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小五被宫人请了出去,听着屋中王公公着急让人传太医的声音,心情又好了几分。
第7章 出了家贼 莫名有些在意的东西
宣帝用了好长时间,才缓过神来,太医施针结束后,苦心劝告,“皇上,您需得静心养神,万不可再耗费心神……”
宣帝已经听了不知多少这样的话,他摆了摆手,“不必讲了,下去吧。”
太医欲言又止了好几回,王楼站在一旁递了眼色示意他离开,太医方才躬身告退。
宣帝抬手揉着眉心,疲倦的唤道:“王楼。”
王楼忙上前来,“主子,您吩咐。”
“刚刚成珩说的事,你怎么看?”
王楼跟了宣帝一辈子,若要说这世上最了解宣帝的人,他敢称第二,无人敢自称第一。
他也从不在宣帝面前藏话,此刻便道:“五少爷尚且年幼,还不知事,他不知道其中的利害。”
宣帝哼了一声,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他哪里是不知道其中利害,朕看他,是太知道其中利害,恨不得闹得人仰马翻才痛快。”
“整日里没个正形,不知所谓。”
知子莫若父,这儿子虽然是抱养出去十几载,宣帝却还是能一猜一个准儿。
王楼知趣,附和道:“奴才想,主子若是能给五少爷安排一份差事,五少爷肯定能懂事些。”
宣帝半眯着眼睛,眼中精光闪烁,“你说的不错。”
王楼略松了一口气,五少爷到底是宣帝的亲儿子,当年宣帝一念之差将亲儿子抱养给了禹王,如今五少爷长大了,又生的和宣帝年轻时有七八分像,在所有的儿子里头,这倒是独一份儿。这世上的人,就没有不爱长相与自己相似的后代,这大抵就是血脉的延续。
就因为五少爷越长大,越长得像宣帝年轻时的模样,宣帝心中不免起了悔意。
王楼想了想,又道:“太后娘娘的千秋就快到了,主子,不妨让五少爷来操办千秋宴?”这算是一份美差,既轻松体面,又不会出岔子。
宣帝思考了片刻,也觉着这差事甚好,“不错,他是该做些正事,学着为朕分忧了。传朕的旨意,明日起,让他去礼部办差。”
王楼应了是,也没提醒先前宣帝才罚了人闭门思过一事。
出了宣明殿的大门,赵成珩便对寸步不离‘押送’他的禁卫说道:“你们不必送了,难不成我还认不得回家的路?”
“是。”禁卫也不为难他,目送他上了马车。
常鸣见这被押送出来的阵仗,就知道出了事,“五爷,皇上这回又罚您闭门思过了?”
赵成珩闭眼,哼着小曲儿,“没意思,回回都是如此。”除了让他闭门思过,待在那座只有他自己的王府里,就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常鸣知他这会儿心里有气,眼珠子一转,“奴才这记性,主子,方才奴才等您的时候,听说忠义侯府出了个家贼,偷了世子爷的东西,连顾侯爷都惊动了,忠义侯府正热闹呢。”
赵成珩来了几分兴致,“是吗?走,去侯府探望阿晏……”
*
昭昭是第一回 去严相府上做客,相府掌家的严大夫人亲自出来迎她。
刚一见面,昭昭便行了个晚辈礼,“原是该一早来给夫人请安,只是未曾得空,还请夫人莫怪。”
严大夫人是位娴静秀美的夫人,这是第一回 相见,却待她尤为和蔼可亲,亲切的挽了她的手,眼中隐隐藏着激动,先是仔细打量了她一番,“真像,真像。”带着几分怀念之色。
而后又忙问:“公主可好?”
昭昭便笑道:“我母亲身体康健,一切都好,时常提起您来。”
这位严大夫人,与她母亲是青梅竹马的情分,这些年来偶有书信来往,却碍于朝堂之事,不过是三言两语的问候。
她来长安前,也被她母亲叮嘱,若是有机会,一定要上门请个安才好。
这回,严家三姑娘设下赏花宴,宴请长安闺秀,也不免有为让她同严大夫人相见的意思。
果不其然,严大夫人一听这话,眼中就泛了些许泪意,可又很快压下去。
有些话此刻说也不合适。
她身旁的年轻姑娘,适时的上前一步与昭昭见礼,“沁雪见过郡主。”
年轻姑娘周身气质恬静,长相颇为秀美,叫人一见可亲,便是严家三姑娘严沁雪了。
昭昭笑道:“严姐姐称我昭昭便好。”她比严沁雪小上月余,两家的长辈又是至交好友,唤一声姐姐倒也不差。
严大夫人也未曾阻止,严沁雪便顺口改了称呼。
严大夫人笑道:“你们小姐妹自去赏花玩耍,我去厨房瞧瞧。”
严沁雪应了声,便与昭昭并排走着。
她笑道:“我比昭昭大不了多少,你也别叫我姐姐,叫我阿沁就好,好友皆是这般唤我。”
昭昭也道:“好。”
严沁雪身上有股莫明的力量,短短一路,交谈不过只言片语,却叫人忍不住亲近。
到了设宴的地方,前来赴宴的闺秀们正三五个的聚在一处说话。严沁雪将人一一给昭昭介绍过。
这时,昭昭才发觉了这位严家姑娘着实是个妙人来。
这些姑娘家,出生、喜好看上去全然不同,严沁雪根据每个人的喜好来安排茶具、座位,这算是待客的基础。偏偏严沁雪同每个人聊天的话题,也都不一样,这需要花费极大的功夫去做准备。昭昭扪心自问,她是做不到这一点的。她便安静坐在一旁,听着旁人交谈,倒是听了不少事。
晌午前,赏花宴结束,宾客散尽,严沁雪便带着昭昭去她的住处先休息一回。
二人走在挂满了紫藤花的长廊上闲聊着。
说话间,前方不远处,正有一人朝她们走来。
对方显然也没有料到会遇见她们二人。
倒是不好避让。
年轻男子停下了脚步,许是他生来就是个冷淡人,浑身上下都透着生人勿近的气势,他同严沁雪打了个招呼,很是简略的唤了一声,“三妹妹。”而后也只看了一眼昭昭,便避开了目光。
严沁雪介绍了一回二人。
“二哥,这位是阿罗郡主。”
“郡主,这位是我二叔家长子。”
对方也并未有过多寒暄,很快双方便各走各的路。
只是昭昭多看了一眼对方腰上的佩刀。
那是一把通体漆黑的腰刀,刀鞘上暗刻了一个图案,那应该是某种标志。
这柄腰刀,莫名让她有些在意。
严沁雪像是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似的,边走边解释道:“我二哥如今在北镇抚司任职,平日里忙的脚不沾地,这会儿会回来,许是探望我二嫂。”
*
赵成衍到忠义侯府,就像是回自己家一般,守门的奴仆要去通报,也被他拒绝,直接就往顾淮院中去。
刚走到顾淮的院子外头,就听见里头又哭又闹。
他了解好友性子,虽会与他一起去勾栏瓦肆听戏曲,平日里却是个喜静的性子,是断不会让人在他的院子里头哭哭闹闹。
这怕是又一出大戏。
他挑了挑眉,将那院门边儿正要偷偷摸摸溜进去传话的随从给喊住,“我与阿晏什么关系,不需要你传话。”
顾侯爷苦着一张脸,他才是老子,可这会儿却要向儿子低头说软话,“阿晏,为了你妹妹,还有家中的名声,将这些蠢奴发卖了便是,何必送官府。”
“这不是让人看了笑话。”
饶是在室内,顾淮也披着一件青羽大氅。
他一言不发的看着眼前这一场闹剧。
听见顾侯爷的话,他只觉着好笑,眼角眉梢便带上了些许笑意,一场风寒还未痊愈,他的脸色在青羽大氅的映衬下,越发显白,那笑也带上了瘆人的味道。
顾侯爷看着他的笑,心中就有些发怵。
他原是在宣明殿当值,府上却急急忙忙让他回府,说顾淮要将他继妻所出的幺女身边的婢女嬷嬷送去官府,因为这几个奴仆偷了顾淮的东西。
他没仔细问到底偷了什么,只想着赶紧回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顾淮勾了浅薄的唇,笑了笑,“父亲说的是。”
顾侯爷松了一口气,正要让人将跪在地上痛苦求饶的几个奴仆给堵了喉咙拖出去。
坐在一旁的中年夫人,也松了一口气,正要说些圆场话。
顾淮又开了口,“若她们没有偷那支太后娘娘从前赐给母亲的凤钗,此事儿子听您的也就算了。”
这话一出,顾夫人脸色一僵,在她身边一直抹眼泪的年轻小姑娘抖得像是筛子一样。
顾侯爷脸色大变,转身踹翻了跪在他脚边的仆妇,“谁给你们的胆子。”
书房大开着,外头的寒风一股脑的往屋中吹,顾淮抿下了喉间的痒意,看向顾侯爷,“父亲还觉着儿子做错了吗?”
顾侯爷铁青着一张脸,瞪了一眼顾夫人,却还是想耐着性子劝顾淮。
赵成珩一脚踏进屋中,“哟,今个儿怎么这么热闹。”
他一来,顾侯爷脸色就更难看了,这活祖宗怎么跑来了。
“五爷,您怎么来了。”顾侯爷瞪了一眼跟在后头进来的奴仆,“五爷来,你们都不知道通传一声吗?”
赵成珩摆了摆手,“顾侯爷,你这话多见外,我和阿晏是什么关系,哪里用得着通传。”
他目光扫过屋中众人,慢悠悠道:“我这是来的不巧了。”
第8章 青鸟送信 我们本不该有所联系。……
一连三日,昭昭夜里都睡得不安稳。
夜里睡不安稳的代价,就是她在白天越发没精神。一来二去,连太后都瞧出了她的不对劲,宣了太医来给她看过,也只开了安神补气的药方。只是这药方喝了两副,也不见好。
夜里,她喝了一碗安神汤药,陷入睡眠的那一刻,她却又入了那场梦。
那个浑身都是血的男人,护送着她逃离尸横遍野的战场,男人握着一柄刀,阻挡着四面八方袭来的危险。
她想要抬头看看男人的脸,却听见了刀刃划破长空的尖锐鸣音。
她只看见了刀刃似闪着寒光一晃而过,拦路的人死了,男人的胸前也多了一个血洞。
男人身体里的血,源源不断地往外涌出。
她想,这个人就要死了。
她想要堵住那个血洞,好像这样,他就不会死。
那个男人却捂住了她的眼睛。
他应该没有多余的力气再说话,所以他落在耳边的声音,很轻,轻的像是一片羽毛。
他说,“别怕。”
昭昭猛地睁开双眼,许是宫灯昏暗,她迷茫了许久,方才一点点从梦境中脱离,重新回到现实世界。
她无力的抬手摸了自己的额头,摸到了一手的凉汗。
又做梦了。
只是今夜这场梦,有些不同。
她梦见了那柄刀。
梦中人手中握着的那柄刀,那已经被鲜血染透了的刀背上,有一道暗刻。
与她在严相府见到的严二少爷的腰刀刀鞘上面的暗刻,一模一样。
此时此刻,她分不清楚,到底是她将现实所见,带入了梦中,还是梦境在她毫无头绪的时候善意的给了她提示。
她缩在角落,缩成了一团,喃喃念道:“北镇抚司……”
太后千秋将近,千秋宴就成了宫中头等大事,从前皆是礼部与内廷共同操办千秋宴,不想皇上一纸诏书,此次千秋宴将由禹王府主持。
赵成珩还未封王,而禹王多年前就病逝,旁人如今称赵成珩一声五爷,要不就以禹王府代指。
只是旁人皆不知赵成珩这份差事是因何而来。
昭昭自然也不知道,不过她也来不及对此事上心。
她现下多了一条找人的线索,便心心念念想要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
北镇抚司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与大理寺齐名的诏狱,进去了的人,就算是被挫骨扬灰了,也出不了北镇抚司的大门。长安百姓提起北镇抚司四个大字,都会抖上一抖。
她若想知道梦中人是不是同北镇抚司有关系,靠子桑羽带着几个亲兵去查,若是没查着也就罢了,若是暴露了行踪,到时候落个西北王窥伺朝堂的罪名,后果也不堪设想。
她不是个爱发愁的人,此刻也难免有些愁容。
若是找严大夫人帮忙,左右严二少爷就在北镇抚司当值,昭昭刚起了这个心思,又立刻觉着不妥。
说到底,还是只能靠自己。
她写了一份信,让子桑采送去给子桑羽。
子桑采送了一回信,回来之后就变得吞吞吐吐。
昭昭一见她这样,就知晓定是子桑羽做了什么事,还瞒着她。
“说吧,阿羽做了什么?”
子桑采抿了抿唇,方道:“主子,您千万别生阿兄的气。”
“阿兄说,先前散播主子同顾世子流言的人找着了,是忠义侯府上的下人。”
昭昭眼皮子一跳,“然后呢?”
子桑采吞吞吐吐道:“然后,然后侯府这两日出了件大事,侯府出了贼,偷了顾世子母亲的遗物,那遗物还是太后娘娘当年赐给顾世子母亲的发钗,顾世子已经将人送去了官府。”
“那贼偏生是顾四姑娘院中伺候的奶嬷嬷一家。”
“官府一审,方才知道那贼不止偷东西,还一直往外散播顾世子的流言。”
“侯府闹得有些不好看,顾世子昨日都搬离侯府去别院住了。”
“方才婢子回来时,瞧见贵妃娘娘正往太后娘娘那儿去呢,肯定也是为顾家一事而来。”
昭昭猜出了七八分,“阿羽去找过顾世子?”她之前叮嘱让子桑羽不要插手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