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濯让遗风在外面守着,独自推动轮椅进去,越是靠近香味就越浓郁,甚至浓郁到让人无法呼吸,直到他看到床榻上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的人。
“纪青菱?”
对方没有吭声。
沈千濯无语,这是睡着了?他原以为,自己在国子监逼问姬绥一事会让女人牵挂。等他回来,纪青菱会迫不及待询问情况,到时候他可以趁机打压一番,揪出她的小马脚,可没想着直到用完晚膳,对方也没有过来。
后来又听遗风说,纪青菱带回一个老头,并声称对方是神医叶仲洪。
他第一反应就是刺客,幕后之人迟迟等不到得手的消息,已然沉不住气,干脆又派来另外一人。
如此倒是给了他理由来芙蓉院:“纪青菱,别装睡了,说,那老头是谁!”
“……”
“怎么,还想护着他?”
“……”
似乎察觉到什么不对劲,沈千濯上前,忽然按住纪青菱的肩膀将她翻过来。
随即,瞳孔微缩。
女人紧闭双眼,眉间淡淡一道痕迹表明此刻的她有多么难受。
半褪到胸前的衣裳被汗水打湿,湿淋淋贴在身上,其下起伏的弧度让人喉咙发紧……皮肤白嫩光滑,他只是碰了一下肩膀,就已经留下触目惊心的红印,更可怕的是,那温度似乎要将手烫伤。
发热了。
意识到此,沈千濯眸光变冷。
不过是目睹了心上人和别的女人苟且,就难过到得了风寒,莫非从国子监回来后,她就一直躲在房间里哭?
心中隐隐有些烦躁,这个蠢女人,只会干这种蠢事。如果是他,哪怕逼迫,他也要将人囚困在身边,日日得以相见。
风寒是大事情,尤其这般厉害的风寒,沈千濯准备让遗风去请大夫,离开的时候,袖口突然被一只纤细的手抓住。
他身上这件是丝绸的外袍,触之冰凉光滑。大概是察觉到了,床上的纪青菱将整张脸往上蹭,但又因为太疼,口中不住发出低.吟。
沈千濯下颚紧绷,猛地将袖子抽回,头也不转地离开房间。
门口,隐约听到里间动静的遗风瞥见自家大人出来,明明四月天的夜晚,额头竟是出了一层汗。
“去请大夫。”
得知沈千濯半夜来芙蓉院,荷花荷叶也匆忙赶来,沈千濯冷冷地看了她们一眼:“主子发热都不知道,看来都当府上的规矩是摆设。”
荷花荷叶大惊,纪青菱生病了?没多想便跪到地上:“主子饶命,奴婢,奴婢……是夫人让我俩退下,说想要早些休息!”
沈千濯冷哼一声,解释对他来说没有用:“明天自己去领罚。”
和纪青菱没有关系,只是他的身边不允许有这样的奴才。
遗风提议:“大人,要不把那老头带来试试?”
既能借此查看对方底细,又省下去外面请大夫的时间,即便是假神医,到时候外面的大夫也来了,不会延误病情。
沈千濯点头:“可。”他想起什么,对跪在地上的两个奴婢说,“你们先进去替她穿好衣裳。”
众人一惊,大人进去片刻,居然连衣裳都没了?
这还不是最震惊的,荷花荷叶进到里间后,看到了满身香汗,肩膀处遍是红痕的纪青菱。
分明是一副被宠爱后的样子!
哎呀!她就说夫人之前体质康健,短短半个时辰,怎么会突染感染风寒呢。
都是主子的问题!
当然,心中这样想,却不敢说出口,只能赶紧打来温水替纪青菱擦身体,这个过程中,纪青菱一直喊疼,两个丫鬟不免对主子更加埋怨,这是做的多么凶狠啊。
哎,擦干净身体,换上衣裳,老头也被拎来了。
“你不是要找恩公吗,就是她。”遗风指着床上的人道。
“哎哟,这是什么味啊,赶快开窗户通风,老头子我都快被熏坏了咯。”
再次进来的沈千濯听到这话,忽然问:“这香味有什么催情成分?”
老头坐下把脉,半只眼睛睁开往男人那瞥了一眼:“就是普通的花香,能有什么催情效果?我说年轻人,敢做敢当,别把事情赖到香上。”
沈千濯:“……”
好了,他现在怀疑,这老头根本不是什么神医,反而真是女人的远房舅爷。
说话都一样讨打。
“体温过热,流汗过多,缺水,去给她泡一杯盐水。”这时候,老头的另外一只眼睛也睁开,语气上扬,“咦,奇怪,内里没有什么问题,相反脉搏跳动有力,说明很健康。”
他又并起手指感受了一下.体.温:“嗯,体温已经在降了。”
话落不久,纪青菱就慢慢睁开眼睛。
“醒了!夫人醒了!”荷叶离得近,最先发现。
小丫鬟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纪青菱眨了眨眼睛,睫毛上沾了汗水,有点儿沉重,其实熬过去最疼的那段时间后她就恢复了意识,后来听到房间里吵吵闹闹,有人给她把脉,喂水。
应该是把她当做生病发热了。
也不知道是谁突然进来的,纪青菱有点儿后怕,看来下次要更加注意,直接把门栓插上吧!
是的,下次。
虽然过程很痛苦,但疼过之后的成果更让人欣喜,纪青菱原本有体寒的毛病,四季手脚冰凉,经过两次美白露的“改造”,手脚发冷的情况已经彻底变好。
“我没事了。”借着丫鬟的搀扶,纪青菱半倚到床头,看到了给自己把脉的是叶仲洪,“多谢叶神医,您的酒已经醒了?”
“醒了醒了,就满堂鲜那寡淡如水的酒,老夫怎么可能会喝醉!”
众人一脸黑线,也不知道是谁喝醉耍酒疯,摸人家柳才女的手。
“胡说,老夫分明是看她面色欠佳,想要替她把上一脉,顺便还了酒水钱。”多少人有钱都请不动他,没想到那小女娃居然把他当做登徒子,着实气人。
转头对着纪青菱慈爱地笑,“还是这个女娃慧眼识人,作为报答,离京前,老夫可以免费给你看三次病,当然,刚才那次就不算了。”
这可是书中最厉害的神医的承诺,纪青菱受宠若惊:“多谢叶神医,不过不用这么多,只请神医帮忙看一下夫君的双腿便可。”
众人身后,突然被点到的沈千濯一愣,随即眯着眼看向纪青菱。
纪青菱毫不躲闪地回望,努力将自己的意愿传达过去:不用感动,只要你平时多给我一点死气就可以啦!
叶仲洪点头:“无问题。”
可等他靠近的时候,遗风突然用剑柄将其拦住,目露怀疑:“等等,你真是神医?”
叶仲洪一听,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什么神医,老夫就是一个草药大夫!爱看不看,若不是女娃让我看,你家大人我还不愿意看呢!”
你是不愿意看,所以最后被沈千濯用绳子绑了来,纪青菱叹气,神医啊,这次我也算是帮你免受绳子之灾。
“遗风,让开。”
沈千濯始终注视着纪青菱,见她叹气,嘴角似笑非笑勾起弧度,然后将胳膊伸过去,“劳烦神医帮忙看一下,我这毒,可还有解?”
第10章 010 从腰往下没有知觉
叶仲洪不情不愿:“走开走开,怀疑老头子的医术,老夫不看了。”
遗风怒,手中剑出窍:“你敢!”
“哎哟!杀人咯!”
见状,纪青菱头疼不已,这俩人简直就是在帮倒忙,她连忙拉了一把遗风,朝叶仲洪歉意道:“遗风只是太担心夫君了,叶神医,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被说成是小孩子的遗风不满:“不过一个骗…”
“你给我闭嘴!”纪青菱转头吼他。
遗风:“……”
沈千濯看得有趣,被拒绝看病,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失望,反而是纪青菱的表现让他挑了挑眉:“黄金。”
“哼哼,老夫岂是被黄白之物收买的人,就算给我十两黄金,老夫也不看。”叶仲洪摸着胡子摇头。
沈千濯淡淡道出下面的量词:“百两。”
“哎呀,其实老夫最擅长解毒!”
老头立刻改变说辞,一边说着,竟是直接离开座位,主动凑到男人跟前把脉。
一旁,注意到此的纪青菱目瞪口呆,书中没有说,神医爱财呀。
随着叶神医把脉时间渐长,房间里的气氛变得越发紧绷。皇宫里的太医曾断言这毒无解,会像蛊虫一样狡猾地躲在人体内,一点一点慢慢啃噬五脏六腑,而中了此毒的沈千濯,最多只有半年时间可活。
纪青菱在心中问系统:“屠屠,这种毒可以解吗?”
奶声奶气:【可以哦~】
没想到还真能解,纪青菱一喜:“怎么解?”
【用未来的医学机械全身换血,再针对受损器官逐一治疗,可以解决掉百分之七十的毒素!】
顿时哑口无言。
过了会儿,纪青菱叹口气,看来想要走捷径的梦想是不可能了,她依旧是那个全年无休没有保险的无情“吸吸人”。
屠屠不懂纪青菱的烦恼,天真地安慰:【虽然没有机器,但是宿主可以通过吸收死气帮他解毒,只要死气变成零,这种毒素就会完全消失。】
“是嘛…”纪青菱更加提不起精神,最后有气无力道:“只能这样了。”
房间里的其他人自然听不到两“人”的交谈,漫长的把脉后,叶仲洪皱了皱眉,摇头道:“你这毒无解。”
果然……
纪青菱早就知道,所以只是略显遗憾。遗风则低下头,握成拳头的双手不停颤抖。
哪怕所有人都恨不得沈千濯去死,但对于遗风来说,大人只是那个将十岁的他拉出泥潭的恩人。
“无色无味,无力无解…”沈千濯垂眸低念,这是当时暗杀他的死侍留下的话,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男人并未失望,左手摩挲着轮椅的扶手,说来也奇怪,自从国子监回来之后,他的左手知觉已经全然恢复。
这样,也会死吗?
“不过老夫可以试着去延缓毒性的发作。”叶仲洪沉思片刻,突然道。
一句话,又将众人从悬崖边缘拉回,一向沉默的遗风都没忍住:“怎么延缓?”
“药浴,以毒攻毒。”
“……”
没有在意遗风的担忧,叶仲洪有些激动。他的医术之所以达到被称为神医的程度,就是因为这些年一直游走五湖四海,见识并治疗了多种疾病,沈千濯所中之毒对他来说是一个新挑战,不过这样才更有趣,“毒在内里,无法强攻,可通过药浴与温和药物双管齐下。”
一边提笔写下药方,久病成医,沈千濯看了一眼,发现都是些温和滋养之物。
不过以防万一,他将药房交由遗风,连夜送去太医署。
就这样,神医暂时住在了沈府。
夜色当空,众人各自回房休息,纪青菱打了个哈欠。
她身上又出了一层汗,黏黏腻腻的,但沈千濯还在这里,她不好意思沐浴,只好委婉赶人:“夫君还有其他事情吗?”
说起来,这男人半夜不在自己院子待着,偷偷跑到自己房间来,莫不是想行不轨之事吧?!
纪青菱咬住下唇,耳尖微微发红,如果那样,她要不要为了死气和他睡一觉呢?
哎呀,好羞涩啊!
见状,沈千濯眸光渐深。此刻他的有满腔疑惑不解,却不知从何说起,到头来只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救他。
纪青菱怔了怔,莫名其妙:“什么为什么?”
“呵,算了。”看她一副的蠢样子,沈千濯忽然低低的笑起来,声音沙哑低沉,“去倒杯水吧。”
纪青菱一阵无语,大半夜跑来就是为了喝一杯水,难道她芙蓉院的水格外甜?!
孤星院外,大丫鬟秀儿站在门口,见前方灯笼微光晃动,恭敬地弯腰行礼:“爷,是否需要沐浴?”
近了,灯笼的光变得明亮,映照在沈千濯过分苍白的脸上,镀了一层白霜。他闭着眼,手腕撑在一旁,闻言若有若无地点了点头。
于是秀儿上接替侍卫推轮椅,进入另外一间屋子。
甫一开门,热气氤氲蒙于眼前,仿佛进入云端仙境,里间水声哗啦作响,空气中隐有硫磺的味道。
直到见到庐山真面目,才发现这里有一汪巨大的温泉池。
“奴婢替爷更衣。”秀儿跪在湿.润的地板上,小心翼翼让自己的手不碰触到沈千濯的身体。
男人肩膀宽厚,胸膛强健有力,厚重的衣袍层层褪下,堆于腰间,秀儿的手往下移动。
“啊!”突然,秀儿惊呼出声。
瞬间,沈千濯便睁开眼,如鹰的目光直直盯向她,意识到自己错误的秀儿连忙垂下眼,吓得不停磕头:“奴婢、奴婢该死,请爷饶命!”
刚才的一瞥,让她浑身入赘冰窖,那衣物遮挡下,竟是高高撑起!
爷的身体时常因为毒发而失去知觉,如今更是只能靠轮椅行动,怎么那处还有反应?
一时间,秀儿心中纷乱如麻,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她逾越了。
砰砰砰的磕头声在雾气朦胧的水室里清晰可闻,秀儿的额头渗出血迹,但她不敢停下,头顶的视线灼烧可怖,仿佛只要她停下,就会落下闸刀。
沈千濯脸色晦暗不明,忽然开口:“滚出去!”
秀儿不敢迟疑,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离开。
至于主子接下来要如何沐浴,秀儿只知道任何时候,要把主子的命令放在首位。
房间恢复寂寥,制造成莲花的出水口,正源源不断往池中.浇.灌.热汤,沈千濯自己用手撑到身体,慢慢挪到温泉里,池水淹没到胸口,水温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