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楼外面的墙壁青苔密布,又湿又滑完全找不到落脚点,章杉的全部重量都悬吊在南银纱双臂之间,他艰难抬头。
“要不你放手得了,四楼不至于摔死,我肯定能坚持到你们游戏通关。”
“……少废话了。”南银纱用力咬了下后槽牙,“别考虑我,你直接把我当绳子往上爬!”
“啊?”
“快点!”
章杉狠了狠心,当即反手抓紧她的手,蹬着外墙纵身向上,总算扒住了窗台。
在他翻身准备爬回走廊时,南银纱举起刀鞘,替他清理了窗边参差不齐的玻璃碎碴。
两人片刻未停,以最快速度赶去帮晏之卿。
而此时晏之卿正将鬼护士死死按在地上,试图用回旋镖割开对方的喉咙,双方互相较力,僵持不下。
章杉一看见鬼护士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发现从密室逃脱再到四人游戏,自己总和护士过不去,护士大概是他的克星。
他大步流星上前,薅着鬼护士的头发,清喝一声助兴,以宰猪的手法,用短刀割下了对方的脑袋。
段兰婷心有余悸,实时播报:“太好了,护士的画像也变灰了,卡片成功清除一组。”
晏之卿起身,第一时间察看南银纱有没有受伤。
幸好南银纱穿着他的外套,衣服比较厚,即使如此,手臂也依然被窗边锋利的玻璃碴,划出几道流血的口子。
他心疼地叹了口气,低声安抚:“再忍忍,我们很快就通关了。”
南银纱看着他,笑了一笑:“无所谓,又不是多严重。”
“在你眼中,究竟什么才算严重?”
“只要不死,都不算严重。”
他替她揉着关节,沉默半晌,欲言又止。
此情此景,似乎说什么都不合时宜,都无法完整确切的表达心情。
但总有某些人,拥有打破微妙气氛的好本事。
比如章杉章先生。
章杉用护士服擦了擦自己的短刀,随即站起身来,情真意切,用力抱住了南银纱。
“小南!请允许我再叫你一声小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以后愿意为你上刀山下火海,真的!”
南银纱:“……算了,用不着。”
“那怎么能用不着呢?咱俩以后就是亲兄弟,我为了亲弟弟去死又有什么不可以!”
“……”
晏之卿微笑着,手上却暗自发力,拎着领子把他强行扯开了。
“三儿,危难过后,你首先要做的是冷静。”
“?”
第54章 墓地 都别活!
在章杉终于冷静下来之后, 监控房的段兰婷,又提供了新的信息。
“我看到三行五列的鬼新娘了!在老楼往东,有座两层的小洋楼, 就看上去在村里最显眼的那栋小洋楼!”
“收到。”南银纱应了一声, 示意晏之卿和章杉跟上,“我们这就过去。”
章杉一边走一边嘀咕:“金属卡上有鬼新娘吗?我刚才没太仔细看, 什么样子的?”
“不是中式婚服的新娘,是穿白婚纱的新娘。”段兰婷很有耐心地回答他, “婚纱染了血, 目测是被人用利器割了喉, 又往胸口扎了好几刀。”
“……操, 这他妈是多大的仇。”
“你们去了可千万小心点。”
“收到。”
走到那栋二层小洋楼的位置,大约花费了十五分钟。
夜色渐深, 月亮被聚拢的云层遮挡了一大半,四面环境昏暗,只有小洋楼周围莫名泛着绿莹莹的光, 配上白墙红瓦,愈发显得诡异。
大门没上锁, 晏之卿小心翼翼把门推开, 摸到墙上的开关, 顺手开了灯。
灯光昏黄闪烁, 只能勉强照亮屋里的布局, 但这也差不多了。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三人看见了客厅的地毯上、沙发上、雪白的天花板和墙壁上, 全都喷溅了大片血迹,这里仿佛不久前刚经历了一场恶性刑事案件。
这次没什么悬念,因为段兰婷在时刻关注着鬼新娘的动向。
“它在卧室里。”
“好。”
三人拎着各自的武器, 谨慎朝卧室进发,果然,不一会儿到了门口,就看见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某位新娘正匍匐前进,慢吞吞沿着卧室的墙面兜圈爬行。
它头顶的花环仍在往下滴血,流了满脸都是,婚纱巨大的拖尾乱糟糟堆在一处,像一团卷起的蚊帐,随着它爬行的动作蠕动。
南银纱觉得卧室地方太窄,不便动手,她站在门口扯着婚纱拖尾,想把新娘拖到客厅去比划。
章杉走进卧室,绕到鬼新娘的正前方,想看清楚它的正脸。
他发现了一点不对劲,鬼新娘那双空洞的眼睛,像是直勾勾盯着他的身后,无论它怎么爬行,始终都梗着脖子,就盯着那一个方向。
脊背油然生出一股凉意,他猛然回头——
身后的衣柜并未关严,错着一道缝隙。
借着微弱的灯光,他看见缝隙里,露出了一双血红欲裂的眼睛。
“……卧槽!”
他用力撞上了衣柜门,柜门关闭又反弹回来,随即从里面扑出了个头皮被撕裂,满脸是血的西装男。
段兰婷透过监控也惊呆了:“怎么还有个鬼新郎?”
“是有鬼新郎的。”晏之卿伸手把章杉拽到自己身边,三人拖着鬼新娘的婚纱,一起往客厅战略性撤退,“但和新娘不相邻,也不属于一体,它单独在三行一列。”
“那要把它们都杀了吗?”
“看起来,杀鬼新娘比较容易,杀鬼新郎可能有点难度。”
就这两句话的工夫,鬼新郎已经左手抄斧子,右手抄菜刀,气势汹汹冲进了客厅。
它咆哮着,抡起斧子砍在茶桌上,当场把茶桌砍了个四分五裂。
“就这,家暴狗男,没准就是他犯病把媳妇儿砍死的!”章杉怒道,“必须严惩!”
南银纱无语瞥了他一眼:“别分析了,动手吧。”
“看我上场表演!”
……接下来是三人组群殴鬼新郎的热闹场面。
鬼新郎力气奇大,出招甚至还挺有章法,要制服它三人着实花费了不少精力。
而且中途,还听到了监控房那边,传来了女玩家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当然,不是段兰婷发出的。
章杉奇道:“怎么了?出事儿了吗?”
“是④组出事了。”段兰婷很惋惜地回答,“④组死了一个人,好像是被变异猎豹咬死的,是……是这位小姐姐的男朋友。”
她话音未落,就又听那名女玩家在哭着狂喊:“看什么监控?我还看什么监控?他被咬了你们躲得那么远,你们为什么不去救他?!到底是谁自私?你们在那等死吧我也不活了,大家谁也别活了!!!”
在这样残酷的游戏里,有时候崩溃就在一瞬间。
更可悲的是无人在意,毕竟其中一组失去了竞争力,也就意味着其余几组获得了更高胜率。
拥有慈悲心的前提,是要自己先活下去。
而目前这边,章杉用巴西柔术锁住鬼新郎,晏之卿卡着鬼新郎的脖子,南银纱持刀,三人正齐心协力肢解了对方。
期间没什么战斗力的鬼新娘,就在旁边转圈爬,也不帮忙,喉咙里嗬嗬作响,貌似还有点小愉悦。
直到他们顺利解决了鬼新郎,再想来解决它时,它也没反抗,脖子甚至还伸得更长了一点,大概是心愿已了了,同意解脱。
“得罪了。”
南银纱双手挥刀,干脆利落削掉了鬼新娘的脑袋。
现在战况是金属卡上消除两组,随后的目标是寻找鬼新郎附近相邻的鬼怪,优先击杀。
段兰婷凝神观看监控屏幕:“我刚才看见东南方向像是有鬼影在飘,你们就沿着当前的方向一直走,那边肯定有目标,但要记得……啊!你干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说完最后这句话,似乎就被谁粗暴打断了,紧接着是一阵座椅翻倒的巨响,夹杂着女人绝望的哭嚎。
“都别活!都别活!”
南银纱警惕起来:“婷婷?”
章杉也急了:“怎么回事啊这?”
“应该是④组的女玩家发疯了。”晏之卿根据耳机里的动静猜测,“她大约正在全场干扰,想让其他组的玩家也完不成游戏,一起给她男朋友陪葬。”
“……是她队友见死不救,迁怒我们算什么!”
“人在生死之间是没有理智的,你不能指望她极度悲伤时,还能理智思考这些问题。”晏之卿叹了口气,“但也不必太担心,留在监控房的都是女玩家,不会对段小姐造成实质性伤害。”
章杉质疑:“万一有像南银纱这样的女战士怎么办?”
“我之前观察过了,没有战力太强的,更何况npc也会维持现场秩序。”
果然不出晏之卿所料,没过两分钟,段兰婷就重新坐回了座位,听声音略有些气喘。
“抱歉啊,刚差点被那个小姐姐拖走,她八成是疯了,满场乱打人。”
章杉紧张反问:“她打你了?”
“也不算打吧,她揪我头发,还抓我脸。”
“……那你呢?”
“我没办法,只好绊倒她扇了两耳光。”段兰婷如实相告,“以前跟着纱纱,其实也学过几招防身的本事。”
南银纱:“做得好,那她现在呢?”
“她不听劝,严重干扰游戏,被npc按铃拖走了。”
至此,④组相当于彻底出局。
危机解除,段兰婷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给队友指路。
“你们往东南方向走,一直走,那边好像是一座墓地,刚才的鬼影到了附近就消失了。”
“墓地?”章杉吐槽,“这村里的设施还真是一应俱全。”
“谁说不是呢。”
这条土路有点长,路上还看见有手掌那么大的老鼠穿过灌木丛,吱吱哇哇跑过去,有一只甚至还爬上了南银纱的脚背。
南银纱面无表情一抬脚,把老鼠踹飞了。
章杉竖起大拇指:“女中豪杰。”
“谢谢。”
二十多分钟后,他们来到了那座墓地的边缘地带。
在夜幕中望不到边际的荒芜坟场,墓碑林立,四面漂浮着幽幽鬼火,绿光渗人。
三人并肩往前走,冷风拂过脖颈往衣领里钻,寒意侵袭,激起一阵又一阵的鸡皮疙瘩。
章杉走着走着,隐约听见有谁在叫自己的名字,声音很轻,叫得还是他的小名。
“杉杉,杉杉,杉杉……”
他本能地打算回头,想看看对方是何方神圣,结果立刻就被晏之卿用力按住了肩膀。
晏之卿的语调极其平静:“有人在叫你名字?”
“是,你怎么知道?”
“因为也有人在叫我。”
南银纱在旁接口:“也有人在叫我。”
“……”
“民间传说提到过,走夜路时听到自己的名字千万别回头,否则你的三盏灯就灭了,就容易被鬼上身。”
“我以前一直觉得那都是封建迷信。”
“在现实中是封建迷信,在游戏里,难道你还觉得不会成真?”
章杉沉默片刻,下意识把脊背挺得直了几分。
“那当然得信一信了。”
谁知这句话刚说完,一双冰冷的手就从后出现,悄无声息摸上了他的脖子。
第55章 落水 刀!马上就到!
在那双冰冷的手, 悄无声息摸上章杉的脖子时,耳机里的段兰婷正目睹这一幕,她惊叫出声。
“章先生小心!”
章杉反应迅速, 当即抓住那条瘦骨嶙峋的胳膊, 反身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将其按倒在地。
他低头, 正和那只鬼对上了眼神。
那只鬼的头上犹如插着一柄发了霉的拖布,满脸黢黑, 黑得就像是锅底成精, 五官基本上看不清, 只有一双翻白的眼睛, 连眼珠都找不到。
它的四肢布满了烧焦痕迹,手脚都拴着沉重的铁链, 铁链很长,抡起来能砸死人的那种长。
然后他就真的抡起来了,想要砸死章杉。
南银纱双手拔刀, 一刀砍在它脑袋上,可脑袋太硬, 把刀刃反弹回来了, 她想找它的脖子, 无奈它脖子太短, 还有乱糟糟的头发遮挡, 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着。
此时唯有一个字能准确描述她的心情:“艹。”
晏之卿用回旋镖勾住黑鬼的铁链, 倒拖着它往墓地的深处走, 由于铁链连接着黑鬼的四肢,它只能挣扎却不能反击,像一只倒吊着等待上架子烤的野猪。
章杉和南银纱跟在后面, 仍旧锲而不舍寻找着黑鬼的脖子,想把它脑袋割下来。
段兰婷通过耳机出主意:“先把它头发剃光好了,要不然就旋开它的天灵盖。”
章杉无语:“小姑奶奶,你当我是庖丁啊,对人体构造这么熟悉?我想旋开天灵盖,也得知道从哪下手啊!”
相比之下,旁边的南银纱就比较干脆利落,她抛弃了第二种方案,已经在给黑鬼剃头了(……)
然而头发刚剃了一半,在路过一座用红色油漆写着××之墓的墓碑时,她忽然觉得脚下一软,随即土地大面积塌陷,人就这么莫名其妙掉进了未知的坟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