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训练有素的笑容微微裂开,欲为他们店正名,余弈忽一抬眼,眼神锐利,服务员顿觉脖子上好像架了把刀,多说一句就要被凌迟,故而讪讪收声,不敢多言。
余弈自觉去收银台取卡,回来坐下,张月月一时不察,让汪小东开了口。
“谢老大请客,这里环境看着挺高端,一个套餐多少钱啊?”
余弈抿了口店里送的红茶,面不改色道:“三十。”
张月月:“……”
你年级第二的智商是假的吧。
果然,赵星柠起了疑心,环顾店里其他客人,他们桌上菜品各异,鹅肝红酒牛排甜点都有,这些只卖三十,除非老板疯了。
余弈给自己的话打补丁:“店里充卡有优惠,我刚刚办了一张。”
赵星柠将信将疑,张月月及时将话题岔过去,聊起下午的逛街计划。
她本想和汪小东单独出来,但这条街女装店太多了,她很难不心动,买衣服还是得和女生一块才有乐趣,便打电话把赵星柠叫了出来。
“我看中了五家店,里面衣服便宜又好看,吃完饭我们一块……”
张月月兴致高昂,话说一半,忽见店里玻璃门被推开,六七个女生走进来,她脸色蓦地变了。
“班长?”
一个女生小跑过来,凑近确认后,高兴道:“你也来这里吃饭啊。”
张月月不咸不淡地回应:“嗯,好巧啊。”
女生的同伴跟了过来,其中一个赵星柠认识,是那天在图书馆见过的方莉珊。
她好像和月月很熟,亲热地说:“太巧了,月月一会儿要不要和我们一起,下午我们去玩密室逃脱,人越多越好。”
张月月道:“不用了,我和朋友出来的。”
方莉珊像刚看到人似的,讶道:“小东也在啊,还有……啊,我知道你。”
她面露喜色,对着赵星柠滔滔不绝:“你是重点班的对不对,你们班出的节目超级棒,还有还有,你的舞蹈太惊艳了,艺术节之后,我们班很多男生都想要你的联系方式。”
她貌似有点自来熟,赵星柠拘谨地笑笑:“谢谢。”
方莉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偏偏忽略了四人中最显眼的那个,径自邀请赵星柠:“你可以和月月一起加入我们呀,你头脑好,玩密室有你帮忙,我们就不用求助工作人员了,放心,下午吃喝玩乐都由我请客,你们不用出钱,所以,来嘛。”
最后两个字尾音上扬,带了点撒娇的意味。
其他女生一起帮腔:“是啊,一起吧,人多热闹。”
另外三人默不作声,汪小东挠挠头,直接道:“去不了,我们有事。”
“什么事啊?”
“月月要买衣服。”
女生说:“正好呀,我们也想逛街。”
汪小东皱眉:“不行,人多逛得慢,我想快点回家打游戏。”
“……”
你完全可以自己回去!
话拒绝到这份上,再说下去就是死缠烂打了,方莉珊适时叫走女生们,与他们微笑道别,去了店里另一侧的多人桌位。
她们一走,张月月顿时觉得周围空气都新鲜了,神清气爽地叉了一只大虾放到汪小东碟子里。
汪小东困惑:“你不是最爱吃虾吗?”
张月月道:“这是奖励你的。”
汪小东更困惑了,他也没做什么啊。
赵星柠看出月月的情绪转变,小声问:“你不喜欢她们吗?”
张月月仰头,望了望方莉珊离开的方向,随后趴下来解释:“不是不喜欢,是看着膈应,哦,主要是膈应方莉珊,连带对她身边的人都没好感。”
汪小东和方莉珊一个班,不解道:“为啥呀,她在我们班貌似挺受欢迎,女生都喜欢围着她转。”
张月月讽道:“只有女生吗?”
汪小东:“呃,男生好像也……”
“说起方莉珊我就来气,她是五班的班长,我六班的,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她喜欢用礼物和请客的方式笼络人那是她的事,可她非得拉我一脚,说什么‘好想像隔壁班的月月一样有魄力哦,可惜我性格太懦弱,有时候觉得自己不适合当班长’。”
月月夹着嗓子学她的腔调,而后不客气地啐了一声:“自从她这么说完,我们班同学就对我不满了,背地里说我又凶管得又多,真希望方莉珊在我们班,靠,六班拿红旗奖状,开大会受表扬的时候怎么不说让她来管呢。”
她自顾自发泄一通,看了眼听得云里雾里的汪小东,泄气道:“好吧,事情听起来好像不怪她,你们就当我小人之心好了。”
赵星柠摇摇头,道:“我相信你。”
汪小东吃掉虾仁,边嚼边说:“她好坏哦。”
张月月吃惊:“你居然看出不对劲的地方了?”
汪小东把食物咽掉,傻傻地说:“什么不对劲,你不喜欢她,我肯定也不喜欢啊。”
张月月愣住。
两秒钟后,她低下头,单手遮着脸,将套餐里爱吃的东西全叉给了他。
自始至终,余弈都没开过口。
少年慢条斯理地将面前的牛排一刀刀切成小块,然后调换过赵星柠一口未动的盘子,接着切。
第36章 又被勒索了
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影响张月月逛街的好心情,她拉着赵星柠在商品街四处穿梭,凭借超一流的敏锐度,找到好多物美价廉的小店。
赵星柠逛花了眼,随她一起买了两件春装,因为手上端着奶茶和小吃,衣服被余弈提到了手里,袋子不重,轻飘飘的。
汪小东就惨了,张月月零零散散买了快十袋东西,他帮忙提了大半,左右手勒得满满当当。
下午小吃撑得胀肚子,几人便没约晚饭,傍晚时分,四人在路边互相道别,打车各回各家。
高中生寒假时间比较短,学生们没在家享受多久,第二学期就开学了。
学期初要把新书、练习册、习题卷等等全搬回学校,冯初萍见两个孩子书包沉得压肩膀,帮他们拿了一部分。
走到校门口,赵星柠接过她怀里的书,挥手道:“妈,送到这里就行了,学校不让家长进校。”
冯初萍说:“中午想吃什么,刚开学你们做点好吃的。”
赵星柠仰头想了想,说出几个菜名,余弈从她怀里拿走大部分书,等她说完,接了一句:“我跟她一样。”
冯初萍还想说什么,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忽然从远处靠近。
“呀,这是萍子吧!”
女人穿着红色毛绒大衣,肩上挂着书包,身后跟了一个男生,他身上校服是高二的,表情相当不耐烦。
冯初萍认不出人,疑惑道:“你是?”
女人笑呵呵地说:“我是四花的妹妹啊,真是好多年不见了,差点没敢认。”
四花?
冯初萍在脑子里寻觅半天,总算想起来,这是她大嫂的名字。
那一家人留给她的阴影至今难以磨灭,每每想起,心中不住地恶心发凉,她神色冷下来,略微点点头,不打算再理。
女人依然笑容满面,一把扯过边上的儿子,继续道:“阳阳也在这儿上学,这是你闺女吧,丫头长得真俊,咱都是一家人,以后有啥事可以去高二级部找他,阳阳也算你半个哥哥嘞。”
谁跟你一家人。
冯初萍厌恶不已,推推女儿,让她赶紧进去。
余弈临走前用余光打量了那男生一番,他校服上画着乱七八糟的涂鸦,单手插裤兜,吊儿郎当的样子。
他们学校是市里有名的重点高中,能考上来的底子都还行,但人是会变的,很多中考成绩优异的学生在学霸云集的学校根本排不上号,考试名次一落千丈,有些人受不住压力,难免产生自暴自弃的想法,一些爱在社会上认大哥的,更是成了校园混混。
余弈眉心皱了又皱,提醒身边的少女:“你记得离他远点。”
赵星柠道:“你说刚才那个男生吗?”
“嗯,他不像什么好人。”
“其实我也觉得,不过我妈跟姥姥那边关系不好,往后应该不会跟他有交集。”
确实如余弈所料,钱阳在高二是出名的刺儿头,比之当年的浩恺差了点,算不上校霸,但在学生中颇具恶名,平时大家见了他都是绕道走,不敢招惹。
钱阳本来看不上赵星柠这种乖乖女,后来他妈说,冯初萍在有钱人家干了十多年保姆,保不齐身边有关系,让他在学校多笼络笼络赵星柠,没准以后能用得上。
他整天泡网吧打游戏,外加跟几个哥们飚摩托车,暂时看不上大人口中的关系网,他唯一的毛病是缺钱,校外勒索过几次,一直要不到大钱。
这天兜里缺烟了,钱阳想起她妈常念叨的女生,心里动了歪心思。
在有钱人家干活,赚得想必挺多吧。
赵星柠兼任生物课代表,第一节 下课会去办公室送收上来的作业,老师办公室在另一栋楼,她走在路上,钱阳突然从甬道旁边冒出来,双手插着兜,亲热地叫她。
“妹妹啊,还记得哥不?”
赵星柠心中膈应,无视他,加快脚步前行。
钱阳快她一步,展开双臂,狞笑着说:“不记得没关系,我可以再介绍一遍。”
她警惕地后撤:“没必要,我们不熟。”
今天早上轮到她值日,作业收晚了,现在还差两分钟上课,通往办公楼的路上空无一人。
钱阳依依不饶,扯住她的胳膊:“多聊聊就熟了,警告你哈,我可没有不打女生的习惯。”
三月份天还冷,风灌进衣领透着刺骨的凉。
她走得急,没穿外套,身子本就冻得哆嗦,被他拽住,胳膊一僵,怀里的作业卷子顿时被吹散,雪白的纸张随风而去。
赵星柠眼见同学的作业越飞越远,胳膊却挣脱不开,快急哭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钱阳道:“没啥,就是最近缺钱,你兜里有多少,拿出来接济哥哥一下呗。”
这场景似曾相识。
赵星柠不合时宜地想起一年级被勒索的经历,当时有浩恺哥搭救,这次就没那么幸运了。
冯初萍早上给了她零用钱,让她去超市买新学期的文具用品,赵星柠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十面值的纸币。
钱阳拿到手里,相当不满足:“就这点?”
赵星柠嗯了声。
钱阳骂了一句脏话,恶声道:“你妈不是攀上有钱人了吗?别跟我装,快点掏,有多少全拿出来,别逼我动手。”
赵星柠听不得他说妈妈,心底涌上火气,眼睛瞪圆了,反驳道:“我妈只是在别人家工作,你别说那么难听。”
这时,远处有老师走过来,呵道:“那边的男同学,你干嘛呢!”
钱阳推了赵星柠一把,拿着五十块钱跑了。
老师追出两步没追上,回头问赵星柠:“同学你没事吧?”
赵星柠木木地点头,班上的作业卷子全被风刮丢了,她现在又急又气,还有几分后怕,老师以为她吓到了,将人送到高一办公室,跟他们班主任反映了情况。
重点班各个都是宝贝疙瘩,班主任得知赵星柠在学校被人勒索,当下领她去了高二主任室。
她只知道那人名字中可能有个阳字,高二主任一听,从电脑里调出一张学生照片,问是不是他,赵星柠点头。
钱阳是级部通报处分的常客,主任让赵星柠先回去上课,等他抓到人,再给她一个交代。
第二节 下课铃响,赵星柠才回到教室。
夏瑜好奇道:“星柠你去哪儿了,居然一节课没回来。”
赵星柠低下头,她现在胸腔直发闷,多种情绪在心口横冲直撞,钱阳那句“攀上了有钱人”格外刺耳,她妈妈只是在秦阿姨家工作,这么多年尽心尽力,包揽全家人的三餐饮食,每天认真打理整个屋子,钱赚得问心无愧。
凭什么。
凭什么要被人这么说。
余弈远远注意到她脸色不对劲,走过来,担心道:“出什么事了?”
她本来不想哭,被他一问,眼泪突然不受控制了。
赵星柠红了眼圈,忍着心里的委屈,避重就轻道:“我的钱被拿走了。”
她声音软软的,带着哭腔。
余弈瞬间心疼,半蹲在她面前,放柔了语气,哄孩子一般问:“谁拿走的?”
赵星柠伸手擦掉眼角的泪珠:“上次校门口遇到的那个高二生。”
余弈眸色渐暗,垂在身边的手紧紧攥成拳,轻声道:“我知道了。”
重点班的教室一向安静,赵星柠说话声小,但夏瑜离得近,听了个大概,惊呼一声:“这是校园勒索啊!”
听到夏瑜的叫声,其他人也围过来。
“啥啥啥?赵星柠被勒索了?”
“谁干的啊,有没有告诉老师?”
大家都是真心实意的关心她,赵星柠心中一阵暖意,负面情绪散了些,又想起更重要的事,愧疚地道歉:“对不起大家,生物卷子被风刮跑了,我只找回五张。”
学霸们根本不在乎这个,摆摆手道:“嗐,昨晚做的都是基础题,老师根本不会讲,卷子最后都放办公室了,丢哪儿不是丢啊。”
夏瑜更担心赵星柠,说:“以后送作业我跟你一起吧,总觉得那人还会来找你。”
班长摇头:“我觉得课代表都一块去比较好,人多那些小混混就不敢过来了。”
其他人赞同地点头。
学校效率很高,下午校园广播就通报批评了钱阳勒索同学的恶行,钱阳这会儿被拘在主任室,嘴里叼着根小木棍,面带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