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学院的开学仪式上,她见到了爱德华,这是一位极其强大的大魔法师,不管是帝国还是魔法大陆都极享盛名,珀莉想要成为他那样的人。
不由地,她的视线又偏转了,左前方,有耀眼的金色短发,她的视线停驻在那背影上,心情似乎并无起伏,但嘴上却小声的悄悄给自己打气:“要站在公主殿下身边,成为很优秀的魔法师啊!”
……
珀莉以第一视角看过了很多很多,她看着附近的事物一点一点在变化,看着自己慢慢长大,看着小公主身边的人越来越多,看着她终于傲视群雄,凛然站在王座上。
画面一闪,珀莉不再站在王宫的殿堂中,而是站在一个建筑风格迥异的大厅中,她的身边围着十几人,用憎恨的目光瞪着她。
“还要多久就会攻打过来。”
“据消息说只要今天早上。”
“军队已经大败了,我们要怎么办?”
所有人的仇视的目光,全都凝在站在大殿中央,目光从容的珀莉身上。
“就是她把我们的机密泄露出去的!”
“她竟然还胆敢站在这里!”
“她是贵族,一定很有用处,明天用她来威胁南希帝国!”
身边涌过来两个持刀的侍卫,想要上前制服她。
珀莉轻笑,淡淡的看着面前像是跳梁小丑般的众人:“用我威胁她吗?”
她倒是有些想知道公主殿下会做出怎样的抉择。
脑海里又浮现出一个彬彬有礼,永远都具绅士风度的的男子,他曾经意味深长的对自己说:“公主殿下圣洁高贵,不会主动放弃任何一个人,这般纯洁正直的人,应当回以敬佩,不得带有一点污浊的感情,不然被发现了,就会远了,淡了,忘了。”
但是,不行。
珀莉看着窗外和煦又明媚的阳光,闭了闭眼,轻声道:“再见了,我最爱的公主殿下。”
大殿中一片混乱,珀莉突然暴起,想要刺杀上座的国王,被蜂拥而上的士兵拦下,铁剑自后背穿过,剑尖还在滴血。
珀莉认真的看着剑尖滴落的鲜血,知道自己的任务完成了,她轻笑一声,倒在地上。
依旧是生命流逝的乏力感,但这一次,没有生命力涌出来。
视线渐渐模糊,她看到身边浴血杀敌的普特斯。
不是少年的模样,而是五官轮廓分明,眼神坚毅的哥哥。
她挥舞着一杆细剑,脚下一蹬,冲在更前面,更加深入了敌人的内部。
她的身手似乎不错,在巨盾的战斗中只持一把细剑能让她的行动更迅速,她似乎一直都是这样,像一匹孤狼。
知道后方响起爆炸声,原本的人群被冲散,异变突生,足够后撤的距离瞬间拉近,她落入圈套之中。
周围的一片,全部都是面目狰狞的士兵,他们高高举起手中的剑,想着珀莉砍过来。
珀莉周身爆出火风,灼烧周围的士兵,但一圈结束还有一圈,士兵抵抗,车轮般碾碎了她仰仗的深厚魔法底蕴。
这是最后一战,南希帝国一路高歌猛进,以为能够轻松拿下,却不想岸上濒死的鱼的生命力有多么顽强。
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所有人死死咬住珀莉的身影,攻她一人。
叮一声,细剑不堪连续的劈击,彻底断了。
珀莉最终还是被包围在圈内,天空已经被浓烟遮挡得看不见了,她无力吹下手,承受这些失去家园人的怒火。
几十刀砍在她的身上,这次不需要细细感受,她的生命就已经结束了,甚至没有一具完整的身体。
珀莉再次睁开眼睛,她站在花园中,看着对面已然长成美人的公主殿下,递上自己今早新摘的玫瑰。
晨露中,朝阳下,百花前,她说出了自己想说的一切,字字情意绵绵,句句情真意切。
小公主愕然,准备接花的手顿住了,悬在空中,伴随着珀莉说的话,慢慢收回,最终空空垂落。
那一束红艳的玫瑰并没有送出去,珀莉在原地伫立了很久,直到有一朵花瓣飘落,才匆匆忙忙回到家中。
她将那些玫瑰插进花瓶中,放在屋子里阳光最好的地方,用最昂贵的生命药水养着,整日照料,试图维持他们的生机。
但生命药水只能维持一段时间的生机,花朵该枯萎还是要枯萎。
花瓣的边缘泛黄,珀莉的面色也有些憔悴,她细细地看着玫瑰,脑海中挥之不掉的,是在她吐露心意后,那双垂落的手。
珀莉病了,但她还是每天坚持给玫瑰换水,日复一日。
玫瑰还是枯萎了,珀莉的病也更重了。
她甚至起不来床,只能拖墨菲照料那一束干瘪的玫瑰。
直到有一天,曾经教授过她魔法的导师爱德华来看望她。
珀莉什么也没说,只问了一个问题:“老师,听说有一种高阶魔法可以让花朵始终维持在刚刚摘下的状态,不会枯萎,这是真的吗?”
爱德华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那束称得上枯黄的玫瑰,顿了顿点头:“是的,存在这种魔法,只不过这种魔法属于恩赐,只有天赋者能够使用。”
“很抱歉,我可能做不到。”
珀莉终于笑了,轻轻摇了摇头,目光终于从桌上那一抹枯萎的颜色移开,长长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墨菲进来喂药的时候,一眼看到桌上空荡荡的花瓶,惊疑不定之下,奔到窗前。
珀莉躺在床上,手中握着那束枯萎的玫瑰,在夜里平静地离开了,唯一不同的是,几乎完全褪色的玫瑰中,有一抹纯洁的白色,是一朵干掉的铃兰书签。
珀莉又经历了好多好多,唯一不同的是,之前经历的是幸福快乐,现在经历的,就是一遍又一遍,无休无止的死亡。
但珀莉看着这一切,感受着这一切,亲身经历着这一切,身心并无半点起伏。
她无比清楚,自己应当是害怕这些的。
她又无比清楚,自己是不会经历这些的,此时此刻,她的大脑无比清醒。
她像一个看客,把脑海中已知的所有死亡全部经历了一遍,到最后,甚至有些麻木。
她重重叹了一口气,眼前再一黑,她重新回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突然变小的身体,隆重的礼装,倒地的姿态,腰腹处的伤口,和拦在眼前的小公主。
还是序章,生日宴会那天。
珀莉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来:那几百种死法,不会要再来一遍吧?我不想看重播啊!
于是,她想也不想,趁小公主一句话也没说的时候,骨碌碌往边上滚,知道滚出一定的距离,抬起头,对小公主道:“您继续。”
然后她便捂着耳朵,一头栽进草里,隔绝外界,耳根清净。
珀莉是可以控制自己的言行的。
但是她没有,她知道会发生什么,不加任何干涉地任由事态发展,现在看来,不加干涉,这里可能会像一个圈一样,反复循环没有尽头。
她那一滚,把自己从试炼中滚出来了。
睁开眼睛,自己正保持着捂耳朵的动作,从桌子上抬起头,对上了爱德华的眼睛。
她微歪着头,理顺了自己的头发:“您为什么用看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没什么,只是觉得惊讶,因为你的试炼实在是平静了。”爱德华脸上竟然浮现出笑容,“我能知道你在刚刚的试炼中都看到了什么吗?”
珀莉耸肩,无所谓道:“没什么,就是一些无聊的,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所以你几乎什么也没做?”
“我需要做什么吗?”
珀莉坐在第一排,爱德华指了指她的身后,示意她往后看。
回过头,她惊呆了,目睹教室里群魔乱舞的景象,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是怎么了?”
坐在她后面的普特斯满脸通红,咬着牙对着面前的空气轰出拳头,每一圈的力道都很重,拳风砸在保护结界上,颤颤巍巍。贝克的面色惨白,看动作像是在往后缩,最终好像后背碰到了什么东西,抱着自己的脑袋浑身颤抖。莎拉抱着一团空气哭得稀里哗啦,矮人艾登嘶吼着,看动作像是在轮着锤子猛砸,大家的玩法各有千秋,不尽相同。
她皱紧眉头:“他们都看到了什么?”
“内心最害怕的事物,具体是什么,很遗憾,这个我也不知道。”
“可这个状态持续下去真的可以吗?”珀莉有点担心,最后面那对暴躁兄妹不是鲛人吗?为什么感觉他们像是要咬人了!
爱德华仔细的观察每一个人,淡淡道:“这个魔法阵最多持续三个小时,三小时后,他们也就自然而然地摆脱出来了。”
“只有三个小时?”
“是的,只有三个小时,现在刚刚过去了一个小时。”爱德华道:“你所恐惧的事物每一个小时重复一次,一共重复三次,你醒来得很早,一次通过,非常优秀,但你对时间似乎很诧异,难道你看到了很多东西?”
珀莉呵呵干笑:“是有些多吧……”不过就是走马观花了上百辈子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转着脑袋,在自己的旁边看到了小公主,她的表情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表情,像是没有生气的玩偶,垂在空中,一动不动。
她问:“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
爱德华道:“我也想知道,因为你和她的表现实在是太像了,就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做一样,却又没有一点反应。”
“一点行动都没有,你们像个旁观者在看戏一样,我总觉得魔法阵失灵了。”
珀莉眨眨眼,并不表态,虽然可能确实对她失灵了——
她可不是作为旁观者在看戏吗?不然死个百来次,她现在已经精神崩溃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其他人看似癫狂,像是全情投入,而她进入幻境,始终没有忘记这是一场考核,于是在第二次死亡循环开始前主动结束了战斗。
珀莉曾经确实害怕幻境中的东西,但现在不怕了,不仅仅是因为心底的那道防线消失了,还因为,她分析自己的未来走向,从来都不是以珀莉的身份去分析的。
她从异界而来,当然知道游戏大部分的结局,从珀莉视角观看游戏,没怎么体会到人生的五味杂陈,更像是又玩了一遍游戏,没什么好怕的。
珀莉抬起头,看着小公主平静的脸蛋。
对比其他人色彩鲜明的动作,她更好奇小公主碰到了什么东西。
第58章 测试结果
这三个小时, 珀莉自认为过得很尴尬。
第一次测验属于精神魔法,爱德华一上场就让这一群小孩直面自认为最恐怖的事情,说来有些残忍, 但也是最快认清自己的一种方法。
对老师而言是这样没错, 可是对同学来说,就不是这样了。
珀莉撑着下巴,观察教室里一众宛若疯狗的同学们, 就像是偷窥他人的日记本一样。
虽然她不能直接了解到这些人都看到了什么,但熟悉他们的性格却能大概猜出来。
比如普特斯——上一次他的脸上出现这种表情还是魔鬼老师为他布置十几座大山任务的时候, 现在没成想还能出现比那更绝望的表情。
有一个小时过去,同学们几乎仍旧维持这种状态,珀莉无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把目光转向爱德华。
他实在是一个很好看的人, 像是一座巍峨的大山, 坚毅的棱角, 浑身上下散发着刚正的气势, 只是平静的站在那里, 就会让人感到可靠和安稳。
除了太直男以外, 这几乎是一个完美的人。
爱德华的表情依旧很淡定,背着双手, 笔挺站在讲台上, 他似乎一直都很专注, 从来没有分神,感受到珀莉的目光道:“我的脸上并没有问题的答案。”
珀莉有了兴趣,反问:“作为第一大魔法师, 您应该经常受到其他人的注视吧?”
“大概吧,我并不在乎他们要做什么。”
珀莉解释:“那些大概都是崇拜和喜欢的目光,就比如我的哥哥,他可是您的忠实迷弟。”
爱德华对这些赞赏没什么起伏,反道:“你最开始看我的目光,可并不是那样。”
是的,珀莉最开始只觉得麻烦,钢铁直男最需要学习语言的艺术,那时的她没空去掰扯那些,后来却发现,和爱德华这样没有弯弯绕绕的人相处起来,却是最轻松的。
珀莉笑笑,换了一个问题:“您为什么要一直紧盯着他们呢?”
爱德华的眼神不像是观察,更像是监视,这一个小时是这样的,估计珀莉没有醒来的上一个小时也是这样的,他的表情严肃,似乎没把这当做一个用来排名的测验。
他的回答却出乎意料的简单:“我要防止他们自杀。”
“自杀?”
“很多人面对恐惧的事物,第一件事就是想要放弃自己的生命,以此来逃避内心。”
珀莉了然:“哦,那还真是简单又快捷的逃避方式啊。”
爱德华还是很好奇珀莉看到了什么,“你呢,有想过这样的方式吗?”
这样的方式?放弃自己的生命吗?
珀莉回答的很快:“从来没有呢。”
因为她经历过死亡,直面过死亡,所以害怕死亡,畏惧死亡。
她面对的恐惧本身就是死亡,还用不同的死法死了上百次,自杀能获得解脱吗?不能,只能让她多死一次而已。
珀莉笑着对爱德华说:“您想知道我最后做了什么吗?”
她回忆着最后的场景,那个满目血光,黑烟弥漫的场景:“很简单,我只是堵住了耳朵,闭上了眼睛。”
“于是,我就出来了。”
爱德华想起珀莉在空中捂着耳朵,原地一滚的动作,这么简单就从恐惧中解脱出来,大概只能说明一件事:“看来,你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也许是吧。”珀莉耸肩:“同样也可能因为,那些东西,其实没有那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