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好,你们好。”
“大人,府尹已经在等您了。”
今日,也恰好是段长舟上任的日子。韶卓不敢耽误,立刻往正堂赶去,段长舟正在案前整理卷宗,见他来了,也笑着站起身来。
“小少君,早啊。”
韶卓向他行礼,被段长舟拦了下来:“你我私下里不必客气,以朋友相称便好。”
韶卓嘿嘿笑:“大人客气,您叫我初然就是。”
“好,初然。”
“还有,府内的同僚也别唤我大人了,实在别扭,就和往常一样,唤我小少君就行。”
段长舟笑:“那我改日嘱咐一二就是。”
韶卓点头,忽然觉得眼前同是段家人,对比段闻林,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初然你来,你看看这几分卷宗。”见了面打了招呼,自然就要开始说正事,韶卓立马打起精神走过去,接过了段长舟手中的卷宗。
“悦曲楼的案子?此案还没结啊?”
韶卓颇有些吃惊,悦曲楼这案子她头一回听说的时候,应该是一个多月以前了。
“没错,这案子虽然不大,可是目前的怀疑对象又全因证据不足而搁置了,所以这才拖到了今日。悦曲楼这事闹的附近百姓纷纷抱怨,周围商铺的生意也一落千丈,所以这案子,务必也在除夕之前解决掉。”
韶卓了然:“既然如此,那咱们就重头捋一遍案情。”
悦曲楼,长安城内有名的乐坊,这里的姑娘多才多艺,红极一时。
可就在一月前,悦曲楼的头牌沈氏,在辰时被发现横死房中了。死状惨烈,全身赤.裸,胸前笔直的插着一把匕首,血流满屋。
此事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恐慌,悦曲楼的管事王嬷嬷,更是如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立马就报了案。
“一共锁定了三个嫌疑人,第一个是沈氏出事前一晚接过的一位客人,当时那客人喝多了,拉着沈氏的手轻薄了一些,沈氏不从,那人走之前还起了争执。”
韶卓撇撇嘴,“悦曲楼向来只卖才艺,这样的浪荡子真是可恶。”
“剩下两人呢?”
“第二人是沈娘子的未婚夫,此人从京赶考回来,先前同沈娘子定好婚期,可不知为何,突然反悔了,沈氏出事前五日,两人也在悦曲楼内大吵一架。”
“此人我听说过,听闻家中落魄,沈氏在悦曲楼赚的银子都贴补成他的路费,也不知是不是个负心汉。”
“第三人也是这悦曲楼中的人,向来不与沈氏交好,两人在悦曲楼中也经常发生口角。”
“是女子?”
“是。”段长舟点头:“姓刘,已经在京兆府审问了。”
韶卓点头,全都是按照受害人的生平关系确定的嫌疑人,倒也都有作案动机。
“案发现场如何了?能再去看看吗?”韶卓问道。
段长舟点头:“只是先前赵府尹办案时,证物应该都取走了,如今怕也没什么大的价值。”
“还是去瞧瞧吧,说不定会有什么新的发现。”
“那此事,就拜托司护了。”段长舟笑着说道,“这些案宗你随时查看,若有需要,京兆府的人你也可以随意调动。”
韶卓心里美滋滋的,这就是权力的力量啊。
“没问题,我午后便去。”
第7章(已修)
段长舟亲自负责景公子的案子,景尚书一日会来问两次进展,自然也没有闲暇时间去处理沈氏的案子,韶卓也自然就接过了这重任。
午膳后,她带了两名京兆府的侍郎和捕快,便出发去悦曲楼了。
原先门庭若市的悦曲楼,现如今一时门可罗雀。王嬷嬷正坐在自家楼前叹气,这案子一日不破,悦曲楼的生意就不可能恢复到往昔。
就在王嬷嬷长吁短叹时,韶卓到了。
见是京兆府的人,王嬷嬷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木头,连忙冲了上去。
“大人,大人!案子情况如何了呀,多久能抓住凶手?”
韶卓理解她的心情,安慰道:“你放心,今日便是来重新查查这案子的。沈氏的房间在何处,麻烦你带路。”
王嬷嬷连连点头:“您跟我来。”
韶卓进去前,在门口还将悦曲楼四周的路况都查探了一番,这才跟着王氏进了楼里。
“砚知,那是初然?”
此刻,在悦曲楼对面的长安食楼二楼包厢里,段闻林正大惊小怪的指着窗外,从这个视角看过去,正好能瞧见韶卓进悦曲楼的一幕。
贺谦从软榻上坐起,也打开窗子向外看去。
“没看出来呀,小少君还会去悦曲楼?”段闻林笑着调侃。
贺谦表情平淡瞧不出其他想法,看见韶卓进了楼后又将窗子放了下来。
“你叫本王出来要说什么?”
段闻林这才想起正事,忙挪到他旁边:“我想问一下,草原部落最近来长安进贡的事。”
“此事由太子一手负责,本王也不知晓。”
“别呀砚知,帮我打听一下。”
“你知道这个做什么?”
“听说草原这次带了好些新鲜的兵器,还有上好的千里马,奇珍异宝更是数不胜数,你就不好奇?”
贺谦颇为无语的瞧了一眼他:“长安是亏待你了?竟觊觎上草原的东西。”
“凡事图个新鲜嘛,我也不求别的,就想要一匹正统的草原千里马,我跟我大哥说了好些日子,他一直不松口,没办法,只能找你了。”
“本王也没法子,所有的贡品皆要上报,且这次由太子负责,你死了这心吧。”
段长舟一听,立马就蔫了。
“我就是想试试正经草原马,怎么就这么难……”
贺谦不再理他,眼神又不自主的飘向了窗户的方向。
那边,韶卓跟着王嬷嬷上了楼,王嬷嬷招手喊来了一人,“这就是那晚在五楼守夜的小二,也是照顾沈娘子平时起居的下人。”
韶卓立马来了精神,这不就是重要证人嘛。
“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二毕恭毕敬:“奴没有名字,姐姐们都唤我麻吏。”
“麻吏?”韶卓口中重复了一遍,几乎能想象到他被悦曲楼这些人呼来喝去的样子,每个人嘴中肯定都不停的催促他麻利些麻利些,久而久之,就成了人的名字。
再看面前这人,像是十六七岁,却因为发育不良显得矮小,瘦瘦弱弱的,也像个女子。
真是个可怜人。
“麻吏,你在把那晚的经过同几位大人说说。”
“是。”虽然这些话他可能说了无数遍,但麻吏还是从头到尾的重新讲了一遍。
“你是说沈氏是亥时三刻准时回的房,你为何记得这般清楚?”韶卓的问题一针见血。
那小二倒也如实说道:“奴每天亥时三刻准时得给沈娘子送燕窝,那天刚端着燕窝走到门口,就瞧见娘子进了房门。”
“那你的燕窝呢?”
“奴敲了门,结果娘子说她乏了不想用了,就让奴退下了。”
“所以,你便是从那时候起,再也没见到沈娘子出来?”
“是。”
韶卓看了看五楼尽头的那个房间,那就是沈娘子的屋子。
“去看看吧。”
麻吏带路,几人到了沈氏生前住的房间,房门紧闭,这里已经被人打扫过了。
“之前那位大人来了几次,说是证物都取完了,这我们小店也要做生意……就都打扫干净了……”王嬷嬷解释道。
韶卓也表示理解并未多说,门开了,刚一进去,就觉得这屋子格外的凉。
“沈娘子生前也算是悦曲楼的头牌吧,为何不选一间朝向好些的房子,这屋子这么阴冷,冬日可怎受得了。”韶卓问道。
“官爷有所不知,我对沈娘子可从来不克扣,只是她性子有些怪,我也想分最好的房间给她,可她就认准了这间,还说自己喜静,就想在尽头。”
韶卓没再继续问了,在这屋里转了转。
屋内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柜子,这屋子靠西还有一扇窗,现下是紧闭的。
韶卓走到床边,打开窗户探出头去看了看,这一看,还真被她看出了点门道。
“那间房,是何人在住?”
王嬷嬷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和沈氏房间窗户相望的,也有一间房,两间房窗户恰好相对,视角极佳。
“咦,这我还不太清楚,麻吏,你来看看。”
王嬷嬷叫麻吏上前看,麻吏探头看了一眼,又缩了回来:“是刘娘子的房间。”
“刘娘子?就是和沈娘子平时关系不好的那位?”
“是。”
韶卓感到有些奇怪,当下却没有继续问了。
“这个柜子是?”房内一个上锁的柜子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哦,这个是娘子生前放贵重物品的地方,是常年锁上的,因赵大人将证物都取走了,便重新锁了。”王嬷嬷解释。
“可方便打开看看?”
“方便的。”王嬷嬷给麻吏使了个颜色,麻吏上前掏出钥匙,打开了柜子。
韶卓瞧了一眼,这柜子里果然如他们所说已经空了,也没多说什么,麻吏就将门又关上了。
看来时间有些久,这屋子已经没有再看的必要了,就算有什么证据,也早就被消灭干净了。
几人从沈氏屋子走了出来。
“还有几个问题需要请教下嬷嬷,咱们去大堂坐着说?”
王嬷嬷自然答应,如今要是能破了案,让她干啥都行。
韶卓带着京兆府的人一起下楼,王嬷嬷走在最前面,麻吏跟在最后面。
韶卓一边走一边瞧,方才沈氏的房间在五楼的最东边,从房间里南边的窗户看过去,正好相对的应该是……
她看得过于专心,乃至于没注意到脚下的台阶,一不留神,踩了个空。
“哎呀。”韶卓心底一凉,这上任第一天,就要在下属面前丢丑了。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右边胳膊突然传来一股子力量,有人稳稳的捉住了她,这才避免了她与大地的亲密接触。
韶卓下意识的偏头,就要准备道谢。
“殿下?!”
面前赫然出现的,可不就是昭王的脸。
“走个路都能被绊。”贺谦把人扶稳,收回了手。
韶卓吃惊的看向他身后,“您,您怎么在这……”
贺谦看了眼她的表情,有些无语,“难不成你以为本王来寻花问柳?”
“不,不是,就是有些吃惊……”
直到现在,韶卓身后那两个侍郎和捕快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行礼,被贺谦挥挥手,免了。
“出门办事,顺道的。”
韶卓没仔细想贺谦这个回答:“真巧,今日我第一天上任,负责这悦曲楼的案子。”
贺谦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这悦曲楼的王嬷嬷。
王嬷嬷哪里见过这样的贵人,呆楞了好半天才上前行礼,也被贺谦免了。
“殿下可听说过沈氏之案?”
“听说过。”
“那太好了,殿下马上就要去大理寺了,咱们也属于同僚,殿下有时间吗,陪我一起听听案情?”
韶卓身旁的两个手下对视了一眼,眼里多了些对司护大人的佩服,和昭王殿下相称同僚,这事真不是一般人敢说的话。
贺谦没答应,但也没拒绝,韶卓便拉着他在大堂里坐了下来,又叫王嬷嬷过来,询问了好些内容。
“你说说刘氏这个人吧,平时和沈氏都是为什么起争执。”韶卓问道。
王嬷嬷在一旁说,京兆府的侍郎就在旁一直记,韶卓听的认真,但偶尔也会瞧瞧去打量下贺谦的脸色,他瞧上去,不像很感兴趣的样子。
韶卓有些后悔了,毕竟殿下还负责景家那案子,哪有时间同她在这。
“殿下,要不……”
“你方才说刘氏都是因为一些金钱的事同沈氏起争执,可本王听说,沈氏平日不爱财。”贺谦突然说道。
在场的人都愣了愣,尤其是韶卓,她以为贺谦没有在听呢。
“这个,这个……她二人不和已久,是悦曲楼众人皆知的事,况且除了她,旁人也很少有动机呀……”王嬷嬷道。
贺谦的眼神一向犀利,让人不敢直视。
“本王听说沈氏早在去年的时候就提出过要赎身的事,你没有答应,可有此事?”
韶卓眼睛瞪大,怎么案宗上这么重要的事没有提?而贺谦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话一出,王嬷嬷立马有些慌了。
猛地跪下,立马解释:“殿下明鉴!沈氏,沈氏她的确提过要赎身,这,虽然她是我们悦曲楼的头牌,可我也没有拦着啊,是她自己本来凑够了钱,又给了她那个相好,这才没有赎成,真不是我拦着她啊!”
第8章(已修)
贺谦的问题过于犀利,王嬷嬷回答的胆战心惊。
但瞧上去,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人在慌张的情况下,做出的反应一般都是真实的。除非是演技出神入化,可韶卓瞧着,这王嬷嬷,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又继续盘问了几个问题,韶卓和贺谦一同出了悦曲楼。
“真是多谢殿下了。”韶卓道,这声谢谢是发自内心的。
“谢本王替你问了案子还是避免你在众人面前出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