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路明白了，其他能够移动的生物当然会拒绝，人类也许还能理解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可如果是这种连灵智都没有开的普通生物，他们可能会下意识的理解为自己的生命安全受到危及，拒绝是生理的本能。
珀莉望着足有十几米的艳红珊瑚，忽然开口问：“如果这株珊瑚被摧毁了，你会怎么样？”
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发言，白裙少女一下子抱紧自己，离珀莉远远的：“你、你想做什么？你不会真的想毁了我吧？”
“不至于，我不喜欢辣手摧花。”珀莉摆手，笑容浅浅：“不过我们对这个答案还是很好奇的，如果可以，希望你能解答我们的疑惑。”
白裙少女犹疑地点头，继续道：“就好比灵魂附着的地方是身体，如果身体死了，灵魂也没有地方可去，短暂的存在后，灵魂也会消散。我和灵魂不一样，灵魂必须找到适配的容器，而我只是一抹意识，只要一方同意，我就可以附着在对方身上，就像水一样，可以变化自己的形态。”
“不过前提是，附着对象要能够提供我生存的能量才行，否则我面临的只有死路一条。”
黄路点头，追问：“如果你只依靠自己，能在外界存在多久呢？”
“这个时间不一定，我现在的能量很充沛，可以以意识形态存在几小时不被吹散，可如果是以前的我，可能是有十几秒就消失了。”
黄路点头，试探着问道：“那……我身体里的这个意识呢？”
白裙少女严肃了面容，仔细观察，半晌道：“我能看出来，你很强，你身体里的意识也很强，和我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祂不仅可以依靠你身体里能量与你共生，哪怕你出了意外，祂也能存活很久很久。”
珀莉追问：“有多久？”
白裙少女答：“久到祂足够在汪洋大海中找到另一处栖身之地。”
黄路的脸一瞬间有些灰败，“那你知道一个人的灵魂可以在外界存在多久吗？”
“唔……大概和我差不多吧。”白裙少女看着黄路的表情更加阴沉，忙说：“当然那是理想状态，如果意识的能量消耗很大，也不会比我强多少。”
就好比带着氧气瓶的普通学生和刚刚跑完马拉松的潜水运动员一起掉进水里，谁能生存得更久不仅仅取决于职业素养，还取决于当事人的状态。
黄路继续追问：“你知道怎样才能摆脱我身上这个意识吗？”
白裙少女摇头：“你可以和祂沟通一下，只要祂愿意，自己就会出来了。”
“只要祂愿意？”黄路冷笑一声：“意思是我想摆脱祂，必须要祂同意才行了？”
这是什么垃圾霸王条款？
“是的，就好比我不能强制绑定你，绑定后你也不能强制取消绑定。”白裙少女观察着黄路的表情，同样观察者他身上的那抹意识，平静无波，好像一潭死水，想了想，祂还是道：“我感觉得到，你身上存在的意识已经没有自己的思想了，或者说，祂已经不能被称作意识了，哪怕祂从你身上脱离，也不会再去找能够依存的宿主，只会留在原地，直到能力耗尽彻底消散。”
“我们只是一抹虚无缥缈的意识，需要的能量也不过是你们身体产生的废物机能转化而来的，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影响，你其实不用过于担心。”白裙少女深吸两口气，选择问出自己的疑问：“我能知道，你们身上都发生了什么吗？”
他和系统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黄路冷笑一声：“你口中这抹虚无缥缈的意识，强制和我绑定，将我带到这里，强迫我做一些我不想做的事情，甚至还有一段时间，控制着我的思想，用我的身体做我根本不知道的事情。”
白裙少女有些慌张，连连摇头：“怎么可能！我们怎么可能做得到这样的事情，那可是需要耗费很巨大的能量……”
说到这里，白裙少女就像是被扼住了咽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自己确实做不到这样的事情，但如果是对方呢？那般浩瀚的能量，能做到这样的事情吗？
黄路呵笑一声接着道：“不仅仅是这样，后来祂因为不知名的原因离开了一段时间，我也不想离开这里了，可祂又突然出现，像是变成了一个死物，只会按照原定的步骤走，我甚至没有一点办法和祂交流。”
“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白裙少女张张嘴，最终只能无力地说道：“你、你也要努力地反抗啊……”
“是啊，我在努力反抗。”黄路心平气和的，没有先前处于怒气爆发边缘的一点影子，他淡淡的说：“被耍了这么多次，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一次，我一定不会被祂牵着鼻子走了。”
黄路最终还是转身，握住了珀莉的手，一步一步向外走：“很感谢你告诉了我这么多，再见……如果有机会的话，未来我可以想办法带你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两个人离开了，珀莉回过头，再次望向艳红珊瑚下，原本站在珊瑚边上的白裙少女已经不见了，只有摆在地上的绘本，正被两只海蚌来回顶着，努力地翻开书页。
纸质的书本与皮装的书本不同，在水中不会保存很久，也许下一次再来这里，连一些纸屑都看不到了。
珀莉没有听从露露的话留在原地，而是选择拨开海草从往外走。
巧的是，他们两个刚出来没一会儿，露露便甩着尾巴过来了：“诶？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珀莉道：“没什么，只是饿了，出来看看你们到哪里了。”
“那你们出来得可真是太及时了！”露露在水中翻了个跟头，言语中说不出的激动：“利昂司大人已经停下车架，准备吃饭休息呢！快和我过来吧！”
在离珊瑚礁大约两三公里的样子，利昂司正躺在车架上假寐，看到珀莉他们回来，挥手打招呼。
珀莉左右看看没见到盘子，去问利昂司：“开饭了吗？”
和珀莉想象的不一样，她总是下意识地认为露露他们吃的应该是海草这类水生植物，呆了两天却发现，他们不止吃水生植物，他们还吃鱼虾等水生动物，更甚者，他们比珀莉还爱吃海鲜！
虽然从食物链的角度讲这确实没问题，可当珀莉把利昂司归位“鱼类”的时候，就没法直视他们吃饭的场面了。
大鱼吃小鱼在游戏中很和谐，在生活中就有些诡异了，尤其是负责拉车马的龟形魔族抓着一只路过的王八大喊“赚到了”的时候，珀莉感觉整个世界都凌乱了。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后来利昂司知道了她的想法，只问了一个问题：“你们和猪牛羊不也都是在陆地上生活的哺乳动物吗？为什么你们要吃它们呢？”
“他们和人类也不是一个种族的啊。”
“我们和魔兽也不是一个种族的。”利昂司哥哥解释：“一只食草的魔族和一只食肉的魔族可以相处得融洽，无非是因为他们互相认同对方和自己是一个种族的，如果你认为猪和你是同一个物种，我相信你也不会下得了口吃红烧肉。”
利昂司妹妹顺了顺自己长长的波浪卷发，悠悠道：“你们人类自称人族，却好内里争斗，杀害了不少自己的同胞，鲛人族统领上百种族，却千百年来相安无事，要说奇怪，我觉得你们更奇怪。”
虽然将自己和猪做比较总觉得怪怪的，珀莉还是没忍住点头以表赞同，“是我杠精了，不过我还真没想到，利昂司现在竟然能说出这么富有哲理的话。”
利昂司轻飘飘地瞅了她一眼，一甩头发傲然道：“伟大的利昂司原谅你的愚蠢，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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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逼近浅海，利昂司干脆一鼓作气，带领队伍连马不停蹄，终于在太阳坠落以前，抵达公海的边界，他们为大部队找了一处适合休息的聚集地。
利昂司收了鱼尾，幻化出双腿站在空中，吩咐道：“之后就只有比特利魔法学院的人能够进入了，这里很安全，你们就在这里等着，三天后我们再出发。”
“好的，伟大的利昂司大人！”
重新站在比特利魔法学院的大门前，珀莉和黄路取了自己的学院徽章给门卫看，门卫放行，等到利昂司时却被拦住了：“比特利魔法学院现在不完全对外界开放。”
利昂司挑眉，指了指站在学员中的珀莉二人：“他们为什么能进去，伟大的利昂司大人就不行？”
门卫回道：“他们是学院的学生，当然可以进入学院。”
利昂司挑眉：“我们也是学院的学生！你难道不认识伟大的利昂司大人吗？”
门卫怎么可能不认识利昂司，当初大刀阔斧改革学院督查机制的不就是这两位鲛人祖宗吗？别说只过了四年，就算再过四十年，他也能记得清清楚楚的。
但他还是摆手：“具体来讲，你们是学院的毕业生，目前能自由进出学院的，只有在读的学生。”
“在读的学生？”利昂司有些意外：“不是说魔法学院封校了，不招收新人了吗？为什么还有学生在学校学习？”
“是的，确实不招收新人了。”门卫指着身后乖巧的两人，解释：“您也知道，他们是特殊原因才没有毕业，所以现在整个魔法学院里，只有三个人是在读学生，除了他俩，还有一个申请了长期在外实习。”
这三人就是珀莉、黄路和扎根在精灵族的乔伊斯。
利昂司无言地和珀莉黄路对视着，片刻后，两位鲛人终于绷不住了，捂着肚子笑：“哈哈哈哈哈你们竟然还没有毕业！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今天明明是毕业纪念日的，你们竟然还没有毕业！”
珀莉黑人问号脸：“认知那么久为都没见你们这样笑过，我们没有毕业你这么开心吗？”
“当然开心了！”利昂司妹妹用手背托着自己的下巴，睥睨着珀莉，变回了当初不可一世的姿态，“以后，你们就要叫我们‘伟大的利昂司学长/学姐大人了’！”
傲娇的笑点真的很奇怪，自己单方面的称谓上多加了一个形容词，就能乐成这样，利昂司一路上树立的“可靠的一族首领”的形象在珀莉心中再次坍塌，重新恢复成最初的嘴硬死傲娇。
珀莉敷衍道：“好的利昂司，知道了利昂司。”
现在应该优先想一想怎么能让死傲娇进来，或者他们要将聚会地点改到哪里。
“呦，这不是利昂司兄妹吗？”身后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卡特乐呵呵地对着两位鲛人招手：“好久不见啊，今天是回来探望母校的？”
利昂司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有些遗憾：“只是母校现在封锁了，不允许毕！业！生！进入，真是可惜。”
那三个着重强调的字像是在揪着珀莉的耳朵说话，她对上利昂司幸灾乐祸的眼睛道：“幼稚鬼！”
“哦，如果只是进门的不用担心，刚刚开完会，已经在逐步撤销门禁了，等到明天通知下达就没问题了。”
“谢谢卡特老师。”黄路十分有礼貌地回应。
卡特不在意地一挥手，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话说回来，你们收到了爱德华给你们的信了吗？”
“信？什么信？”
“这我就不知道了，属于南希帝国的私事，我不会过问，不过看爱德华的表情，事情好像还挺急的。”卡特挠挠头，他哪怕现在说了也变不出来爱德华的信，干脆一挥手不在意道：“没事，反正信已经发出去几天了，说不定明天早上就收到了呢！”
最后，因为利昂司兄妹不被允许进入学院，珀莉和黄路干脆跟着他们去校外搭建的小别墅住，当初他们几个成立捕猎小队专门猎杀魔兽，为了方便省事就在附近建了一座屋子。
四个人分配了房间，就在夜深人静，睡梦酣甜的时候，小别墅的玻璃被打碎了，两只千纸鹤破窗而入，分别停在珀莉和黄路眼前。
入耳是爱德华严肃的声音：“巴特斯勒边境有变，速来！”
家中被闯入，利昂司同样惊醒，看到整装待发的珀莉二人问怎么回事。
黄路在查看地图，回答道：“似乎是边境除了一些意外情况。”
利昂司挑眉直言：“一起。”
圆月高悬的时候，四人再次踏上了行程，黄路解释：“巴特斯勒边境距离这里有些距离，我们尽量快一些，争取在天亮前到达。”
星辰慢移，夜间更加寂静，飞毯的速度快到了一个极致，珀莉和黄路轮流驾驶，愣是在黎明破晓之前看到了巴特斯勒边境的轮廓。
这里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珀莉缓了一口气，巴特斯勒边境曾经是联国和南希帝国对战的主战场，事发地点定在这里，珀莉还以为联国死灰复燃，又出现了什么幺蛾子呢！
她这么想着，距离边境也越来越近，就在太阳露出头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原本应该喷薄而出的太阳逐渐暗沉下来，远方的天际似乎沉淀下来一丝丝黑气，随着太阳高升愈加浓郁，逐渐凝为实质，铺天盖地，几乎遮蔽了整个天空。
珀莉眼睁睁看着眼前代表死亡的气息愈加厚重，耳边忽然响起了一句遗忘许久的话——
【北方的牺牲会带来全新的生机，东方的逝去，则会带来无尽的死气。】
第159章 这是将近三十万的亡灵……
不知是浮在天空中的乌云在缓慢沉降, 还是地面缝隙的阴影忽然有了生命，随着太阳的升高，巴特斯勒边境前产生了一个又一个的小突起, 黑压压的一片, 气息诡异阴森。
珀莉下意识抱住自己的胳膊，声音有些颤抖：“那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黄路深吸一口气，魔力涌入飞毯中, 速度又提高了一个档次，他们距离巴特斯勒边境越来越近。
逐渐拉近的距离让他们看到了巴特斯勒边境的城墙上奇兵布阵, 普特斯等人也在其中，整装待发。
爱德华穿着圣洁的白色法袍，持着星月法杖悬在城墙上方，魔法波动越来越明显，以爱德华为中心，强大的魔力晕散开来, 富有节奏地律动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