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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封窈想起自己昨夜是怎么像条鼻涕虫一样粘着人家宗少爷,死活不肯撒手,最后被他喂了一杯酸奶,然后直接抱回房间去洗漱睡觉了……
很想干脆把自己闷死在被窝里算了。
这可真是标准的,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都是酒精惹的祸,酒可真是个坏东西啊。”
得出一个发人深省的结论,封窈起身下床,去浴室洗漱。
家里很安静,宗衍一早就出去了,外婆也不在家。
……
苏湘云出了门,在花店里买了一束花,打车去了当年的那个路口。
这一片街区拆迁过,路也重新修过,当初的小巷子早就没有了,路口也早已不是那个路口了。
这里发生过的事情,仿佛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可是在至亲之人的心里,那道伤痕宛如是被刀劈开,再愈合也永远无法抹消。
苏湘云怔怔地站了一会儿,将花束放在路边的一根电线杆下。
不一会儿,一辆车缓缓地减速,在路边停下。
苏湘云拉开车门,上了车。
她看着戴着口罩的苏冉,认真地道,“曦曦,收手吧,到此为止,可以了。再继续下去,你会伤害到窈窈的。”
第69章 订花人是宗先生
当年的事情, 就仿佛是一场不会醒来的噩梦。
她们一家在庆城举目无亲,势单力薄,徐父又紧接着病倒。
邹家将证据抹得很干净, 连肇事车辆的注册档案都改掉了, 而邹美婷翌日就被送出了国,更不可能有她酒后驾驶的证据。一开始, 还有媒体愿意帮忙曝光这件事,然而不过转日, 那位记者就改了口风, 之后便再也联系不上了。
中间发生了什么, 显而易见。
苏冉恨透了那种无能为力, 求告无门,任人践踏的感觉。
她会走上这条路, 又何尝不是走投无路,才押上了自己,赌一把呢?
她和她在电影里饰演的姜媛, 在某种程度上没有什么分别——不管是决绝地玉石俱焚,还是步步为营、从长计议, 她们的人生轨迹, 都永远地被改变了。
有些事一旦开始, 就回不了头了。
“这些年我一直不想让窈窈认回封家, 她总共也没见过封季同几回, 小时候还会追着我问爸爸在哪儿, 后来长大了, 慢慢的,就不问了。”苏湘云苦笑了一声,“你是个主意大的, 想做什么,我从来都拦不住。我想着,你好歹等到了她大学毕业,是个成熟的大人了,有足够的承受能力,能够面对这些事情了。”
苏湘云垂下眼,喃喃道,“可是凭什么要窈窈来承受、来面对呢?你已经用她折磨过邹美婷了,邹家父子也已经落了网,邹家倒了,邹美婷又能落着什么好?就到这里,收手吧。”
苏冉没有说话。
封窈报喜不报忧,邹家人几次三番的出手,她显然没有告诉过苏湘云。
如果苏湘云知道伤害已经造成了,至少会给她一个耳光吧。
这些年来她跟封窈相处的时间很少,忙碌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因为,她害怕相处太多,母女牵绊太深,等事到临头,她会心软犹豫起来?
苏冉知道苏湘云的担忧,如果再继续下去,封窈迟早有一天会发现真相,会知道她的出生,是一场蓄谋。
可是就此收手,邹美婷付出的代价就足够了吗?
她还有家庭,还有儿女。以后她还会当上祖母,当上外婆,子孙绕膝,安享晚年。
然而哥哥呢?哥哥的生命永远停留在了十八岁。还有父亲,父亲虽然身体不好,可是如果不是受了哥哥的事情的刺激,又怎么会恶化得那么快?
她的家,一个平凡幸福的四口之家,就这样没有了。
苏冉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只是道,“我会看着办的。”
***
自己昨晚的丢人表现,被大脑不断地自动滚动回放。
她不单止是像块牛皮糖一样黏着宗衍不放,后来宗衍被她缠得没办法,把她抱回房里,她还拽着他不撒手,哼哼唧唧要他留下来陪她睡觉。
明明前一天晚上,她好说歹说,换了好几个姿势,累得气喘吁吁,才哄好了宗少爷,说服他在外婆在的这几天,先回他自己家里过夜。
……结果都白搭了。
她昨晚的表现,简直就像是一个山寨土匪,抢了如花似玉的宗少爷回来,色眯眯地非要人陪她睡觉。
封窈只是稍微回顾了一下,就觉得她在外婆心目中可能已经不是那个单纯可爱的小宝贝了。
……算了,看开点,反正一辈子也不长,很快就过去了。
为了多少挽回一点形象,封窈决定,正好家里没人,她要偷偷地给家里做个大扫除,然后惊艳外婆!
说干就干。
厨房和客厅都挺整洁的,封窈没费什么力气就收拾好了。她提着拖把,推门进了客房。
客房在外婆来之前才收拾过,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封窈装模作样地把地板拖了一下,拖到床边时,她无意间抬眸,看见枕头底下露出一点东西,好像是一本棕色笔记本的一角。
封窈没有多想,随手把本子抽了出来。本子很鼓,里面像是还夹着东西,她正想翻开看看,手指碰到封皮的边沿,又顿住了。
万一这是外婆的日记呢?
偷看日记太没道德了,虽然好奇心是难免的,可是人有所为,有所不为,偷看日记就属于有所不为。
可是真的很好奇啊……
封窈还在进行道德论证,目前有所不为占了上风,正当这时,门铃突然叮铃铃地响了。
所谓做贼心虚,封窈不防间一惊,手抖了一下,没拿稳本子,本子脱手掉在了地上。
落地时纸页掀开,从里面掉出几张折起的信纸来。
信纸微微泛黄,看起来似乎有些年代了。纸张不厚,因而从背面也隐约能看见上面的字,有“徐景晨”这个名字。
封窈对这个早逝的舅舅好奇已久,家里只有零星几张照片,外婆也很少提起他。
她只知道舅舅长得好又颇有才华,只是可惜亡故于一场意外事故,后来不久,外公也因病去世了。接连遭受到丧子丧夫的打击,外婆肯定很伤心,所以才不愿意提起这些往事吧……
好奇心偷偷地占了上风,封窈拿着信纸,先把笔记本塞回了枕头底下,然后匆匆跑到门口,接起还在不断响铃的可视电话。
“请问是封小姐吗?我是普罗旺斯花店送花的员工,请签收一下。”外面是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人,抱着一大束鲜花,看不清脸。
花?“谁送的?”
“订花人是宗先生。”
咦,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送花给她了?
宗少爷会送贵得吓死人的首饰,会送大得碍事的钻戒,鲜花还真的没送过。
封窈打开了楼下的门禁,“你送上来吧。”
等送花人上来的间隙,封窈把手里的信纸展开,扫了一眼开头,脸上便忍不住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这是一封……举报信?
信是写给有关部门的,是外婆娟秀的字迹,结尾的落款也是外婆的名字,日期是二十三年前。
一目十行地扫完了信的内容,封窈已经整个人都呆住了。
巨大的震惊之下,手不由自主地发颤,几乎拿不住那几张薄薄的信纸。
怎么会这样……
竟然是……这样?
这时门铃又响了起来,应该是送花的人上来了。
封窈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乱得几乎站立不稳。神思恍惚着把信纸重新折了起来,对门外道,“你就,放外面吧。”
“可是,还需要您签一下名。”送花员在门外说,“花比较贵重。”
宗衍送的东西,贵重很正常。封窈打开门,视野被一大束姹紫嫣红的鲜花占据。
新鲜娇嫩的鲜花芬芳扑鼻,总是能令人心情愉快,封窈的精神稍微振作了一点,将花束接了过来,“在哪里签名?”
送花员递来一块平板,封窈感慨了一下现在的花店装备还挺先进,正用手指在平板上签名,余光却瞥见送花员抬起了手,手指间隐约有金属的寒光闪了一下。
封窈心中警铃大作,正要退后闪避,一声“你干什么”的质问还卡在喉间,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人身手利落,捂住了她的嘴巴,紧接着她只感到脖子上刺痛了一下,不知道什么被注入了她的身体中。她的意识很快便模糊了起来,须臾便陷入了一团漆黑。
……
苏湘云提着买好的菜回到家中,发现封窈不在家,只当她是出门了,没有太在意。
她径直进了厨房,正要开始准备洗菜做饭,又想起还没问过宗衍中午回不回来吃饭,于是想着打个电话问问封窈。
电话却没有人接。
苏湘云连着打了几遍,都没有人接。
“今天不是周末吗,应该不是在上课吧?”苏湘云疑惑着放下了手机,准备过会儿再打。
她忙忙碌碌地洗菜烧菜,刚把汤锅盖子打开,尝了尝咸淡,手机响了。
苏湘云以为是封窈回拨来的,没有看就接了起来,“跑哪儿去了?也不说一声,中午做你喜欢的糖醋排骨……”
“外婆,”电话里传来的却是宗衍的声音,“窈窈不在家吗?”
“……诶?”
苏湘云愣了一下,“她不在,我也是刚回来。”
另一端,宗衍走下飞机舷梯的脚步顿了一下,眉心微微蹙起。
他今天有事离开了庆城,早上他走的时候,那只懒猫还睡得香甜。知道她一到周末肯定要睡懒觉,他等到快中午了才给她打电话,可是却一直没有人接。
她昨晚喝了点酒,他怕她又睡过饭点,回头胃怕是要难受,这才给苏外婆打电话。
“她可能是在图书馆,手机开了静音吧。”宗衍安抚了苏湘云一句,挂上电话,俊脸上神情却是凝重了起来。
……
封窈醒来的时候,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眼皮沉重。
身下是一张松软的床,她感受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应该是完好的,手脚也没有被绑缚住。
封窈努力保持着不动,缓缓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隐蔽地打量了一下所处的地方。
只不过她自以为的隐蔽,没有逃过看着她的人的眼睛。
“封小姐,您醒了。”
一道男声响起,听起来已经有些年纪了。封窈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然而这会儿装睡,似乎也没什么意义了。
她睁开了眼睛,看向那人的方向。
这是一个应该算是爷爷辈的男人,长相端方儒雅,头发中夹杂着一些银丝,梳得整齐,连衣服都不带一丝皱褶。察觉到她醒来,他从窗边的椅子中站起身来,动作间还挺彬彬有礼,也没有试图向她靠近。
看着还真不像是会干绑票这种事情的犯罪分子,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你是谁?想干什么?这里是哪里?”
第70章 她有没有可能,已经怀孕……
封窈的手脚还有些软, 蓄力撑着坐了起来,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身处的地方。
房间相当宽敞,装修陈设简约优雅。厚厚的窗帘将窗户遮挡得严严实实, 顶灯的灯光白亮, 她既无法分辨这里是哪里,也难以推测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手肘挨着衣兜的位置, 她能感觉到那几张折起的信纸的棱角。
薄薄的几页纸,重量却沉甸甸的, 仿佛在提醒着她, 在被那一针扎晕之前, 她所看到的这封举报信是真实存在的, 不是她被迷晕后产生的幻觉,也不是什么凭空的臆想。
所以, 当年是邹美婷酒驾肇事,导致了舅舅的早亡。事情却被邹家一手压下,外婆求告无门, 只能一封一封地写举报信。
而她偏偏就这么巧,是邹美婷的丈夫的私生女……
罗君毅站立在窗帘旁边, 隔着小半间屋子, 目光审视着封窈。
她比他想得要冷静一些, 没有哭闹不休, 也没有惊惶失措。这份心性定力, 倒是能比得上自小培养的大家闺秀。
宗衍是个挑剔的, 眼光极高, 会被她迷住,想来也不止是因为一副勾人的皮相。
“鄙姓罗,是宗宏深先生的助理。”罗君毅开口道, “今天请封小姐过来,只是想跟您聊一聊。”
不知道是药物残留的影响,还是对突然发现的事实的茫然,封窈的脑子昏昏沉沉,仿佛有无数的杂音的嗡嗡作响,罗君毅的声音进入了耳朵里,成为杂音中的一缕,分辨不出。
封窈晃了晃脑袋,难受地皱起了眉头,“你说什么,能不能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
“……”
罗君毅打量她的脸色,“封小姐是不舒服吗?”
“你可以给自己扎一针,试试就知道了。”明亮的灯光打在墙壁上,白花花的刺眼,天地仿佛都在旋转。封窈闭着眼睛,只觉得胃里有一股灼烧的感觉,翻腾着一阵阵的往上涌。
“请给我一个袋子。”
罗君毅面色微凝,上前两步,“封小姐——”
“算了不用了……”封窈再按压不住那股恶心感,俯身扒着床沿,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她早上只喝了一碗粥,不知道现在是几点,甚至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同一天,她的胃里反正是空空如也,呕了半天,只吐出几口泛黄的酸水,随即是止不住的一声声干呕。
灯光将她的脸色映得惨白,光洁的额头上满是冷汗。罗君毅不敢大意,唤了人去叫医生,又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您稍等,医生马上就过来。”
一个佣人麻利地将地面清理干净,没有了气味的刺激,封窈好容易终于止住了干呕。
这时医生匆匆忙忙地赶到了。
罗君毅面色紧绷着立在一旁。倒不是有多担心封窈本身,只是他清楚,宗衍正是对这个女人情热的时候,万一真的出了事,恐怕会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