琛琛也揉着眼睛从房间里出来, “妈妈。”
夏眠伸手把他也拉上,和小枫一起带去卫生间洗漱。
洗完脸两个小孩儿就开始往大门口跑, 来来回回几趟,终于听到琛琛兴高采烈的叫起来, “回来啦回来啦,二老姑姑回来了!”
没一会儿, 摊车就被一群人推进来,包括毛慧竹在内,三个小家伙倔强的一人占了一角。
这摊车主体高度大概有一米,中间是一排长条的铁皮凹槽, 分了两个,一个放辣汤,一个放清汤;凹槽的下面可以放煤气炉子,方便加热熬煮。
摊车外边包着一层木头,因为决定要自己做招牌,所以这一层木头只刷了白漆,什么都没做。
当然品牌名字是放在上面的,摊车主体上撑着四根钢管,配了遮阳伞,方便遮阳遮雨。
前面的两根管子上装了一块长一米五,高三十厘米的可拆卸木板,也用白漆刷好了底,就等着把招牌画上去了。
吃完早饭,宁韶韵不仅自己全副武装,还给三个孩子都准备了防水的罩衣,拿起刷子沾了涂料道,“好啦,我们马上开始!”
可拆卸的招牌板子和一排画架在台阶上摆成一排,宁韶韵站在中间,琛琛小枫和慧竹分在两边,一人占据一个画板。
有了上次的经验,毛慧竹已经非常高效的有用手描起来了。
倒是琛琛和小枫都围在宁韶韵身边,看和她快乐的挥毫,小枫兴致勃勃的给她递刷子递颜料。
宁韶韵浑身都洋溢的快乐,在画板上落笔的那刻,她像是要飞起来一样。
魏姨悄悄抹了把眼睛,“好久没看到小韵这么开心了。”
夏眠亲眼见证了艺术家怎样将感情融入作品之中,只是一个小小的招牌而已,熊熊火焰中涅槃重生般的“新生”二字,散发着绚烂又蓬勃的生命力。
孩子们的纯洁想来更能感受它的魅力,招牌诞生的时候,三个小家伙统一的长大嘴巴,发出“哇哇”的惊叹。
那一刻,宁韶韵笑眼弯弯,眼底如星河璀璨,周身仿佛都在发光,美得仿佛坠入凡间的精灵。
霍学文满脸恍惚的站在门口,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宁韶韵,结婚六年,在他的印象中,她永远温柔娴淑,优雅从容。
将他身后的一切都打理的妥妥帖帖,除了那幅画被送出去的时候,她从未有过失态……但也从未有过这样灿烂的笑容。
抱着破釜沉舟决心而来的霍学文,在这一刻忽然失去了所有的信心。
在父亲用城北项目逼他签署离婚协议的时候他没有想过妥协,母亲以死相逼的时候也满心坚定。
可是这一刻,看到宁韶韵这快活的样子,他忽然意识到,他其实没有资格。
他努力的回忆着过去六年的点点滴滴,曾几何时,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他时也曾充满光彩,可是在他一次次的工作忙、有应酬,叫她忍让母亲之后,那些光彩渐渐暗淡,直到彻底消失。
一朵漂亮的鲜花因为他的疏忽而枯死了,如今她在自己的努力下焕发新生,他又有什么资格把她留在身边呢?
“如果你是来挽回的,请你省省吧。”宁韶白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旁边,“若你对她还有一丝愧意,就放过她。”
霍学文捏紧拳头,艰难的道,“若我不放呢?”
宁韶白忽然轻笑一声,转头看向霍学文,目含嘲讽,“你大可以试试。”
霍学文颓然的松开手,半晌道,“我会跟她离婚。”
“不是因为我要放弃。”霍学文道,“而是我想让她快乐。等我……”
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住,闭了闭眼苦笑一声,“我的承诺想来已经一文不值了吧。”
宁韶白毫不客气的补刀,“知道就好。”
“哇,这个是我!”琛琛清脆的奶音响起来。
原来宁韶韵画完招牌之后转战车身,在前面的木板上画出了一个Q版的小男孩儿,男孩儿鼓着嘴巴,大大的眼睛盯着一节露在外面的鱿鱼须,都要对眼儿了。
正是那天的琛琛。
明明是个大头娃娃,但却意外的活灵活现,让人忍不住发笑。
“妈妈,再画小枫弟弟。”琛琛非常记挂小枫。
小枫羞涩的抿了抿嘴,眼底却是期待。
“放心吧,少不了。”宁韶韵开怀的笑,寥寥数笔又勾勒出一个吃冻豆腐的小孩儿,粉嫩的舌头伸出来珍惜的舔着嘴角的汤汁,头顶一根呆毛快乐的翘着。
之后是个羊角辫的小姑娘,一手一个串串,张嘴大笑。
“是我!”毛慧竹开心的拍手。
众人呼啦啦的围上来,宁韶韵一边上色一边笑道,“那天见夏眠这样画,觉得很可爱。”
宁韶韵扎实的画工可比夏眠那三脚猫的功夫强多了,三个活灵活现的小人儿让看到的人不约而同的露出笑容。
“不错,”宁韶白脸上也带着笑,“新画法吗?挺有趣。”
“夏眠教的。”宁韶韵笑眼弯弯。
夏眠连忙道,“不敢当不敢当,拾人牙慧罢了,是宁姐姐你领悟的快。”
宁韶白有些意外,“可以啊?”
对上他夏眠就没什么好谦虚的了,抬起下巴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呢?”
宁韶白无语,“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宁韶韵捂轻笑。
毛慧兰围着摊车转了一圈道,“这也太漂亮了,我都舍不得往上放东西了。”
夏眠笑道,“我敢肯定,这摊车会成为街上最醒目的摊位!”
魏姨从厨房出来道,“来,忙完了咱们包饺子,文月调的馅儿,可香呢!咱们提前祝文月家的串串摊子生意兴隆!”
“哦!吃饺子啦!”毛慧兰和毛慧竹先欢呼起来。
小枫眼睛一亮,举着满是颜料的手朝着夏眠跑过来,“小姨,洗手手。”
小家伙目前的食谱中,除了大伯娘的臊子面,饺子排名第二。
琛琛虽然不明所以,但不妨碍他高兴啊,也快乐的扑到宁韶韵怀里,结果宁韶韵的罩衣上全是颜料,他蹭了一脸花。
逗得宁韶韵哈哈大笑。
琛琛不明所以的抬头看妈妈,余光瞟到了什么,立刻高兴的朝着门口跑过去,“爸爸!”
霍学文答应一声,快步上前抱起琛琛,伸手擦了擦他小肉脸上的颜料,陡然心酸,在他的印象中,琛琛从来都是稳重听话,聪慧懂事。
他还一直引以为傲,可是看到儿子此刻发光的小脸,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所谓的稳重听话,不过是和小韵一样压抑本性罢了。
“对不起。”霍学文道,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琛琛一听这句话,以为他又要忙了,立刻挣扎着下了地,“爸爸要去工作了吗?您去吧,我会乖乖的。”
霍学文心神一震,胸腔里充斥着难以言喻的难过,他从未有一刻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是个多么差劲的人,差劲的丈夫、差劲的父亲,想到父母亲的冷漠和失望,还是个差劲的儿子……
夏眠看到霍学文有些意外,短短几天没见,他身上的冷淡和沉稳都不见了。
就像是个普通的失恋男人,虽然打理的干净,但眼窝都是青黑的,满身颓废。
“小韵。”他轻声招呼。
宁韶韵笑容淡去,和和气气的道,“来看琛琛?”
没有期待、没有厌恶……也没有了爱,她完全释然了。
霍学文空荡荡的心底后知后觉的蔓延出一股尖锐的疼痛,他弄丢了他人生中最宝贵的东西。
霍学文来了之后,气氛虽然有所影响,但并不算大。
他似乎也知道自己在这里不怎么受欢迎,没有了上一次的理直气壮,默默的降低着存在感。
夏文月母女四个包饺子极快,小枫见夏眠在包,便也坐在她旁边目不转睛的看着,于是夏眠给他揪了一块面团。
琛琛见状自然也不落后,踩着凳子道,“夏眠阿姨,我也要,我也要!”
夏眠便也给他一块儿,毛慧竹自告奋勇教他们两个,三个小孩凑在一次,又玩成了小花猫。
最后竟然也得了七八个歪歪扭扭的饺子。
魏姨端去下锅,夸道,“包的不错,记住你们自己包的啊,一会儿谁包的给谁吃。”
琛琛还沉浸在自己包出饺子的喜悦当中,迫不及待的道,“我有三个!”
小枫看了夏眠包出来的圆嘟嘟的饺子,再看看自己干瘪的面片,抬头左右看了看,看到悠然坐在角落里的宁韶白道,“我的给宁叔叔。”
宁韶白:……
这小家伙好的没学,尽跟着他小姨学坑他了。
果然,有夏眠推波助澜,那几个歪歪扭扭的饺子还真落在了宁韶白的碗里。
琛琛包的饺子皮自然都给了霍学文,霍学文看着儿子晶亮的大眼睛,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期间霍学文也接了几个电话,琛琛都做好他随时离开的准备了,结果他随口安排几句,又继续回来吃饭,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夏眠心中冷嗤,可见所谓的重要不是是男人自己排的位置罢了。
夏眠还以为他是来说什么挽回的话,结果吃完饭后他简单的和宁韶韵聊了聊就直接离开了。
夏眠虽然好奇,但这是宁韶韵的私事,她也没打算多问。
可是宁韶韵如今却喜欢跟她分享一些心事,说了霍学文来的目的。
“他说会同意跟我离婚,只是离婚协议要改改。”
“怎么改?”夏眠下意识的捏紧拳头。
宁韶韵失笑,“说是会将他公司的股份分一些给我,还有琛琛的抚养费,每个月多给一些。”
夏眠道,“这还差不多。不过霍家能同意?”
既然是联姻,必然是合是互惠互利,分是各自损耗,宁家宁韶白说搞定了,但是霍家……
夏眠实在有些怀疑霍学文的能力。
显然不是她一个人这么怀疑,宁韶韵也道,“无所谓啊,他想做就让他做,反正最后不是还有我那张协议打底吗?”
她是真的对霍学文不抱有任何期待了。
当然霍学文要做什么,四合院里没人关心,更让大家热情高涨的,反而是夏文月的串串香摊车。
出摊这天,夏文月母女四个天蒙蒙亮就醒了,夏文月熬汤,毛慧梅洗菜切菜,毛慧兰和毛慧竹两个人把签子全串起来。
这几天夏文月也不是白跑的,找到了几种不错的豆制品和海制品,总共有将近四十样品类,可以说非常丰富了。
因为是第一天出摊,夏文月就准备了五百串左右。
上午十点多的时候,夏文月、毛慧梅、毛慧兰和夏眠几个人浩浩荡荡的把车子推了出去。
这会儿路边摊还没有特别规范,数量也不多,虽然好地方都被占了,但剩下的也不差,夏文月早就看好了一块地方,几人麻利的把摊子支起来。
一般的新鲜吃食都需要一个认知的时间,一两个小时卖不出去也正常,然而得益于宁韶韵绚烂又生动的画技,摊车实在醒目,尤其车身上三个Q版小孩儿,路过的人看到了总是忍不住会心一笑。
问上一句招牌,顺便再问问什么吃食,价格几何,听说不过一两毛钱,就有人抱着试试的心态尝试了,之后自然就一发不可收拾。
等夏眠接了琛琛、小枫和毛慧竹从幼儿园回来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夏家的摊车周围挤得满满当当都是人。
夏文月数签子算钱,忙的不可开交,夏眠望了望汤槽里剩下不多的串子,心想今天五百串是肯定打不住了。
回去的路上果然看到运送食材的毛慧兰,她脸上笑容灿烂,“姐,生意火爆!”
“看到了,”夏眠笑道,“慧梅姐在串签子?”
慧兰点点头,“我看今天准备的菜不够,还得去买点儿。”
这就是串串香的好处了,只要汤料够,食材补充起来也快。
到家的时候魏姨也在帮忙穿穿签子,很是替他们高兴,“这一中午说不定就能有八百串,傍晚的是时候人才更多呢。”
正如魏姨所说,晚上的时候摊子上更是火爆,不仅是因为人流量大,还有中午吃过人们的一波宣传。
七点多的时候当天的食材全部卖完,汤料也没有了,夏文月母女收摊回家。
然后就是快乐的数钱时光。
夏文月把今天收来的钱全部摊在床上,慧竹一下子扑上去,在上面快乐的翻滚,“钱,有钱啦!”
把众人逗得哈哈大笑。
夏文月道,“这可真是掉进钱堆里了。”
夏眠和小枫洗漱完毕,敲门进来的时候。
母女四个人一人占据了大床的一角,中间堆满了各种纸币硬币。
看到夏眠和小枫进来,四个人抬头招呼了一声,继续满面红光的点钱。
这大概就是人生最幸福的时刻之一了吧。
夏眠把小枫也放在床上,搂了一把过来让他数,“来来来,沾沾财气。”
小枫就用小手手一张一张的把各种纸币归类。
夏眠见没人收硬币,就把硬币都捡出来。
都整理完之后,众人开始报数:
夏文月拿着厚厚的一沓一毛钱道,“五十块三”
毛慧梅点的是两毛的,“六十七块二。”
毛慧兰是一块钱面值的:“八十三。”
然后把毛慧竹手里五毛的钱又数了一遍:“五十块五。”
夏眠手里沉甸甸的钢镚是,“二十三块。”
小枫双手举着一沓钱奶生生的道,“十四块六。”
毛慧梅看着小枫手里面额不等的钞票,以为他是乱说的,重新点了一遍之后惊奇的道,“妈,小枫竟然能点清楚钱?”
夏眠骄傲的道,“那当然,小枫可聪明呢!”
夏文月一把将小家伙抱进怀里,使劲揉了揉,“唉哟,我们夏家出了个小天才啊,祖坟冒青烟,以后考华大燕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