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高平宫,燕攸宁本是往寝乐殿,忽得改了方向往信殿去。
苍梧太子逃亡,苍梧国君囚禁燕国。苍梧已让燕与桂国瓜分,阿娘怕是接受不了这样的事。
至信殿,殿前侍人与她言薄姬病了,有一段日子了。
她遂在信殿陪着薄姬,一直待到夜深才回寝乐殿。
寝乐殿里,伏缉熙因着伏国要与燕开战的事忧心,又因燕攸宁自离开到夜深都未回来而生闷气。
好不容易那个身影出现在了内殿的入口处。
“阿玉。”见伏缉熙看着她,燕攸宁笑。
“公主回来了。”他不冷不淡的。
燕攸宁察觉他的冷淡,神色间都是一副正在生气的样子。想不通他是又怎么了。
“阿玉等我回来睡呢。”
他不说话,甚至目光也从她身上移开。燕攸宁见他不说话也不再多说,走到床边坐下打算休息一会儿去洗浴。
伏缉熙却又看向她,心里更加生气,倏地站起身向她走过去。
燕攸宁甫一抬头就见他气势汹汹地过来,通透的眸子里都像压着阴沉。
第63章 ……
人走到面前,忽然又羞涩了起来,目光有些躲避地从她身上移了开。
抬手扶她肩头,视线才看回她脸上,将人推倒床上粉润软唇印到她清艳的朱唇上。
他已不去想为何要这样做,总之想做便做了。他真快要被她气死。
浅浅缱绻又好像带了些发泄地吻了一会儿,他才在一侧躺下,半侧着身垂着眼,“公主还想我做什么,我只是想公主回来与我说说话而已。”
语气中一些控诉与怒气。
燕攸宁尚在回味,觉他的吻总温和绵软,生气了也不过是力道重了些,将一切都压抑在克制二字下。
她吻他的时候,更偏爱攻陷与掠夺,那样更肆意地享受他滋味的感觉。
侧头撑起手支着身子看他,好像还未消气,她总是很难知道他因为什么又生气了。
好在也不是很需要哄。
“阿玉生气了?在气什么?”
伏缉熙让她问得有些懵,脑子里似乎并没有为什么生气的信息。可就是生气。
他不知他在气什么,却想要安慰。这种话又说不出口。
遂变变扭扭地沉默着。
燕攸宁见他这样生闷气而一言不发已是习惯,心情好时会哄一哄。
比如当下,她本已是累得想要休息,不过他含羞带怯的主动让她心情不错。
伸手将他的头抬起,对上他有些可怜的视线,含笑起身压着他仰躺下。
一手撑在他身侧,一手指尖在他脸颊轻轻画圈,“很累了,不要闹脾气了,嗯?”
伏缉熙视线看着她,呼吸似乎快了些,她掌心覆在他颊上,于他唇上落一吻,“虽然阿玉无论如何都惹人爱得很,但也该让我好好休息了。”
他撇开了视线,“嗯。”
又捏了捏他的脸颊,起身离开大殿。
躺在星辰阁的浴汤中,燕攸宁还思索着伏国的事,思绪纷乱又疲惫愈发昏昏欲睡。
微哑着声唤外头的琇莹,因着泡得身子虚软提不起劲儿,唤了几声才有人应,进殿来。
“公主,您泡得有些久了,可打算起身回去?”琇莹看着浴汤中的燕攸宁,问。
她长长叹了一声,懒懒道:“去寝乐殿,将阿玉叫来。”
琇莹愣了一下。
“我不想走回去了。”她道。
“诺。”琇莹应声,转身离开。
伏缉熙在殿中未睡,被唤到星辰阁外都还不知何事。
“公主让你进去。”琇莹道。他犹豫一瞬,推门而入。
燕攸宁靠在池岸,闻声方才抬眼,看着走过来的人,“来了。”
伏缉熙听她慵懒的话声,看她露出池水圆嫩泛粉的肩头与连接至脸下的锁骨,一时顿在原地。
玉臂抽出池水,带起一串剔透的水珠,将手伸向他,“抱我回去。”
“公主,没穿衣裳。”他躲避地低头。
“你不会穿么?过来。”她始终语气淡淡的。因着隔得有些远并不能瞧见伏缉熙红了些许的耳朵。
伏缉熙许久不动,脸色更是不自然地泛红。
“你再磨蹭我唤燕壹了。”
他皱起眉,缓缓走向池岸燕攸宁所在的地方,下到池中将她抱出水。
燕攸宁搂住他的脖子趴他肩上,看着他红红的耳朵唇边忽然一丝笑意,“阿玉可见过?”
他羞愤地不应她,至榻侧将她放在榻上,粉雕玉砌的人陷入柔软的狐皮毯中。
燕攸宁伸手取了一侧的干衣裳递给伏缉熙,让他将湿的换下,免得一会儿出门受凉。
他略微犹豫似乎破罐子破摔了,目光低垂着转身脱去身上的湿衣换下,燕攸宁撑头看着他。
他一转身便见燕攸宁仍旧不着一物,还看着他。面色又羞红侧开头。
“我还等阿玉替我穿衣裳呢。”燕攸宁笑道。
“公主。”
“你本就是伺候的男姬啊,难道这些事不该做么?”她含笑看着他。
伏缉熙只能拾起一旁的浴巾来替她擦拭身上的水珠,脸颊如桃色,呼吸都小心翼翼。
似乎每一个毛孔都十分紧张。
燕攸宁伸手抚摸捏/弄着他的脸,勉强没有困到睡着。
“阿玉此时在想什么?”
他不说话。
“是第一次这样见姑娘么?可觉好看?”
公主确实是好看的,伏缉熙红着脸心道,哪里都好看。又觉得自己不该想这些,将想法都驱逐出脑海。
可呼吸有些急促,拿着软巾的手捏紧了,他感觉自己似乎不对劲,他有些想……
将吻落在这如玉的肌肤上。
抬眼视线落到燕攸宁脸上,忽然覆上去就吻在她唇上。可是还是有些想。
燕攸宁微愣,她此时困得神思恍惚,未注意到伏缉熙的不对劲,这会儿伸手揉弄在他脸上,感觉着他甜腻缠绵的亲吻。
这是动情/欲了?
一时想笑,怎么这么可爱。
将他的脸托了起来,看他似乎意犹未尽。
“想要了?”她问。
他却并未明白,依旧红着像是酒醉的脸颊,目光落在她脸上,羞羞的。
似乎意识到干了不该干的,侧开视线,“我……我没忍住。”
他该是给公主穿衣裳的,都在干什么,想什么。
“就不罚你了,快干活吧。”
伏缉熙抱起燕攸宁,将衣物给她套上,系好系带,抱起她回寝乐殿。于途中,燕攸宁便睡着了。
熄灯后,躺在寝乐殿的榻上,他却始终觉得辗转反侧,目光落到月光下的罗帐上。
次早燕攸宁便去了朝宫外等候大夫们商议的事。伏缉熙坐在榻上看着燕攸宁的床铺出神。
燕欲联合南部诸国,一同对抗伏国,只是游说需要时间,燕国的时间却并不多。
她走在回高平宫的路上,思索着要如何来拖延这个时间。她想要去伏国丰京一趟,见夏诸。
回到高平宫燕攸宁便又往信殿,于殿前看着在外的侍女,“阿娘今日身体如何?”
“回公主,薄姬依旧食不下咽,精神不振。”
燕攸宁无奈,踏进殿中。
薄姬已经起身,坐在案前神情恍惚地出神。
“阿娘。”她唤了一声,她才回神看过来。
“小宁啊。”
“阿娘,虽苍梧没有了,但我还在。”
薄姬看着她,半晌才道:“公主卉虞呢?”
燕攸宁不知她怎忽然问及此事,“未在苍梧王宫里寻到,许是与太子芝玉一块儿逃离了。”
她话落,薄姬敛眸沉默。
过了一阵,又像是自语一般,“小宁就待在阿娘身边也挺好的,也不是一定要嫁人。”
燕攸宁怔怔看着她,心中轻叹。
“阿娘,我或许又得出一趟远门了。”
她当即看向燕攸宁,“你又要去哪儿啊?安全吗?”
“不会有危险的,阿娘放心。”
燕攸宁回到寝乐殿,与伏缉熙也说了此事。伏缉熙就坐榻上,闻言沉默了一会儿。
看向案后品茶的燕攸宁,“公主要去多久?又放我一人在高平宫中吗?”
燕攸宁抬头,“此是去伏国,阿玉是伏国人。到时可是更便于你逃?”
“公主,还不信我吗?”他垂着眼睫。
“我该如何信呢?”燕攸宁问。
“公主在外久了,难道不会想家吗?我不逃,我只想回去看看,可以么?”他抬头又看向燕攸宁,“我可是待在燕国快要一年了?”
燕攸宁不应他,头都未抬。
伏缉熙遂收回视线又垂下眼,“公主去伏国难道是去见夏诸么?你是燕的公主,独自往伏国国都是很危险的。”
燕攸宁这才抬头看他,“阿玉的话有几分可信?”
“公主既是心中想着夏诸,又将我困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是因伏国的事去找夏诸。”燕攸宁看他低着头,甚是低落的模样,“阿玉这么想回去吗?”
“我只是回去看看也不能么?公主难道要将我在这燕宫里困到死吗?”
燕攸宁不言,垂眸抿了口茶水又放下,伏缉熙看向她,只觉心情越发低落了。
燕攸宁却是已然动摇,只不过她依旧怀疑伏缉熙的话。
离宫这事,燕攸宁除去与薄姬知会了一声,旁人皆是不知。若让燕檀知晓他必然不允,燕寿也不会允许她去伏国。
遂只悄悄离去。
燕国也已派出使臣去往了桂国、于越、句吴等南方各诸国,期望联合。
伏国若吞并燕国,那南方其余各国要被攻下会如捉住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对抗伏国,该是南方诸国各自心照不宣之事。
*
燕攸宁的马车颠簸中离开燕境入了伏国,是最初带伏缉熙回燕时的那条路线。
伏缉熙回身望着窗棂外,如今又是一年冬了。
燕攸宁从温酒的炉上取下酒盅,倒了一杯酒小酌,车厢中飘满醉人的酒香,抬眸看向伏缉熙,“阿玉可是觉得亲切?”
她又倒一杯酒递于伏缉熙。
他回头来,接过了递到面前的酒杯,看她。
又见小案上还有一只酒杯,她是备了两只酒杯。
“我不常往边境,此地也只来过一次,谈不上亲切。”他垂眸,饮酒。
燕攸宁含笑。
上回这条路上,可没有今日的平静。想着,也就回忆起了一些初见时的事。
此时两人这气氛,倒是十分像相识已久的友人。燕攸宁也看向了窗外,若非是那般初见,或许真会是与夏诸那样的友人呢。
但若只做好友的话着实会可惜。
想着他锁骨上的黥字,便觉还是如今这样更好。
相亲相近不如直接拥有他,让他刻上自己的名字。
不过,他应当是不会愿意与她为友的,如今这样就更是不愿了。
似乎是两个世界的人呢,强行让她放在了身侧。
燕攸宁回过头,见伏缉熙正看着她,笑,“阿玉在想什么?”
伏缉熙看着她出神被抓住,侧眸去,“没什么。”
第64章 ……
笑意深,燕攸宁并未去深究他在想什么。多半还是想要逃。
大寒这日,马车入丰京。
车厢中燃着一小盆碳火,温着酒,热意萦萦。
这是燕攸宁初次到伏国国都,看着窗外街景,拥拥攘攘。较之燕国近来受战乱所侵扰不同,伏国一片太平祥和。
伏缉熙在十日多的路程中都安稳乖顺,像是没有任何小心思。这会儿她回头看向他,见他正看着窗外出神。
他大概是丰京人,如今回归故里却恍若隔世的模样。
“阿玉可曾是丰京公卿贵族?”她问。
伏缉熙回神,望着她,犹豫于是否告诉她自己的身份,然最后还是未坦言。
“嗯。”
他不想让她知道,他是伏国王室。
“这丰京,不知可有认得阿玉的人?”她眼里好奇。伏缉熙垂眸。
曾随他父王的臣子,都认得他。
“有的,不过我算是逃犯,不能让人认出来。”
伏缉熙并未说谎,他确实属于逃犯,若让人认出身份,今天子昌瑾他的二王兄不会放过他。
燕攸宁虽好奇他在丰京的身份,然确实也不能让人认出他,思索着让他将面纱戴上。
忽得马车外异样的嘲哳,伴着一些百姓惊慌地喊叫尤为清晰。
燕攸宁向马车外看去,三匹骏马拉着一辆饰物华美的车架于闹市横行而过。
隐约可见纱帘中一对男女。
她的马车也因匆忙的避让而险些侧翻,扑入了伏缉熙的怀中。
此次真不是她有意为之。
伏缉熙搂住她扑入怀中的身子,目光瞥过窗外疾驰而过的宝车,刚巧见着纱帘晃动间里头的人。
是伏昌瑾和一女子。
闹市驾车疾驰,如此不是视百姓性命于不顾。眉头微微蹙起。
燕攸宁抬头,指腹覆到他长眉上,“阿玉难不成识得?”
他舒展了眉宇,低眸视线落到她脸上,“不识,只是觉猖狂,无视王法。”
燕攸宁觉他的温和冷冽了些,似入丰京后便有些不同。
许是与那流放有关,她记得他说过,家人死了?
“如今既是我的人,也不必记着伏国这些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