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可能的夜晚——金呆了
时间:2021-06-09 09:10:15

  “嗯,”他指了指车顶,“你要躺上去试试吗,马上拥有一整个南澳岛的天空,不对,一整个世界的天空。”
  秦苒笑,“夸张。”嘴上啐他,心里跟着期待。此刻的天色足够叫所有诗词失色。
  越野车车身偏高,她扶住后备箱,抻了抻脚,手下马上搭来只手,她不好意思扶但不扶攀爬姿势会很丑,于是以语言掩饰尴尬,“你的手很好看哎。”左手的金属戒指借力对撞又马上分开了。
  温柏义收回手,摊在眼下左右看看,感受余温,“还好吧。”
  “很好看,没有嶙峋凸起的骨节,”她捂住小腹徐徐蹲下,将右手伸到他跟前,“你看我的,备课备成这样。”肤色白皙,中指握笔常见的部位茧确实比较大,她缩回手,“我写字很用力。”
  “卫校的语文课也要备课?”
  “你看不起谁啊!”秦苒瞪他。
  “没,”温柏义讪讪,长腿一跨翻上后备箱顶,与她齐肩,找补道,“我以为现在是电子备课。我们都是电子病历了。”
  “鬼画符的病历不写了?”
  他哈哈一笑,“也写,不过不多了,可以直接打印,有些需要请病假什么的还是要写的。”
  她燃起弱弱的念头,“下次我要是不想上班,我可以来找你打病假吗?”
  “我?”温柏义皱眉想了想,“我们俗称男科,比较少……”泌尿道感染可以用,但这病不影响生活,假条最多开三天。
  “啊?那算了。”
  风太大了,头发被吹得凌乱不堪,全无卷发该在风中的优美,打得秦苒意乱,甚至挡住温柏义的视线。她尴尬地挽起长发,没找到辫绳,一绺逃脱主控跳跃至眉毛,温柏义抬起指尖指了指,提醒她,秦苒五指一抓,顺捋进掌心的大部队。
  “没有头绳吗?”他发现了,“带了吗?”
  “嗯,”她顿了顿,“好像在我包里。”
  他再度跳下去,主动帮她拿,她不好意思说了句谢谢。温柏义说:“没事,我上下方便。”
  “是暗示我腿短吗?”上下车不方便。
  “没有。”秦苒的腿哪里短,她们女孩子就是喜欢贬一下自己,再听对方夸。温柏义想接一句社交性的夸奖,又怕唐突,孤男寡女,夸奖在此刻听来功利性太强,于是将夸赞抿了回去。
  “到底是有经验,毛头小子肯定看不出我要干什么。”
  “有那么傻?”一眼就可以看出她想扎头发。
  “有呢。”秦苒说起自己以前上学,单手束头发一两个小时,男生都能笨得不知接台阶亲密一下。
  温柏义找到她的包递给她,没有打开,抄手站在车旁仰头,“可能想,但又怕唐突,加上紧张,就……”
  她斜身盘坐车尾,开始扎头发。发丝漫卷在玫瑰色的天空下,一绺绺被束缚,松散成型,直到低丸子头的尾巴俏皮荡漾,温柏义才勉强回神。
  “果然是男人懂男人。”
  温柏义冒出个念头,“这人不会是你老公吧。”
  “哈哈哈,才不是。”她朗声大笑,“他要这么笨我才不嫁他呢。”就是好得太滑头。似乎好男人很难在体贴与木讷之间找到平衡。笑声戛然而止,秦苒眼里浮出酸心。他长长叹了口气,将她阿尔卑斯风味的樱桃针织衫递给她做枕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风车山上,层峦黛色山峰,缭绕绯红云雾,房屋高楼影影绰绰,巨大的风车慢慢转动扇叶,遥遥东边海域能望见桅杆林立的渔港。
  他们并肩躺着,小心翼翼挨着左右车边,中间留了一个人的位置。
  她看了会晚霞,心神悠荡,“明明他们呢?”
  “他们去42号风车那边拍照去了。”他对拍照打卡没兴趣,所以留下来等她。
  秦苒偏头,“风车还有号码?”
  他笑,“你是真的一点功课都没做。”
  他们聊到明明说的那个看脸的女孩,秦苒问:“你上学时候是不是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
  “没有。”他否认。
  “真的?”她认为他骗人,“情书也没有?”
  “没有。”他很肯定,“很多人这样认为,可我上学时候,班上谈恋爱的男的都是很会哄女生的那种。”话很多,会粘着女生转。他这种直来直往的不讨女生欢心。
  她联想到了徐思伦,嘲讽道,“哦,那就是我老公那种。”特别会来事,各种惊喜层出不穷,把你宠成小公主,霸道总裁戏路时不时上演,加之艺术家那拿腔拿调的逼格,初识他,十有八九得栽倒。
  温柏义讽刺地哼了一声,“你看,你果然是明明说的那种女生。”
  被发现了!
  秦苒忽然想放声大笑,但终是被淑女的规训压下,捂住嘴巴,两眼弯成两弦弯月,将彩霞集在眼里,放出迷离的焦点。温柏义避开目光,往另一处看去,秦苒规矩并排的双腿松下劲道,不自觉交叠,脚尖轻松踮动,“我是,我很俗。”见他没说话,她继续道,“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谈恋爱的?”
  “大二大三吧。”他不太记得了。恋爱不是个很标准的时刻定义,迷迷糊糊开始,开始了一阵才意识到哦,恋爱了。“你呢?”
  “我啊……”她撅起嘴巴,想了想,“不告诉你!”
 
 
第7章 07   晚灯
  “从心理学角度来说,经济下行时期,瘦长脸会比较吃香。”温柏义伸出手指,于空中虚虚描绘,“所以明明以后激素稳定一些,痘痘消了,会满受欢迎的。”
  秦苒惊讶,“你还了解心理学?”临床医生这么全能?
  “不了解,看《经济学人》的时候get的知识点。”他撇嘴角,“不过也就是个解读角度,安慰这个年纪的男生不要太在意眼前的情场失意。”
  晚霞兜头的罩下,美到失语。听他说话,像在聆听黄昏的歌。
  不要在意眼前的情场失意。秦苒醉在晚霞中,咀嚼这句话,“我能理解他们那个年纪不要在意眼前的情场失意,那我们这个年纪呢?”
  “我们这个年纪……”温柏义很想反问我们是什么年纪,唇抿了抿,终是没有明知故问,“我们这个年纪,不会太在意感情上的得失了吧。”
  “为什么?”秦苒侧身,认真起来。
  他挑起一侧眉,同她对视,试探道,“感情天秤上的砝码少了,可能比较注重事业。”
  秦苒脸耷拉下来,眸光骤冷,心沉到了底,“你们男人是这样想的?”她确实在婚后感觉到徐思伦在事业上的激进,以前端得多清高的人,现在能为一些虚名不停应酬,冷落婚姻。
  温柏义扫见她的脸色,淡淡问:“你会在意吗?”
  秦苒眼神虚焦,越过他微隆的鼻峰,落在虚无的舒卷云丝间,“我很想说不在意。”
  胭脂在天空一路晕染,摧枯拉朽地疯狂燃烧美丽,大海在远处像触手可及的小水洼,掬着浓度最高的一抹,于晚风吹过波粼时蹁跹起舞。
  呼吸融进晚风,心情披着霞光,世界铺上滤镜。他们没急着在这个话题续上只言片语,好像在河岸边散步,心知再往前就要湿鞋,小心翼翼,可步履的方向注定会把他们推进黑暗。
  温柏义张张嘴又合上了,过了会,身旁的秦苒打了哆嗦,颤动不小,他撑起身,关切道:“冷了吧,把衣服穿上。”
  “嗯。”她跟着坐起,将针织衫套上。
  晚风阵阵,一点点凉意将白日的炎热驱散。
  穿好衣服,他们相向盘腿而坐,膝盖距离挨得很近。老汤明明还没回来,秦苒左右张望,局促对上他的目光,轻叹一口气,“聊聊?”
  他们一直在聊,却隔靴搔痒一样。
  也许是夜的来临给了人胆,宛如嗅到伤口血腥味的兽类,好奇许久,压抑许久,温柏义一秒都没有耽搁,几乎冲撞地开口:“你有没有越矩过?”
  “我?社会对女性的规训都深入骨髓了,我这种传统主义的践行者,你指望我能干些什么?”
  “那……女人会因为什么出轨?”
  由秦苒的方向望去,温柏义肩上恰落了两座高山,几乎将他压垮,如歧路迷羊。
  她释出颓笑:“性。”
  显而易见的,他生气了,眉心堆起她视线里的第三座高山,唇抿得死紧。她都怕下一秒他在死白里咬出血来。
  还有,“爱。”
  温柏义偏过头去,额角的头发耷拉下来,“哦。”
  “无非这两样啊,不然你想怎么样?”
  见他沉默不语,秦苒问:“男人因为什么出轨?”
  温柏义耸肩,像是故意膈应她:“男人可以不为性也不为爱。”
  秦苒噎住,下一秒变得委屈,用力剜他一眼,“混蛋。”
  他失笑摊手:“又不是我!”
  她问了同样的问题:“你有没有越矩过?”
  一呼一吸,逐渐粗重,他盯着她隔了会才说,“之前没有。”
  秦苒别开眼,扯唇角,“你好乖啊。”
  他问:“你呢?”
  “刚才不是说了吗?”这么快就忘了?
  “我问你想吗?”
  话音一落,海风四起,啸声轰鸣,潮汐拍岸,秦苒针织衫被刮得翻起下摆,她支起身子正要扣纽扣,头顶炸开白晃晃的照明弹。
  她倒抽一口冷气,像只受惊兔子身体倾斜,直往后倒去,温柏义眼疾手快将秦苒拉住。只是惯性,秦苒确定那一刻只是惯性,她撞进他宽厚的怀里,听他安抚地交待,“别怕,是灯。”
  晚霞幻紫,渐灰,终于遁入黑暗。
  心跳互动的瞬间,身后传来脚步声,秦苒推开他,滑下车身,待声音清晰才发现是几个陌生旅客。
  “你胆子很小。”温柏义也跳下了车。
  “嗯,从小就这样,”秦苒裹紧针织衫,偏头任晚风吹乱鬓边碎发,贴在唇上,催发乱序呼吸,“我睡觉不关灯的。”
  他意外:“从来不关?”
  她没看他,“一个人睡不关。”
  “那就是要老公陪。”温柏义本是模拟午间进餐时的对话,但“老公”此刻听来暧昧异常,乍落到空气里炸得眼前晚灯涣散,心神迷离。他慌促地吸了口气,“那你昨晚在酒店……”怎么睡的?
  秦苒显然也被“老公”掐住了喉咙,生怕话里有空隙,本能抢话,“我开着灯戴眼罩……”睡的。
  “哦。”
  “嗯。”
  他们不约而同分开,各自站到车两边,直到明明老汤以及两对夫妇回来。
  那几人在风车下汇合,还在群里艾特他们俩,但他们都没看手机,所以错过了驴友的召集。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严笑儿没发觉秦苒假装的遗憾,安慰她,“就是风车。”
  张春:“你们在上面看也一样的。”
  丁小华冷声取笑,“还没什么好看,老汤相机拍你拍没电了。”
  严笑儿小心翼翼折叠霓虹丝巾,“哪是拍我,是拍风景!”
  丁小华面露不悦,“你站在42号那边都不肯走好不好!”害得她都没拍到几张,王卓青用数码相机拍的几张要么是糊的,要么把她拍得矮胖,完全没有老汤的万分之一功力。
  王卓青头疼:“好了!没拍够明天再来!”
  “是今天早上拍照拍多了,电不够,刚刚没拍几张就电量过低了。”老汤赶紧圆场,“怪我中午忘了充电。”
  秦苒感觉到气氛不对,由着直觉,柔声插话道,“这里真的美,可惜我睡过了,不好意思没有参加集体活动,我们明天再来,一起去42号风车下合照。”
  “对对对,明天再来。”王卓青和张春也赶紧应和。
  明明脸很臭,不过没有提反对意见,想来路上她们就闹了点口舌不快。
  老汤来回扫了一圈,目光逗留在温柏义身上,似是询问。
  温柏义和气,“我没意见。”
  “那就行了,我们小团就是爽快的,明天来拍照。”
  “就是,自由组的小团好,以前我跟的那些团就跟打卡一样,急吼吼的,到站牌拍张照片就走,都不给喘气,搞一天都累死了。”
  ……
  各自上车时分,不知有意无意,秦苒坐在了越野车的后排,把副驾位置让给了老汤,美其名曰照顾老人,好伸展伸展腿。
  温柏义一言未发沉默驱车,倒是老汤很开心,路上给他们科普风力发电。秦苒有一搭没一搭,头挨靠车窗,心神飘忽,好像方才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荡漾得无法平复。
  车在一家烧烤店空地停下,秦苒与明明老汤率先往明亮的烧烤店走去,留温柏义独自停车。
  他在黑暗里坐了片刻,打开微信,指尖在秦苒的头像上犹豫片刻,没了今晨欲要添加好友的果断。
  烧烤店只有四人桌,为了和谐团友关系,或者因为那点不和谐,打乱次序没有按照下午的车型聚堆。老汤、秦苒与王卓青丁小华夫妇一桌,温柏义、明明与严笑儿张春夫妇一桌。
  秦苒到底下午睡得久,晚上胃口很好,吃了两串肉,听老汤建议的没有撒孜然,蘸了蘸海盐,大颗的盐粒在口中嘎嘣嘎嘣,她鸡皮疙瘩一阵起,又渐渐嚼出与前不同的肉香来。“好香啊。”
  “秦老师都说香,肯定好吃,她嘴巴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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