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眠目光落在他伤痕累累,血色惨淡的脸上,良心彻底承受不住了。她没多想,直接跳下椅子,跑出去喊住了路过的少年——
“姜、姜妄。”
“嗯?”姜妄停住,垂眸懒懒扫她一眼,随即勾唇笑了,“告白送鱼丸,我可不接受。怎么也得玫瑰花。”
季眠这才发现,自己跑得急,手里还抓着一串冒热气的关东煮。
第6章 确实让人心痒 在这个春色荡漾的夜晚,……
季眠看一眼侧脸望过来的姜妄,他脸上带着伤,唇角微勾着,神情懒散带点痞气,害怕后知后觉涌上来。
她捏紧手里的关东煮,小声道:“我不告白。”
姜妄好笑地看着她,刚才就见她坐在便利店里,怂头耷脑的缩在那,假装看不见别人,一副怕被揍的样子。可是见了他,就跟那狼见了肉似的,眼都发光了,居然还敢跑出来拦他。
“哦,”姜妄缓步朝她走了过来,“那你拦我干什么?”
察觉他在靠近,季眠紧张地盯着自己脚尖,偷偷后退一步。
黑影罩在了身上,季眠听到姜妄轻佻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同学,你应该知道我脾气不好,没事拦我,想挨揍?”
他声音带着点若有似无的笑,是故意的,那天傍晚在荒地他看见她了。
季眠一惊,不期然对上他戏谑的目光。他瞳仁漆黑,眼尾上扬,抬起眼时,薄薄的眼皮显出细细折痕,刀般锋利。看着就很野,不服管。
“我是来道谢的,”季眠有点怕他,但还是诚恳道谢,“那天下午谢谢你。还有对不起,连累你了,我本来想提前告诉你的,但有点事耽误了。”
她说着话,不自主看向姜妄的脸,青一块紫一块,又惨又滑稽。
他像是没睡醒,懒洋洋抓一把头发,“告诉我什么?”
“我表姐要找职高的人找你麻烦,就是刚刚那些人。”季眠越发内疚,小声问,“是他们吗?”
姜妄突然笑了,“你以为……”他停了下来,舔舔唇,“昂,我早晚弄死那几个孙子。”
“对面有药店,我去买药水。”季眠抬手示意他嘴角,那里有道裂口,还有隐隐的血迹。
“不用,小事。”姜妄说着,抬手用拇指抹去嘴角的血渍,却疼得下意识嘶了一声。
季眠没再说话,已经往马路对面跑了。
姜妄有点恼火,那天他闹了半宿,老祖宗们拿着笛子、古琴出来揍他,他以为像往常一样吓唬吓唬他拉倒。谁知道一个个下死手,揍得他满山躲就算了,临走一脚把他踢出门,还不忘贱兮兮封了他一半法力,现在连痛感都比以前敏锐。
他尝试性摁摁微肿的唇角,疼得龇牙咧嘴,也不知道被弄回天宫的姑娘什么来路,让几个老宝贝这么护着。
他心里有点躁,春夜的风也抚不平,他干脆点了支烟咬住。抬头见,看见季眠买了药站在马路对面等红灯。
小姑娘个子小,还穿着二中的校服,宽大的衣服罩在身上,更显娇小。她乖巧站在路边,神情柔和,干净温软。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忽地抬起头来,隔着马路冲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像是想安抚他焦躁的心。
姜妄看着那个笑,就好像听见小姑娘软软的声音响在耳边,“别急呀,我马上就过来。”
原本打算自己走掉的姜妄,有点抬不动脚。行吧,既然她极力挽留,那就等等吧。
季眠拎着药袋回来下,犹豫了片刻,还是真诚建议:“姜妄,你还是高中生呢,不要抽烟。”
姜妄要笑不笑地扬眉:“?”
他看看余下的烟,就两口了。避开两步,到一边抽完摁灭,才过来。
见她手里捏着碘伏和棉棒,姜妄又笑,“你够得着吗?”
说话间,还贱兮兮比划一下,季眠的小身板,也就到他下巴处。
季眠:……
她抿着唇,没反驳他,但往旁边走两步,直接爬上了路边的花坛,“这样就行了。”
她说得底气十足,带着点赌气的味道。
还挺有小脾气。
姜妄没吱声,走过去微扬起下巴看她,突然乐了。他微仰头,眉眼弯弯,路灯光芒落进他眼底,闪着光,像黑亮的珍珠般夺目。
“不是,你就真那么想帮我擦药?”他越笑越不要脸,“其实我自己也行,不过你非要,我也无所谓。”
季眠脸都涨红了,气的。她原本也没想帮他擦药,被他那么一激,瞬间被带走了节奏。
“我没有。”她争辩,声音小小软软,没有一点说服力。
手上一空,姜妄已经接过了棉棒和碘伏,“坐着?”
季眠点头,从花坛上下来,她从书包里找出纸巾,躬着身,一丝不苟地擦拭花坛边缘。
姜妄垂眼看着她,勾了勾唇。
“好了,可以坐了。”她好脾气地示意他。
姜妄没多说,一屁股坐下,开始用棉棒沾了碘伏往脸上瞎怼。
季眠坐在一边,拆着创可贴,突然想起什么,“我们可以去便利店坐着。”
“就这儿。”姜妄懒得动,拿着棉棒,鬼画符似的往脸上瞎搞。
“为什么?”
姜妄动作停下,手肘撑着膝盖,歪头看她,“要是你跟我说什么私密的话,被人听见了了,多难为情。”
季眠:“……我没有什么私密的话要说!”
“哦,”姜妄看着她笑了起来,特坏的样子,“万一我有呢?我脸皮薄,不好意思让人听见。你脸皮厚,别拉我垫背。”
季眠惊讶于他的不要脸,盯着他看了会儿。
“看什么?看我帅?”
季眠忍了忍,没忍住,小声嘟囔:“你……你总这么不害臊吗?”
姜妄用棉棒指着她秀挺的鼻尖,“怎么着,真不怕我揍你啊?”
鼻息间弥散开一股淡淡的,药水的气味,冰冰凉凉的。季眠下意识往后倾身,躲开一点。
“怕。”老实巴交地回答,又小心问,“你揍女生?”
“揍啊,我又没什么底线。”
他声音痞赖赖的,彻底的混账样,说着话,还猛地扬起了手。
季眠吓一跳,本能地缩脖子。
姜妄没忍住,声音带了笑,“怂样儿,都敢拦我了,还怕什么?”
这人完全没正形,季眠不想跟他说话了,自顾递过拆开的创可贴,努力冷着声:“给。”
半天没人接。
侧头,见姜妄正看她。
“这你得帮我贴了。”
季眠垂下眼,沉默了会儿,掏出手机,点开了拍照功能,几乎怼他脸上,“这样就可以了。”
姜妄轻笑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装模作样往脸上贴了两块创可贴。
“妄哥?!”
一道声音在夜里炸开,接着一个穿着睡衣的高个子男生出现了。他跑到两人面前,满脸惊奇地看看季眠,又看向姜妄。
“我他妈睡醒了吗?”他夸张地揉眼,“我日,妄哥,你不是出来买烟吗?买盒烟的工夫,就搞上对象了?你这桃花泛滥到让人生恨啊。”
季眠抬眼,认真解释:“没有的。”
姜妄似笑非笑地看她,“没有什么?”
季眠一张脸迅速涨红,小声嚅嗫:“没有……搞对象。”
“那在这个春色荡漾的夜晚,你俩躲树荫底下腻腻歪歪干什么呢?聊哲学啊?”
季眠一时无措,不会解释了。
姜妄看她一张白嫩的脸红透,满脸窘迫的模样,也不逗她了。自顾站起来,往男生后脑勺啪的拍一巴掌,“胥霆你他妈除了这些龌龊的东西,不能想点正经的?”
“哪儿就龌龊了?人cctv都光明正大的播着呢,”他说着,清清嗓子,学起了字正腔圆的播音风,“春天来了,又到了动物们交……”
“操!”姜妄照他后脑勺又是一巴掌,“傻逼呢你?”
胥霆反应过来,动物确实不合适,他揉着后脑勺,冲着季眠不好意思的笑。
季眠不太适应种野蛮直白的交流方式,整个人呆在那里。
姜妄看她一眼,“少搭理他,脑子有问题。”
“走了,买烟去。”
姜妄拍了拍胥霆的肩膀,抬腿往便利店走。走两步,又折回来,停在季眠面前,双手撑着膝盖,躬身看她。
阴影骤然笼罩头顶,姜妄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弥散在春夜里,季眠僵住,抬头看他,“怎,怎么了?”
“天都黑了,小姑娘就别自己在外头晃,赶紧回去,知道吗?”
季眠乖顺地点头,“知道了。”
姜妄准备直起身,又不耐烦地皱起眉,报了一串号码,“到家发个信息,报平安。”
季眠乖乖哦了一声。
姜妄又威胁,“别忘了,忘了你试试。”
一旁的胥霆简直叹为观止,妄哥原来是个温柔的混蛋!
买烟路上,胥霆凑过去贱兮兮八卦,“妄哥,什么情况?”
姜妄意味深长道:“春天,不仅是动物□□的季节,还是找死的季节,对么?”
“……咱别这样。和蔼一点不好吗?”
“不好。”
胥霆已经习惯姜妄这种拒绝交流的态度,继续八卦,“妄哥,追你的姑娘们哭着闹着要号码,一个个都折了,你这就随便给出去了,是不是对人小姑娘有点意思?”
姜妄都气笑了,“我他妈怎么对谁都有意思呢?就季眠那样的,给她一百个胆,也不敢给我发骚扰信息。这黑灯瞎火的,一小姑娘要真出点事,咱们俩男人,良心多少也会有些不安吧?”
两人说着话,已经走到便利店门口。灯光明亮,胥霆注意到姜妄脸上的创可贴。
“日,还弄一创可贴呢,哥你这满脸伤,遮得住?扮可爱呢?”
姜妄舔舔脸颊,抬手摸上创可贴,犹豫了一下,还是撕了。
“你真对她没意思?季眠挺可爱的。”
姜妄侧头看他,“你都不认识人家,哪儿就可爱了?”
“就,你不觉得,这姑娘看着软乎乎特好欺负,让人心痒痒的。”
姜妄嗤笑,“你那就是贱得慌,不要逼脸。”
他骂了一句,却下意识回过头看了一眼。
季眠还没走,侧身收拾刚才留下的垃圾。她坐在迎春花怒放的花坛上,看起来小小一团。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视线,她扬起白净的脸看过来,怔了下,然后冲他乖巧一笑。
姜妄愣住,随后,恶劣地故意狠狠瞪她一眼。
季眠:……
他回过头,忍不住牵一下嘴角,确实让人心痒痒。
第7章 护着我的朋友 我教你骂人,没教你撒娇……
季眠下午大课间的时候收到了季秀安的消息——
姑姑:【眠眠,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见面好好谈谈。你母亲那边的人过来了,想要你的监护权,这事儿你知道吧?下午放学,我在赵兴街的直角咖啡店等你,这不是小事,你不要耍性子。】
接下来两节课,季眠都有些心神不安。母亲那边早没人了,不然当年出事后,也不可能没人来管她。
肯定是项殊安排的。
最后一节朗读课,季眠看着语文书上的字,一个个都认识,却进不了脑子,怎么都无法集中精力了。
她破天荒地在课堂里拿出了手机,给项殊发信息了解情况。
项殊:【不用担心,手续我们都弄好了,不会出问题。我已经找了专业的律师团争监护权,以你的年龄,法院的判决会充分参考你的意见,所以咬死了跟母亲这边的人就行。不过你姑姑多半会自动放弃,不会跟我们打官司的。她想见你,也是想探你的口风。】
项殊还有些话没说,季秀安想要季眠的监护权,是为了可以监管季眠父母的遗产。只要他钱给到位了,季秀安自然会放弃监护权。
不过这些话他没跟季眠说,免得惹她难受。
*
季眠到直角咖啡店时,季秀安已经等在二楼了。她坐在临窗的卡座里,还穿着偏职业的套装,估计刚从公司赶来,整个人干练又强势。
季眠深吸口气,进了咖啡店,乖巧地叫了声姑姑。
季秀安放下杯子,“你先坐,我们慢慢说。”
季眠轻轻嗯了声,坐在季秀安对面。季秀安招手,替她要了杯奶茶一块蛋糕,“先吃点东西。”
“姑姑,”季眠藏在桌下的手用力攥着母亲给她做的毛线猫咪,“我不吃了,我就是想跟您说,我要跟妈妈那边的人。”
刚才还慢条斯理搅拌着咖啡的季秀安“铛”的一声放下勺子,严肃地看她,“因为你姑父的事?我已经说过了,那是误会。而且眠眠,这种事,总不能只听一个人的,你姑父说的跟你不一样。”
这可能就是百口莫辩。
季眠更用力攥着毛线猫咪,汲取力量,“姑姑,我长大了,可以做出选择,我选那边。”
“你当然可以做选择,”季秀安一声一声哼笑,散发着无形的压力,“眠眠,你有了更好的去处,姑姑会祝福你,你不必拿你姑父做幌子。这不仅会毁了他,也毁了你自己,甚至毁了我们一家。姑姑一直觉得你是个好孩子,不过也对,好孩子通常比同龄人早熟,想得更深,知道利益为上。”
季眠听着她一句句带刺的话,却不知怎么反驳。她不是个能言善辩的人,只能默默咬住唇,克制发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