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所有的错误都不是他故意的。
“那毒药?!你又作何解释!”
“那日我瞧见小少君猎了雪狼,心中嫉妒,可自知没有空手猎得雪狼的本领,便,便想出了这样的法子……”
韶卓被噎了一瞬,虽然知道这人满口谎话,可在场也确实没有证据能证明他是故意为之。
众人都不自觉的看向了圣人。
许是觉得这场闹剧过于荒诞,圣人脸色愈发难看,这场闹剧如何收场全在圣人的一念之间,可,魏将军当年为救圣上牺牲了一条命,如今要让他的儿子给景公子赔命,这样的决策也的确过于为难。
景尚书薄唇紧抿,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圣人,也不能寒了老臣的心,圣人现下恨不得将魏翼狠狠丢出去,扶不上墙的烂泥!
“你如今犯下这样的大错,你父亲在天之灵看见,定会寒透了心!从即日起,削去爵位,先押入天牢听候发落!”说完,又看向景尚书:“传令,封景瑞为一等公爵,景夫人为一品诰命夫人,今日,先到这里。”
“圣上!”
圣人话毕,便起身离去了,景尚书颤悠悠的跪下,朝他磕了一个头。
魏翼被押了下去,如今只是将他关押天牢,可后续如何处置,显然圣人还没有想好。
魏翼被锦衣卫押下去的时候,脸上明显还闪过一丝笑意,路过昭王附近的时候,他还停了一瞬,别过头小声和贺谦说了句什么,韶卓离的远,没有听见。
韶卓走了过去:“殿下。”
“他方才说什么了。”
贺谦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没听清。”
韶卓便不再多问,她垂眸,显然有些心虚:“殿下,我方才……”
“那日雪山偶遇,你的披风还在昭王府,本王改日差人给你送回去。”
韶卓听他这样说,愣住。
贺谦也不再多言,看向了她身后的段长舟。
韶卓低下头,看来贺谦这是替她圆了谎,段长舟上前,同贺谦说了些什么,韶卓却已经听不进去了。
出了大殿,景蕊扶着景尚书的背影走在前面,韶卓问:“圣人会公平裁决吗?”
贺谦却道:“今日的处理,已经很公平。”
“可——”
“逝者已逝,或许你觉得本王这样说过于冷漠,可帝王心更要平衡朝局。”
韶卓看着他的眼睛,半晌没有说话。
“但殿下为了我撒谎,你不是这样的人。”
贺谦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微微一怔,别开了眼。
临走前,他只留下了一句话:“以后毕竟是父母官,说话前要再三思虑。”
天空中慢慢飘起了白雪,韶卓看着他远远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知道了,谢谢。”
-
爆竹声中一岁除。
除夕这日,大雪总算是停了,久违的阳光洒满大地,阳光突破云层,长安城里的家家户户,全都打开了房门,扫雪迎春。
“阿郎!你快瞧!院子里的梅花开了!”
韶卓正在屋内穿戴新衣,就听得阿元在院里的声音。
“这就来!”
韶卓院里有一株梅花,还是两年前韶卓亲自种下的,去年没有开花,韶卓还为此难过了好久,没想到今年,这就开了。
韶卓出去时,朵朵红梅,鲜艳无比,给雪白的大地添了一抹红,让人瞧了欣喜不已。
“快,摘一些给阿耶阿娘还有阿兄都送去!”
阿元福了福,便立马着人去办了。
韶卓行至梅树下,没想到前年自己无心种下的梅花,今年开的如此娇艳。
院门外不远处来了两个小丫鬟:“见过阿郎。”
韶卓回头,见他们拖了一个木盒,问道:“何事?”
“禀阿郎,这是昭王府送来的。”
贺谦送来的?
韶卓走了过去,打开木盒,一件银狐披风赫然出现在眼前,在细碎的阳光下泛着极其漂亮的光泽。
“你的披风还在昭王府,本王改日差人给你送回去。”
耳边响起了那日贺谦说的话。
“这个昭王……竟还真的送来了。”韶卓眉眼含了笑,将木盒盖上:“收进去吧。”
那丫鬟点头,正要托着那木盒进屋,又被韶卓叫住:“等等,就放在床上,我今晚,就披着这个进宫。”
“是,阿郎。”
韶卓今日心情真的很好,她重新行至那梅树下,等小丫鬟放好披风出来时,又叫住了她。
“你去寻一个花瓶,将这几只梅花送到昭王府去。”韶卓亲手摘了几只红梅,递给了那丫鬟。
“是,阿郎。”
今日梅花开的这样好,礼尚往来,她也想让贺砚知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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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谦这几日却几乎每天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那日魏翼在他耳边说的话他听清了,且一直在他的耳边回荡不去。
“我失败了,还会有别人。”
贺谦在书案前练字,心中却一直在想魏翼的话。
所谓的猎杀雪狼根本就是拙劣的谎言,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草原人,长安……
姜富就在这时候敲了敲门。
贺谦的笔锋戛然而止,语气稍有不悦:“进。”
姜富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殿下练字最不喜旁人打扰,可如今可是除夕啊,再不准备,进宫的时辰就要迟了。
姜富小心翼翼的进来,就在他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姜顺也来了,他一手托着瓷白的瓷瓶,里面是几只红梅,开的甚美。
姜顺没有他师父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小心思,直接了当的冲到了贺谦面前,笑嘻嘻的说:“殿下,这是小少君差人送来的,说是自家院里的梅花开了,邀您一起沾沾喜。”
贺谦原本有些阴沉的脸色转瞬变成了晴天。
他院子里的?
“拿上来。”
“诶。”
姜顺笑的开心极了,连忙把花瓶递了上去:“听送花的人说,这梅树是小少君亲自打理的。”
贺谦看了看那几只红梅,有些想笑,什么插花的手法,当真是也不知道找个丫鬟修剪一下,看来是他亲自摘的。
“那件银狐披风呢?送过去了吗?”
“送去了送去了,那可是上好的银狐,少君见了,一定喜欢。”
贺谦将那红梅就摆在了自己的书案前,方才的阴霾一扫而光,他看了眼欲言又止的姜富,道:“更衣吧,时辰快到了。”
第16章
除夕宫宴,是一年一度的大事。
所有的四品以上的官员都要进宫参加,宫内歌舞升平,一切都井然有序。
虽然前几日的风波让圣人心中横着一根刺,可这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也不得不尊,加之这几日长安城内也算安然无事,圣人脸上也总算露出了一些些的笑意。
元皇后端坐在一旁,举止高贵大方,瞧不出一丝不妥。
韶卓进殿的时候,贺谦已经落座,也不知是否心有所感,韶卓刚跨进大殿,他的眼神便也跟了过来。
一袭月白色的锦袍和银狐披风,刚一进来,就吸引了无数贵女的眼神,三公主坐在元皇后身后,努力伸长了脖子去瞧,可惜被元皇后的一个眼神,给吓回去了。
“臣韶卓,参见圣上。”
圣人朗声大笑:“卓儿如今风姿越发帅气了,想当年你还是个小团子时,在朕的宫宴上,可没少给朕添堵啊。”
韶卓有些惭愧,她自然是记得年少时候是如何胡闹,当时长安城内的人,又何人不知韶国公除了个撒泼的小少君?
“年少不懂事,让圣上为难了。”
圣人哈哈大笑,韶卓这才起身,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入座的时候,和贺谦对视了一眼,她露出了一个笑,可对方却像没有看见似的,很快移开了视线。
韶卓心里打鼓,自己又咋得罪这位王爷了?
鼓声起,宫宴开始了。
太子贺泽,肃王贺耀,昭王贺谦,大公主贺婉,三公主贺意满,如今长安城内在的皇子和公主,都在场了。众人一起举杯向圣人致辞,圣人一一接过,人人有赏。
韶卓是无需参与到这些皇亲里的应酬,她目光只停留在自己面前的一亩三分地。
倒不是她没见过世面,而是除夕的宫宴,实在是太太太好吃了!
前世毕竟是个吃货,韶卓夹了一个银色的珍珠鸽子蛋,默默的放进了嘴里。
好吃。韶卓眼睛亮了亮,没忍住,又连续夹了两个。
那边,贺谦刚敬完了酒,视线扫过韶卓时,恰好就看见了这一幕。
还真是贪吃。
他眉眼带笑的模样,也没能套过贺泽的视线,顺着贺谦的眼神看过去,太子突然笑道:“初然身上的披风可是银狐皮?”
韶卓一口鸽子蛋嚼都没来得及嚼,囫囵吞了下去:“回殿下,是。”
贺泽笑:“这一看便是极品,孤记得五弟上前年秋猎的时候也得过这样好的银狐,可五弟宝贝的很什么似的,一直放在自己府中,从不示人!”
众皇子都笑了起来:“可不?五弟,你可太小气了!”
韶卓有些诧异,她看向贺谦,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披风竟如此珍贵,银狐虽难得,却没想到是他亲手猎得,还放在府中宝贝了三年!
韶卓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直到伺候的宫女上前斟酒,她才回了心思。
“这是六月银?”
那宫女点头。
韶卓看着杯中的酒,似乎想起来了一些事,六月银是她最喜欢的果酒,宫宴专用,这种酒喝起来甜甜的,可事后酒劲就大了,尤其是再一见风,人就更加糊涂了起来,韶卓忆起自己小时候但凡进宫参加宫宴,总是要偷偷背着阿耶喝上几杯。
但这样的后果就是,她闹出了不少的笑话。
韶卓哑然失笑,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味道还是那个味道,但是她的酒量,自然不会比孩童差。
那边贺谦被几个皇子打趣了一番,又多饮了几杯,过了三轮,韶卓想走了。
毕竟今晚还有花灯,再不走,就真的赶不上了。
她默默的给韶川递了个眼神,当哥哥的哪有不明白她的意思,略微点头,韶卓便懂了。
阿兄这是同意了!接下来的事都不用她操心,反正有阿兄帮她!于是韶卓又坐了片刻,便借口去恭房,起身离坐了。
她的举动没有引起沉浸在酒乐里的人注意,但当她开开心心从宫殿后方绕出去时,却猛地顿住了脚步。
贺谦站在不远处的暗廊下,似乎在赏月,听见动静后,他转了过来。
“殿下……”
贺谦没有戳破她的计划,只是指了指前头:“你惯走的那条路今晚演练,劝你从东宫的方向出去。”
韶卓原本还在担心,听他这样说,立马松了口气:“谢谢殿下!”
贺谦笑了笑,收回了手。
韶卓看见他,突然不那么着急走了,她上前几步,问道:“殿下在此处做什么?”总不可能是在专门等她给她指路吧。
“吹吹风,醒酒。”
“六月银容易上头!殿下要少喝些!”
贺谦看了她一眼:“你喝醉过?”
韶卓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小时候调皮,醉了不少回。”
“那醉了之后呢,你都做了些什么?”
做了什么……
韶卓不明白他这个问题的意思,喝醉了能做什么,自然是说胡话耍酒疯呗。
韶卓随便说了几句,贺谦听完后却不说话了,月色朦胧,他站在背光处,韶卓看不清他的表情。
“殿下,我先走啦!对了,这披风很好看,我很喜欢,谢谢!”
韶卓毫不吝啬的笑了笑,转身跑远了。
贺谦默默的看着她的背影,好半晌才喃喃自语一般:“原来……是不记得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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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元早就安排好了马车候着韶卓,她一到,阿元便立马掀开了帘子:“阿郎,衣服都在车上了,您快换,奴在外头把风。”
“好,阿元,你今日真好看。”
阿元今日也是一身女装,她有些羞涩的笑了笑,扶着韶卓进了马车。
只有每年的除夕花会,韶卓会换成女装出游,反正带着面具,谁也认不出谁。
毕竟有时还是小女儿的心思,韶卓只有这天,会换上女裙,带上耳铛,她将男儿衣都在马车里换好,最后挑了一对浅粉色桃花坠子的耳铛带了上去。
一双绣鞋缓缓从马车内踏出,阿元上前去扶,即使没有施任何粉黛,也足够明艳耀人。
“阿郎好美。”阿元看呆了。
韶卓笑笑:“还唤阿郎?”
“不!娘子真美!”
韶卓笑了笑,今夜,她便当一回韶柔。
马车缓缓向城中驶去,与此同时,另一辆马车也从宫中驶了出来,韶柔带上了那日贺谦送她的面具,是半面凤凰,她真的很喜欢。
长安城的花灯会,准时开始了。
男男女女在这一日,皆可以随意出行,带上自己喜欢的面具,没了往日身份的顾忌,言谈举止也不必那么拘束。
甚至很多大胆的女子,看上哪家的小郎君,也可以上前调笑,说不定还真有看对眼的,成就那么几对良缘。
韶柔的目的,当然不是来调戏什么郎君,她只不过是压抑太久,想解放天性而已。于是,刚刚入了人潮之中,便彻底放开了脚步。
“娘子,您等等我。”阿元在后面追的有些辛苦。
韶柔今日穿了身石榴红的裙子,在人群中也是一颗耀眼的明珠,她提着裙摆,欢乐的像一只鸟儿,只恨不得飞往属于自己的那片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