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四喜两个人住了一间,并不是因为屋中的其她宫人离开,也不是她和四喜面子大可以享受到两人间,真正的原因是这间屋子在角落中,十分的狭窄,说是一间还不如说是半间吧,比其它的房屋要小很多,住不下六个人,勉勉强强住两个人,又因为这间屋子有些潮湿,采光很差,这才轮到她和四喜,不然这种两人间,绝对是没有她和四喜的份的。
那怕这屋子特别的狭小,还潮湿阴暗,但因为住的人少,少了太多的是非,总体来说,还是很赚的。
至于说潮湿,平时注意多开窗,多晒被子,再注意一点,这比普通的六人间不知好了多少倍也少了多少是非,不愿意招惹麻烦的觅双对这一点很满意。
因为想要打探青竹她们的消息,觅双也不再耽搁,拿起打水的盆往井边走,她知道,若是昨夜青竹无事,那她们一定是在井边提水。
若是青竹无事,那她的期盼也就能高点了。
这个点众人都起身了,因此打水的人比较多,觅双到井边时,一眼便看到了那四人。
看来昨她们一点事都没有,那迟来的多田是举报了呢还是没有举报。
洗漱完成后觅双和四喜结伴去大厨房吃早饭,还是老样子,时姑姑虽然不刻意为难了,但觅双能打到的饭依旧比较少,是绝对吃不饱的量。
额,觅双知道,这是打饭的姑姑们在变相的提醒她,是再向她索贿呢!
借着时姑姑的余威,这些姑姑们想要从她身上压榨出银子,若是打饭的时候她能将银子塞给这些人,保管她拿到的饭量瞬间恢复正常。
但是这个时间段,时姑姑余怒未消,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发难,她可不想花一锭碎银子疏通的关系,才吃上一两顿饭便被再次打压。
一切等过了这个敏感时期再说吧!
觅双和四喜用饭的时候,青竹四人也一瘸一拐的回来了,一如往常,她们打到的饭似连塞牙缝都不够,但四人依旧乖乖的用饭。
等用完早饭回到院中开始浆洗衣物,各处的人气让整个皇宫似乎都活了起来,又是新的一天。
成为皇宫中起的最早的那一批人,谁让她们是浣衣局的宫女呢,自然要比其他宫的宫人艰辛。
不经意间,觅双的眼神从青竹和多田身上划过,青竹一派的淡定,由此可以看出,青竹昨日的行动应当很顺畅,至少她自己觉得没问题。
至于说会不会被人黄雀在后,觅双看向多田,多田低垂着头只知道干活,倒是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了,也无从猜测多田昨日的成败。
似乎只能等了!
觅双的视线在多田身上,这时,见多田突然抬头,觅双瞬间收回了放在多田身上的余光。明明她怕自己的视线会让多田惊觉,观察多田时一直用的是余光,可不想,还是被发现了,看来这多田对别人的视线极为敏锐。
也幸好她视线收回的快,多田应当只能肯定视线来自她们这个方向,至于是谁,应当没发现。
刚开始,是青梅和时姑姑的其她手下在旁监督觅双等人干活,差不多快到晌午时分,众人眼看着有宫人将饭盒提到了时姑姑的房中,差不多又过了一刻钟,便见时姑姑优哉游哉的走了过来。
时姑姑这人,四十来岁的年纪,也许是平日的伙食太好,身姿壮硕,脸盘子很大,像张大饼,也可能是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不管是她的眼神、还是眉宇间,都带着一股子戾气,只要是细心的人,应当都能推测出这时姑姑平日的手段颇为暴力。
因此,这个时候优哉游哉的向这边走来的时姑姑,一眼就能让人发现她的不怀好意,如此,她们这些宫人怕是要不好过了。
众人自觉的加快了手中干活的速度,时姑姑的眼神从每个人的身上扫过,让人颇有压力。
“干活累不累呀?”时姑姑的声音响起。
累,非常累,但是谁敢说累呢?时姑姑这反话问的。
“不累!”众人答道,然后加快了手中干活的速度。
时姑姑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对众人的回答是否满意,她今日倒不像是往日那样,上来就给不顺眼的人几脚,然后找□□打脚踢,而是不断的走动,眼神在众人身上巡视。
有异常!
觅双心中警惕,今日的时姑姑太反常了,不得不让人警惕。
为什么呢?觅双猜测,如此的平常的动向放在以打人为乐的时姑姑身上实在是太反常了!
是不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呢?就像是有些人,在使大招之前需要憋一会,此时的时姑姑就是因为接下来要放大招,才如此的“平常”。
也不光是觅双一个人如此猜测,因为院中所有人的似都有所觉,她们的神色间也有所变化,这个浣衣局的小院子,笼罩在一种诡异的氛围中,所有人,似都在等待暴风雨的到来。
作为某些事的知情者,觅双比她们多了一层思量,介于昨日多田后于青竹回来,觅双更多的在想,是不是昨日多田就告密了呢?
是不是因为多田的告密,所以时姑姑今日才如何反常的“和蔼”,她不是和蔼,而是在找人,从这个院子中找出那些想要她下台的人。
想到这里,觅双的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她可没有忘记昨日里她撞到多田的事情,虽然她们二人相撞时一切都很自然很平常,但谁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就算是觉得她与此事无关,这世上不是还有个词叫“迁怒”吗?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更没有人敢高声说话,一种风雨欲来的阴暗笼罩在所有人心中。
正当众人提着心时,突然,一声撞击声传来,众人被唬的心中一跳,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过去,原来是有人踢开了院子的大门。
有谁敢踢开这个门呢?喜悦涌上了觅双的心田,或许她所期盼的来了。
第16章 进步
众人手中的活不敢放松,但这不妨碍她们的视线往门的方向飘,只见一个威武的姑姑带着几个年轻力壮的姑姑、几个太监走了进来。
觅双认得带头的那人,那是整个浣衣局的掌事姑姑,常姑姑,她谋划如此之久,一切都要如愿了吗?觅双心中激动,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有些发抖。
强自镇定之后,觅双的神色让人看不出其她的情绪,她的动作让她泯然与众,因为所有的一切都尚未落定,而生活教会了她,当不能掌控时局时,对自己最好的保护便是泯然与众人之间。
看到来人,时姑姑脸色不变的上前,“见过常姑姑,常姑姑此来可是有事,您尽管吩咐。”
从时姑姑的态度上,正的看不出什么,且看两人之间,明明分属两个阵营,一个恨不得灭了对方,但却笑意盈盈,像是关系很好似的。
觅双的眼中,若有所悟!
当你悄悄的去观察周围人的一举一动,思考她们这样做能达成的效果,这样做总是能学到很多东西,也能看清很多事情。
常姑姑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径直走到了院子中。
时姑姑上前道,“常姑姑,屋里喝茶。”
但常姑姑摆了摆手,并不理会时姑姑的邀请,她径直走到院中,似是在视察工作,眼神从干活的众宫人身上一一扫过。
这时,常姑姑突然指着干活的一宫女说道,“她为何面色如此苍白,可是活太重?还是说吃不饱饭?”
众人顺着常姑姑的指的人看去,发现被她指的人正是青竹。
肉眼可见,青竹的状态特别差,面色苍白,额头布满虚汗,其动作和身姿,更是给人摇摇欲坠之感。
当然,众人也知道为什么青竹如此,比所有人起的早干活,当其她人开始干活后青竹便开始干最重的活计。
这些还不算什么,真正折磨人的是青竹受皮肉之苦,以及吃不饱饭,没有正常的睡眠,在这三样的遭遇下从事重体力活,这才是最折磨人的地方。
“常姑姑……”时姑姑答话,但她才说了三个字,便给常姑姑叫停了,她指了指青竹,说道,“你来回答。”
青竹的神情有些激动,她语气有些哽咽,吧嗒一声便跪倒在了常姑姑脚下,哽咽道,“奴婢、奴婢身体痛,吃不饱饭。”
时姑姑的脸色有些黑,她看向青竹,问道,“身体痛?可是前几日留下的伤?”
青竹有些怕的抖了一下,硬着头皮说道,“奴婢这几日日日被姑姑殴打。”
原以为青竹如此说了,时姑姑会慌,不想她倒是颇为镇定,看向常姑姑解释道,“是有这么一回事。”
不但不否认,还承认了,这也太让人惊讶了!
要知道,殴打宫人,哪怕你是个小管事,也是讨不了好的,除非,你有正当的理由。
难道,时姑姑还能找到正当的理由不成?
只听时姑姑说道,“这宫女青竹,平日里最喜欢偷奸耍滑,不好好干活,奴婢不过说了她几句,这小宫女是个心大的,竟然怀恨在心,对奴婢动手,这等刁钻的奴婢,该重重的惩罚,但奴婢心善,只是小惩大诫,没想到这宫人不但不领情,还怀恨在心胆倒是非,真是可恨!”
淡淡的看了常姑姑一眼,时姑姑才接着说道,“常姑姑可不要听信她的一面之词,被人蒙蔽呀!”
似乎是成竹在胸,时姑姑扫了周围的人一眼,说道,“毕竟,这里可是有这么多宫人能当奴婢的证人呢!”
突然,时姑姑手一指,指着多田说道,“你来说,宫女青竹可有对我动手?”
多田被吓的一颤,脸色有些苍白。
时姑姑意味深长的说道,“你放心说,大胆的说,只要说的是实话,谁也不能将你如何。”
也不知时姑姑的这话是警告还是威胁,亦或者是保证。
多田颤颤巍巍的说道,“是……是的,青竹对时姑姑动了手。”
说完,多田立即低下了头,更不敢看向常姑姑。这让觅双想起了之前,是多田先发现青竹和常姑姑接触的,且多田也处心积虑的想要将这事告密给时姑姑知道,但因为心中有顾及,怕得罪了常姑姑,多田即使有了青竹的把柄,也不敢将这个把柄捅出去,而是想法设法的让别人来干这事。
当然,被多田选中的觅双也不是傻的,她并没有如多田所愿的去揭发青竹。
在掌握了别人的把柄之后,多田前怕狼后怕虎,不敢前行,而今,时姑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多田说话,这是在让多田站队,要么选择顺着时姑姑的话说,也就是彻底的绝了投向常姑姑的可能站在时姑姑这一边。
要么,多田就选择反戈一击,反驳时姑姑的话偏向常姑姑。
而多田的选择是,违逆常姑姑,彻底的站在时姑姑这一边。
想一想多田之前的顾及,以及她平日里受到的时姑姑的磋磨,可真是讽刺呢!
时姑姑似是觉得只有一个多田的证明还不够,她看向周围的其她人,尤其是她的心腹青梅等人,问道,“你们可有看见青竹对我动手?”
那怕是时姑姑的心腹,这个时候也有些忐忑气虚,毕竟,时姑姑是她们的上级,而这常姑姑是时姑姑的上级。
那怕她们是时姑姑的心腹,这个时候也会想着能不得罪常姑姑就不得罪常姑姑。
可是,在时姑姑的逼迫下,她们还能怎么办,只能站在时姑姑这边,不是有一句话吗,县官不如现管,现在也是同样。
“奴婢们看见了。”众人有些气虚的声音说道。
觅双有些诧异,她还以为当时姑姑这么问的时,常姑姑会借此打断众人的回答呢,既能化解了时姑姑的相逼,也能收买一下人心,不想,常姑姑就这么看着,也看着众人说出时姑姑设定好的那个答案。
这个时候,时姑姑老神在在的说道,“至于说吃不饱饭,大厨房的人打饭,奴婢又管不到她们,怎么知道她们打到的饭如何呢?况且,浣衣局这么多宫人,只有一个青竹说吃不饱饭,别人为什么不说,难不成这青竹是个饭桶,别人能吃饱的饭她吃不饱?”
局面看着似是一面倒的倾向时姑姑,但看常姑姑老神在在的样子,觅双便知道,这事还得反转。
果然,见常姑姑不急不慢的说道,“是吗?使宫人心有不服,可见时姑姑你能力有限,管不好一个小小的院子。”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人有如梦初醒的感觉,也是此刻,觅双才意识到常姑姑的厉害,或许,从一开始,这常姑姑就给时姑姑挖好了坑。
以宫女青竹为引,时姑姑若是不反驳,那就是她磋磨宫人,德行不足以成为管事姑姑,若是时姑姑反驳,就如现在这样,那不正正好的说明她才能不足,管不好宫人吗?
一个问题,让时姑姑只能向左或是向右,可偏偏向左是坑,向右还是坑!
常姑姑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不像是时姑姑那样长篇大论,更不像时姑姑那般得理不饶人,看似声势浩大,可都敌不过常姑姑简简单单,心平气和的一句问话。
这一刻,觅双突然意识到了常姑姑的可怕!在看似平常的常姑姑面前,张牙舞爪的时姑姑反而显得太无害了!
而觅双想到的更多,一个常姑姑,她应该只是后宫中某一个后妃的其中一个手下,她都如此的心思深沉,那她背后的主子呢?是不是动辄一句话就能让一个人名正言顺的死去?
就如她上一辈子,毫无所觉之下便已经走到了那一步,而偏偏,她到陷入绝境都没有怀疑过罪魁祸首,反而对罪魁祸首心存感恩,若不是那人在她死前为抒发心中的快意说出一切,说不得她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一辈子活脱脱是一出悲剧,还是被人安排好了的悲剧,至死也被人玩弄于手掌之中。
觅双心潮起伏,双手有些颤抖,从被那人道破一切,知道了结局之后反过来推测往日里的种种,她才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也因此,现在的她就像是突然开了窍一般,知道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也突然间能看清别人动作后的深意了。
可是,看到现在的常姑姑,觅双突然就有了危机感,那怕是她突然开了窍有了心计,在常姑姑这等老狐狸面前,似乎也显得过于稚嫩了些,若是有一天对上,她怕是玩不过常姑姑这种老狐狸,更别说是老狐狸背后的主子了。
觅双突然就有一种清醒了的感觉,她觉得自己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晰,更明白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要面对的是什么了。
刚刚清醒的时候,她也混沌过,也迷茫过,对未来的路茫然不知所对,但时间是最好的药剂,慢慢的,她接受了自己的遭遇,也有了前进的方向。
若是无意外,一个浣衣局的宫女,到死都是浣衣局劳作的宫女,她甘心吗?不,不甘心,外面还有太多的牵挂让她放不开,也有太多的恩怨需要她去解决,所以啊,从决定要走出浣衣局的那一刻,她就没有动摇过,也为之努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