人,她也不自觉想歪了。
李朝堇憋了半天,委委屈屈道:“我在这里住了快一个月啊。”
灯光忽暗忽明,方才走出去的青云倒退着回来了,他声音有些发紧,带着惊慌说道:“各位婶子叔伯,怎么都来了?”
折瑶一听就来了精神,踮起脚尖看向院门外:“哟,来得这么快呢。”
院门未关,夜风一吹便吱呀吱呀响了起来,一群人面无表情地看向人味儿最重的地方,吓得李朝堇又怂了起来。 小师妹厉害归厉害,但并不妨碍李朝堇心里怂。
招魂玲开始响了,活人听不见,死人听了灵魂震动。折瑶这回都没有喊人,听到这铃声频率,该来的人自己就会麻溜儿地滚来。
“这么多人,是笔大生意了。”折瑶粗略数了数,发现比梦里的数量好像还要多。
深更半夜,众人都穿着一样的粗布衣裳,脸上的表情也一模一样,看起来着实诡异,青云被吓得挪不动脚,李朝堇好心拉他过来。
“你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就没发现他们都是鬼吗?”
青云瞠目结舌,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冉南仔仔细细打量这些鬼,暗自疑惑:“没看见李村长,他不是鬼吗?”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这群鬼吸引住了,便也没人听到她的嘀咕。
招魂玲还在响,很快,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齐齐出现在折瑶身边,黑白无常背靠着背,扭头瞪着这群一看就死了有些年头的鬼。
这样大规模的鬼,看着还整整齐齐的像是一个地方的人,也就是说,估计没有后人烧纸钱的……
这引渡了也是白做。
现在走人还来得及吗?
折瑶一手按住一个,微笑道:“收了我的钱,还想走?”上次的金元宝是那么好拿的吗?
鬼太多了,聚在一起营造的磁场足以让众人看到黑白无常。
青云不由侧目,这位折姑娘……竟然认识地府阴差?
拍了拍黑白无常的肩头,折瑶很大方道:“去干活吧,我还有批金元宝的存货的。干完就去找殿主,就说怀疑这伙人一直被困在小拗山和金轮宝可能有关。”
“轮宝?这不是转轮王的半生之器吗,怎么就和这个有关了?”白无常疑惑了。
“你们回去之后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他们可太菜了,这种大事儿居然都没听说过。
然后伸出双手,折瑶沉默了片刻,他们也一起沉默,脚都不挪动一下的。
“地府的日子是真的不太好过。”黑无常难得开口卖惨。
折瑶叹了口气,在储物戒指里拿出一把金元宝胡乱塞给俩鬼:“赶紧带走,我还要睡觉呢。”
黑白无常这才动了起来,用锁魂链一个接一个的绑住村民们的手,然后合力开了一道通往地府的大门,一前一后带着这群鬼进了地府。
“这就行了吧?”冉南伸了个懒腰,“那咱们都散了吧,回去睡觉。”
青云抓住李朝堇的衣袖,神情苍白有些被吓到了,但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道:“李公子,这世上真的有地府吗?”
“你这不是亲眼见到了?”李朝堇还不怎么困,就和青云说起了地府,“确实存在的,而且生前作恶的人死后在地府也会受到刑罚呢。”
其余人都散了,第二日还得赶路回凌霄阁,仙门大会还得布置呢。
唯独李朝堇,睡得太饱了,也恢复得太快了,现在一点也不困,拉着青云就说起来孔祥的事。
两人聊了好一会,这才分开。
青云坐在桌前,看着油灯的火光出神,或许他死后,也是要受到惩罚的吧?
第二日早,剑修们依旧起的很早,越朝尉自觉身体好了很多,坚持要练剑。
李朝堇在外松懈了几日,一起床就惦记着要吃早膳,于是偷偷摸进了灶房,去翻他昨天用来煮鸡汤的新瓷罐。
不过好像被人用过了,里面是一堆黑乎乎的药渣,捏起一片还算完整的药材,李朝堇惊骇地发现——这是草乌。
村里的鬼都离开了,青云这是煮给谁喝的?
第60章
青云哼着歌, 提着装满汤药的竹筒,和往常一样,轻轻敲了敲李村长的门,神情平和:“外祖父, 青云给您送药来了, 您前几日不是说一直咳嗽吗?”
李村长打开大门, 浑浊的眼睛看见路边长得茂密的野草,垂着眼眸看了半晌, 一声不吭转身进去。
青云顺手关上了门, 看着院子里一片空荡,笑道:“我没想到您居然舍得把外祖母养的鸡卖出去。”
“早点卖了好。”
李村长颤颤巍巍伸出皱巴巴的手:“药呢,给我吧。”
青云便将竹筒递给他, 叹了口气:“您说要是我爹娘都在该多好,说不定这会他们都抱上孙子了。”
李村长没说话。
青云自顾自地拉开东厢房的门, 里面是一排一排整齐的灵位,这上面每一个名字青云都很熟悉。
他轻车熟路地从旁边的柜子里取来黄纸,在火盆里烧了起来。
“您知道吗,外来的客人们见多识广, 他们说这世间真的有地府, 还说地府会惩罚那些生前做过坏事的人。外祖父, 您觉得您死后, 会受到惩罚吗?”
李村长沉着脸,开口好几次最终还是选择闭紧了嘴。
“村里的叔伯婶子们还是有福, 死后一直有人祭祀。可我爹娘……唉, 我连他们的生辰八字都不知道, 想烧点纸钱给他们都不行。”
青云将手里一把纸钱扔进火盆,起身:“您说, 您狠心吗?”
“因为莫须有的传言将我爹活生生打死,我娘追随爹死了,您还觉得丢人,不准亲族祭祀。”青云转过身,对李村长微微一笑,“您知道吗,这些人……是因为您死的呀。”
李村长早就泪流满面,他哽咽道:“……我是个罪人。青云,你离开这里吧,不要再沉迷仇恨了。”
“我不恨你们。你们不值得我恨。”
青云眼中有些茫然,随即渐渐坚定,他说:“我只是厌恶你们,只要你们还活着,我就会恶心得想要去死。”
李村长哭着哭着便笑了,他抹了把脸,颤抖着手打开竹筒的盖子,里面是黄褐色的汤药。
“这就是治咳嗽的药了吧?”
“是。”青云点头,“您喝吧,这药效果极好,以后应该就不用再喝了。”
“好好好。”李村长点头,喃喃道:“我这就喝,这就喝……”
大门被一脚踢开,李朝堇最先赶到,入目便是李村长在喝药,急忙大喊:“村长,那药不能喝!”
话音刚落,竹筒啪一下掉在了地上,里面一滴都没有了。
李村长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看着青云呢喃道:“我死了,你是不是就能好好活着了?”
青云淡漠地望着他,心中没有丝毫报复成功的兴奋感。
折瑶等人来迟一步,赶到的时候李村长已经奄奄一息,没救了。
青云从屋子里拿出一块空白的灵牌,小心翼翼地刻上了李村长的生辰八字,和村民们的灵牌摆在一起。
越朝尉皱眉,沉声道:“你一直都知道村里住着的是鬼?”
“是。”
轻轻地一个字,炸得其他人背后发麻。
这人……知道是鬼还能照常相处?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折姑娘,昨夜我听李公子说,就算是去了地府,生前有罪的人是不是也会受到惩罚?”
“是。”
青云看着李村长的尸体,笑道:“不知道外祖父死后会受到什么惩罚,我好好奇啊。”所以出门之前,他已经服了别的毒。
李朝堇顿时觉得这是话中有话,他紧张道:“青云,你不要干傻事。”
“天色亮了,你们该走了。”青云坐在屋檐下,靠着柱子缓缓闭上眼睛,“我要亲眼去看一看。”
他面容很平静,轻描淡写就说出了要赴死的话,青云才二十来岁,却仿佛已经在这世间过了好久好久,久到他都活累了。
“李村长竟然是你的外祖父。”冉南心情很复杂,李村长一直都很维护青云,对他十分推崇,两人竟然是这个关系?
“是。可他也害死了我爹娘。”青云声音渐渐弱下来,“这村子里啊,没一个好人,所以我将他们都杀了,免得祸害其他人……”
声音戛然而止。
折瑶走上前,伸手去探青云的鼻息,没气了。现在还是白天,李村长和青云都是刚死,要到晚上被阴差传唤鬼魂才会离体。
“看来村里人都喝过那汤药。”也因此在死后,再不敢碰青云给的汤药。
全村的人都被青云杀了!冉南没经历过这么残酷的事情,说不出现在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以至于会走到如今这步。”李朝堇惋惜道:“他若不是生在这里,应当也会有个很好的前程。”
几人找了块比较开阔的地方,让李朝堇挖坑,准备把这二人的尸体埋下。
工具是在青云家里拿的,虽然不是很趁手,但用上灵气的话很快就挖了两个大坑。
李朝堇看了看自己两只手上的泥垢,去旁边的小溪洗了洗手,随即眼睛一花,好像有什么白色的东西顺着他的手钻进了体内。
“握草!”李朝堇惊恐地站起身,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他没眼花吧?
好像……有什么东西钻他身体里了?
“小师弟你喊什么?”冉南将尸体用剑运了过来,正好听到李朝堇在喊。
李朝堇觉得应该是自己眼花了,不过也不敢再继续洗手,直接在身上擦干了水渍。
“没什么,我刚刚看错了。”
他笑了笑,刚刚挪动步伐,整个人啪一下倒地了。
随即以李朝堇为中心,周围一米内的草地全部枯萎,冉南愣是不敢上去扶他。
“小师弟,小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