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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界有许多恶毒的禁制杀阵,寻常时候是无人敢用的,但是这个时候,它们却被一一祭出。
若是在季无休状态巅峰时应对这些完全不是问题,但是他现在将将出得水天境,丹元支撑着水天境的开启耗费了许多精力,尚未来得及恢复便匆匆应战。
现在他有些吃力了。
不知道是谁的一剑划过他的臂膀,带出一道血痕,有一串血珠随着剑刃的走势洒落。
“啊啊啊,是我,我刺中他了!”一个男修激动到狂喜地喊道。
长达十二个时辰的激战,修仙界损失了数十名长老,无数弟子,可是依旧近不得季无休寸毫,士气愈发衰败,无论长老们怎么说些振奋人心的话大家都越发疲惫。
可是这一剑,就是这只伤了季无休皮毛却见了血的一剑给了大家莫大的鼓励,他们都认为这是希望的开端,于是越战越勇。
随着他们额越战越勇,季无休的身体愈发疲惫起来,他的目标只有季翔一个,可总也近不得季翔那个老狐狸的身,他太狡猾卑鄙了,永远躲在无辜的人身后,害死一片又一片。
“他不行了,大家快密集攻击,发动人海拖延战术!”
修士们兴奋地一窝而上,却在接近季无休的时候化作一蓬蓬血雾。
又是一剑刺中了季无休大腿,割下一大块被热血浸透的布料,那块布料沉甸甸的,落在云上,染红了半片天。
正当这群修士们士气大盛之时,一个聪明的躲在外围的修士抱着剑也想上去刺一刀,可是突然,一股热浪自身后喷洒在他身上,他不在意地回头看,却见是一头巨大的犀牛。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犀牛。
“啊——”
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一声,那人只剩下半只脚脚在外面了。
被妖魔犀牛咔吧咔吧嚼碎了后随口吐到了地上,“呸,真臭,难吃。”
“王,我们来了,撕碎他们!无耻的人类!”
“俺们来了,俺们来了!”
“……”
“妖魔,是妖魔啊,好多妖魔!”
“啊——”
前方作战,后方被袭。
面对着这巨大的数也数不清的妖魔,原先被鼓舞起来的士气彻底萎靡不振了,战也不是退也不是,不多时的功夫,他们已经被妖魔团团围了个圈,在圈内瑟瑟发抖。
有执念要来修仙界的妖魔们就是五百年前有仇要报的,或者有想见的人要去见的。不过巧了,战场之上,居然意外地有许多老熟人。
一个活了六百岁的某门派长老级人物被妖魔犀牛按在脚下发抖,“你可还认得俺?不认得没关系,俺记你一辈子,俺的角就是你割的!”它说完一脚踩碎了那人的头,报了五百年的怨。
余下的许多人多是这般,被妖魔缠住,自身不保。
在这般乱斗下,季无休得以喘息。他实在是想不通如此多的妖魔是如何过来的?原本的时空裂缝至多只能通过一些体型偏小的妖魔而已。
是韩淼淼吗?
她是怎么做到的?
她此刻人在哪里?
天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在朝气蓬勃的晨光之下,大火弥漫在整座天宫,吞噬着每一处可吞噬的。
残垣断壁之间,有巨大的妖魔站在云端咆哮,天是红色,云是红的,鲜血如泼墨一般洒在天宫的每一处,空气之中弥漫着经久不散的血腥味。
有乌鸦盘旋而至,啄食着那些鲜美血肉。
季无休摩挲了下腕部的珠子,眼底一片戾色。
……
季翔早在妖魔大队到来之前就逃之夭夭了,他现在还不想死,他还不能死。
可他又能逃去哪里?他把季无休逼得疯魔至此,他是一定会杀了他的。
季翔狼狈不堪,一路隐藏踪迹,一路如无头苍蝇一般在布满巨兽的天界逃窜,可是突然,他遥远地看见了一只老鼠。
那只老鼠虽说身形巨大,但比起其他凶神恶煞的妖兽来说显得温顺许多,且它背上还载着一人,定睛一看,居然是先前跟在季无休身旁的女子。
他当即换了套行装,拦住了团团的去路。
“小兄弟这是要去何方啊?”他和善地问。
因为没有跟上大部队,团团出来的时候在天界转了好久才摸到这里。这里的天都一样,云也一样,很快它就迷路了,不过眼前这个人类看上去不像个坏人,它问:“你是个好人吗?”
季翔道:“那是自然,我们修仙界鲜少有坏人的。”
团团开心了,“那你可以帮我看一下我的朋友吗?她也是个好人,只不过她生病了。”
季翔一笑:“乐意效劳。”
事到如今,季翔当然知晓自己命数将尽,他也不追求什么了,只想要杀了季无休。
是以当他看见团团背后那个全身半透明,左脚完全消失了的韩淼淼时只当她是受了过重的伤,完全没有多想,抓了她就赶回了战场。
自丹元碎掉那天就注定这天下要易主,在易主之前,他只需要杀掉季无休这个祸患,季怀谦此时还吊着半条命,待他康复,有了血脉,凤族还是可以世世代代的传承。
“孽子季无休。”
在季无休背后,他远远地这么喊了一声。
季无休回身,一眼就看见被他抓在手中的韩淼淼。
那一瞬间他神色变了。
看见他陡然失魂的模样,季翔得意道:“季无休,你自碎元神,我便可饶这女人一命!”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他手中提着的女人在□□之下,化作灵气光点,一点一点消失了。
什么都没能留下。
季翔:“!!!”淦,我还没有动手啊,这是要搞哪样!
第47章
周身的痛楚退去, 韩淼淼陷入一段绵长的睡梦。
那是许久没有的深度睡眠的感觉,她贪恋的睡了许久许久。
一觉醒来,满室昏黑, 只有一道白光沿着窗帘缝隙打进来。
她头疼欲裂,满脸泪痕, 就连枕头都浸湿了。
摸到枕头上湿乎乎的一片,她胡乱抹了一把嘴,不是吧,睡觉还留这么多哈喇子, 够丢人的。
不过她好像做了一场梦, 好长好长的梦。
双脚踩上柔软的地毯,她上前拉开遮光的窗帘。
霎时间争先恐后涌进来的阳光差点刺瞎她的眼, 她下意识抬手去挡, 却被原本空荡荡的手腕多的那根朴实无华的手链吸引了全部目光。
她颓然坐回床边, 对着光观察着手链, 一脸的茫然。
手链只是由普通的麻绳编织而成, 上面坠着一颗被盘包浆了的木珠, 木珠光泽纯正润红,不像什么值钱的东西, 但总感觉意义非凡。
看了一会儿韩淼淼觉得饿了, 她趿拉着棉拖去冰箱里觅食,凉气扑面而来,面对着满满一柜子零食,韩淼淼陷入了沉思。
她作息一向不规律, 时常饥一顿饱一顿, 但这种饥饿就是有种很久违的感觉,像是第一次这么饿一样, 很诡异。
还有她租住的这间一室一厅的小窝,明明都很熟悉,可样样又很久违,觉得它们熟悉又陌生。
倏然她脑中闪过一间古色古香的房屋,屋内有飘逸翻飞的白纱,纱下还有一抹艳红的剪影。
韩淼淼摸上冰箱里的一罐可乐,心脏怦怦跳得飞快。
应该是梦。
梦就是这样,无论在梦中情绪有多么激动刺激,一觉醒来,什么都会忘光,连一点痕迹都留不下来。
吃饱喝足韩淼淼打开电脑开始工作,点开网页,她以往写过的书一本本呈现在她面前,她不在意地翻了翻,鼠标定在最下面那一本《仙道.珞衣传》,鬼使神差点了进去,三章没看完就羞耻的退了出来。
她甚至怀疑自己当年写这本书的时候是个弱智,男主怎么可以一出场就这么油腻?恶心死了。不过那个只提了一笔的反派看起来却是没由来的顺眼。
就这么着韩淼淼浑浑噩噩过了三天,每次睡醒都淌一地哈喇子,她认为是饿的,一睁眼就开始胡吃海塞。
不过时常会有些梦中的画面会突然在她脑中闪过,是一个模糊不清但感觉很漂亮的男人,他总爱盯着她看,时不时笑上两声。
韩淼淼甩了甩头,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去摸摸手腕上的珠子,只有这样她心中那种难以言喻又莫名其妙的悲伤苍凉才能够得到稍微的缓解。
——
亲眼看见韩淼淼死在自己面前,季无休几乎要疯了。
季翔只看见季无休的神情变得很可怕,他双目之中血丝蔓延,浑身上下魔气翻涌,他想要解释他并没有动手,他也不晓得她为什么突然消失了,可下一刻,一柄宽刃的剑就刺入他胸膛,紧接着他的神魂就被人抓出,伴随着强烈的痛疼,神魂灭了。
眼睁睁看着韩淼淼被坏人抢走的团团好不容易赶了过来,就看见季翔魂飞魄散的那一幕,他们的王很吓人,像地狱来的魔鬼一般,他转身想逃,却被季无休抓住。
季无休:“发生什么了?”
团团:“就,就……”他把韩淼淼劈开时空裂缝的壮举慷慨激昂地说了一遍,最后还不忘拍马屁,“她好厉害,不愧是王的女人。”
劈开时空裂缝。
就连季无休都不能完全倚靠自己的力量劈开时空裂缝她又如何能做到?
她是魔修,魔修功法中曾有记载,只要运功得当,修士是可以借助魔界本源的力量。不过,若是身体支撑不住,则会遭受反噬而溃败,身体与灵魂皆会献祭给本源。
天道曾给韩淼淼看过的结局还是发生了,不仅发生了而且还提前了近百年。
整个修仙界恍若人间地狱一般,大火弥漫,海水倒灌,群山崩塌,哀嚎不断,遍地横尸血流成河。
看着比山还要高大的动物在天地间撒泼打滚仰天长哮,修仙界的小动物们心灵遭受重创,这颠覆了它们的认知,它们不敢相信,瑟瑟缩在没有大火弥漫的角落,不吃不喝。
季无休翻遍整个修仙界找到了被季翔藏起来的季怀谦,当时季怀谦已经恢复了意识,看见季无休时他恐惧到肝胆俱裂,他崩溃地说:“季无休,你不能杀我,我们可是亲兄弟啊,你不能弑兄。”
季无休讽刺地一嗤,毫不犹豫捏碎了他的脑袋。
季无休不相信韩淼淼死了,可他将整个修仙界掘地三尺,都没能找到韩淼淼的半缕神魂。
人间,妖魔界,每一处都没有她的踪迹。
——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十年后。
十年前季无休发疯屠了修仙界,却并没有占领修仙界,他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蔑天峰。
而在修仙界作乱的众妖魔们该复仇的复仇,该认亲的认亲,它们做完了自己五百年前想做的事儿后,就成群结队地跟随它们的王回家了。
被糟蹋过的修仙界满目疮痍,硝烟弥漫,一切归于平静后有些幸免于难的小小修士灰头土脸地冒出头来,他们看了看自己面目全非的家,看了看曾经那些朝夕相处却死的死失踪的失踪的同门,来不及悲伤来不及哀悼,聚集幸存者,于是开始着手重建家园。
经过他们的不懈努力,十年后的今天,修仙界已经被他们重整的很像样了。
再去看妖魔界,却与十年前并无什么不同。
只是蔑天峰上那个凡人厨子,因为吃了季无休给的丹药,算是半脚踏入了仙途,十年来,容貌未曾发生过半点变化。
或者说整座蔑天峰都与十年前一模一样,啊,硬要说什么不同的话便是这峰上多了漫山遍野毛绒绒的小兽,还有果树上缀满了青丫丫的果子。
小兽们和果树都是韩淼淼十年前留下的,她怕自己离开后季无休孤单,于是就想了这么个法子,她想有猫陪着他总不至于孤单。可十年了,蔑天峰一直都由方厨子打理着,季无休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越过一片连绵起伏的葱翠山群,死海就静静的躺在浓浓的冷雾之下,海中有一座孤岛,被黝黑又静谧的海水四面环绕,如同死地一般。
太阳落入死海,橙黄的霞光给这片漆黑的海域带来唯一一抹短暂又艳丽的色彩,很快消沉。
天地陷入黑暗的寒冷之中,却只有这座岛,在黑暗中散发着生机勃勃的光亮。
那是一株庞大到几乎可以遮天蔽日的生命树,树上散发着莹白光亮的密密匝匝的生命果刺破这无垠的黑暗,像一个永恒的指引矗立在天地间。
树下一抹红影虔诚跪拜,像尊雕像一般。
少年双手合十,一颗殷红的血珠垂在他白得近乎透明的手背。
他双眸紧闭,那张好看的脸变得越发棱角分明。
曾经季无休不信天地不信命,他只相信自己。
可随着日日无望的等待,他变得绝望又疯狂,他无数次想,若是淼淼真的死了,那他也没有活着的意义,他是要去陪她的。传闻不可入轮回之人死后要去到混沌之地,那里漆黑又寒冷,淼淼一个人在会怕。
可他不甘心。他不甘心的固执的认为韩淼淼没死。那若日后她回来了,他却不在了,她是否会更伤心?
在那段绝望的日子里是鸾尾留下的檀珠给了他理智,鸾尾说“只要心中有爱,有牵挂的人,便能抵抗天命。”她说“要相信信念的力量,它远比你们想象中的强大。”。
那为什么,淼淼还没有回来?
生命树前季无休把自尊碾到了尘埃里,只要韩淼淼能回来,他愿意付出一切。
可十年了,有无数生命果掉落在他身侧,融入大地,又有无数果芽蓬勃生长,太阳无数次升起无数次落下,他的淼淼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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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淼淼又做梦了,随着时间的发展,她梦里的画面就愈发清晰,即使醒来也久不能忘。
以前她只会在梦里哭,可是现在她居然梦着梦着,就心疼醒了。
心痛居然是这种感觉吗?怎么比被人拿刀子剌还要疼?
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才不到三点。
梦中她永远梦到的都是同一个男人,他好似只有一身衣服,永远穿着鲜艳的红。只不过这一次,她却是看清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令人惊艳的脸,就算是放到娱乐圈也是经久不衰,只要有比美绝对会被拉出来溜的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