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殿下刚才说的臣妾更是冤枉,殿下是大乾国的太子,未来的储君,臣妾一介罪人,怎敢妄想反抗殿下。”
萧羽被她忽然的长篇大论给说得顿住,眼里的冷意逐渐化成玩味,最终扶着额头止不住地笑起来。
赵伊月:“……”笑死。
“过来。”萧羽边笑边咳嗽。
赵伊月终于屈尊走过去。
她在床边蹲下身,萧羽没什么力气,缓慢又执着地将手中暖炉递给她。
只是一个暖炉而已,赵伊月这么想,便伸手接了。
于是肩上的龙须瞬间不见。
赵伊月:“……”
我操!
赵伊月直接呆住,捧着暖炉的手下意识地要扔掉却忽然被萧羽按住,他俯下身靠近赵伊月,在她耳边阴沉沉道:“孤给你什么,你就要什么,若是再有下次,孤……”
后话没说完,便吐血倒在了赵伊月肩上。
先一步上前的卫七防止了萧羽被赵伊月推倒在地的惨剧,萧羽没掉下去,她手中的暖炉倒是被赵伊月给扔掉了,卫七也没注意这事,朝外喊道:“叫御医!”
赵伊月往外跑去,卫七见她着急得都快哭了,心想太子妃原来这么担心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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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担心的是太子吗?她担心的是金龙生气了!
赵伊月来到外边抬头朝夜空看去,风雪迷眼,却不见金龙身影。
完了完了,它肯定是生气了,早知道就不接那暖炉!
赵伊月懊恼着,小太监撑着伞过来:“娘娘,外边风雪大,先回去吧,御医很快就到,国师在金龙殿祈福,太子殿下一定会没事的。”
他最好有事!
赵伊月耷拉着头回去。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金龙正生气地在云雾中打滚翻涌,人间因而雷鸣闪烁。
金龙飞到一处海边,海滩上放满了赵伊月捏的各种小动物们,海水冲刷漫过它们也不见融化,雪兔子们蹦蹦跳跳快乐踩水。
发现金龙落地后,雪捏的小动物们纷纷排排站好。
金龙垂首,目光威严,从鼻息中呼出一声冷哼道:“她不是怕冷吗?吾的龙须不比那破炉子有用?”
雪兔子们叽叽喳喳道:“主人怕冷,主人怕冷。”
“暖炉是什么呀?”
“龙须有用,龙须有用。”
金龙爪子点了只已经有点灵性的雪兔子问:“你说,她为何要接太子的暖炉?”
那雪兔子抖了抖耳朵,谄媚道:“主人喜欢长得漂亮的,太子长得好看,所以她喜欢太子。”
龙威动荡,它一爪子下去就要把这兔子拍碎,却在要落下时想起这是赵伊月捏的,不是它捏的垃圾,这才刹住,一爪子朝海中拍去,掀起巨浪。
金龙甩着尾巴走了。
太子长得好看,难道它不好看?
它不好看?!
想起曾经满眼恐惧望着它的凡人们,使用各种手段试图驱逐杀害它,也从未有凡人说过它漂亮好看。
金龙忽地急转方向扬首朝更高的天地飞去,在云雾中留下一声恶龙咆哮:嗷!
哼。
区区凡人,如蝼蚁一般的存在,为何要在意凡人的看法。
金龙发泄完后回到人间,踩着大乾皇宫,垂首望着东宫的方向,在那双金色竖瞳中能瞧见被迫照顾太子忙前忙后的赵伊月。
太子这病情反反复复,天气恶劣的又是打雷又是大雪,御医都在心中忐忑要是治不好怎么办。
最后万万没想到御医因为天气太冷也感染风寒病倒了。
赵伊月望着小太监递过来的药碗傻眼,“你刚才说什么?要我给太子殿下上药?”
你也不怕我杀心起了直接捅死他!
小太监也因为太子的病情有了几分担忧之色:“如今御医病倒……”
“难道就只有他一个御医吗?”赵伊月忍不住怒道,“我一个药典都没看过的人你也敢让我给殿下上药,就不怕耽误了病情,这时候了还不快传别的御医来!难道我大乾就只有他一个御医不成!”
在旁边给萧羽当擦汗工具人就可以了,休想让她再涂药膏!
屋里的人们都被赵伊月吼得一愣,大伙还是第一次见仿佛没脾气的太子妃发脾气。
这时候卫七沉稳道:“我来。”
赵伊月立马将药碗给他,以一种赞叹的目光看卫七,不愧是你!男主最衷心的工具人下属!
太子着一场病无形拉近了人们的关系,在主屋这边的人们命运都系在一起,太子生他们生,太子死他们死。
赵伊月强硬一次后就有第二次,渐渐地在太子昏睡时,主屋的人们都听太子妃发号施令。
侍女官想要传递消息给朝阳郡主,但东宫上下都被封着,不让消息外传,这几日外界都在猜测太子究竟病到何种地步,已经站队的人们是否该另择他主。
白天时萧羽会短暂苏醒几次,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渐渐好起来,也能感觉到每次他敷药疼得生不如死时,是赵伊月在旁为他擦拭汗渍,那冰凉指腹温柔地擦过他滚烫的肌肤,留下的是让他莫名留恋的情绪。
萧羽看赵伊月的目光逐渐变得奇怪。
赵伊月也察觉到了,但不觉得这时候的萧羽就是喜欢她了,顶多是有了好感,不像初见时那么反感排斥。
如果继续让萧羽病下去,她接着照顾,两人之间的感情必定还会继续变化。
可赵伊月不想要这样。
自从那天接了暖炉后赵伊月就没再见过金龙,可就算这样,周围的人因为寒冬瑟瑟发抖时,赵伊月却感觉不到那刺骨的寒冷,仿佛这天地间只有她一个人被排斥在恶劣的寒冬外。
金龙虽然气得在云雾中打滚,却也没有让她受风寒之苦。
于是赵伊月每天晚上都朝金龙殿的方向双手合十祈祷并道歉,她不该接太子的暖炉,她真不是故意的!
今晚太子昏睡,卫七守门,屋里只有赵伊月一个人后,她在心里可怜怜巴巴地对金龙说:“如果这风雪是您在惩罚太子,可不可以就此停下?”
其实金龙每晚都在她身边,只不过赵伊月看不见,这会金龙就在她站着的窗外,听见赵伊月的心声后金龙又在磨爪子。
它回应赵伊月道:“这是对他的惩罚,不到七日不停。”
赵伊月欣喜金龙终于肯理她,睁开眼时就见印在窗上的金龙影子,便伸手去推开窗户,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金龙还是不肯见她。
赵伊月又耷拉下脑袋,金龙就在窗前,与之不过一指的距离,竖瞳的光芒转为深色,垂首盯着她。
“可太子病重,我得一直在这守着,没法给您捏雪兔子。”赵伊月真诚道,“我想给您捏雪兔子,不想照顾太子。”
原来她还知道要给自己捏雪兔子,也不喜欢太子。
金龙一高兴就忘记之前生气的事,在赵伊月面前现形,瞧着她一点点睁大了眼,漂亮的眼眸中露出欣喜之色,笑弯成月牙状。
可金龙还是说:“不行。”
“他得为了打你而痛苦七日,少一日都不行。”
赵伊月:“……”
虽然是为她报仇,可您知不知道,您这惩罚已经变成反向助攻了!
第9章 污秽 别看别看
金龙要惩罚萧羽的决心无人能动摇。
赵伊月没法,只能等七天过去,在这期间风雪肆虐,倒霉的也是太子等人,她知道金龙不生气后才放下心来,偶尔会趁夜里只有她跟昏睡的萧羽时偷偷捏雪兔子。
前两天都没事,直到第七天晚上,赵伊月靠在窗边认真捏雪兔子时冷不防听见萧羽哑声道:“你在干什么?”
赵伊月吓得将双手背过身去。
她回头问道:“殿下,你什么时候醒的?”
“在做什么如此专注,连孤什么时候醒的都没有发觉。”萧羽惨白着一张脸,仿佛随时都会魂归西天,却也让他变得越发阴鸷残忍,多疑又敏感。
赵伊月是在金龙来之前捏的,这会也没龙能给她打掩护,再看萧羽阴沉逼问的态度,只好老实侧过身让他看见窗台上的雪兔子。
雪兔子插着细长青绿的竹叶做耳朵,夜风吹过时还晃了晃,昏黄烛火照射下似真似幻。
萧羽盯着窗台上的雪兔子片刻后问:“这是你画的兔子?”
他还记得我画了什么?赵伊月有点惊讶,迟疑一瞬才道:“是。”
萧羽目光狐疑地看她的手:“不冷?”
赵伊月将手指缩进衣袖里不让他看见,低垂着头说:“臣妾一时无聊。”
寒风猛烈,吹着窗扇撞击发出拍打声,赵伊月衣发都被吹得凌乱,忙转身将窗户关上,这时候卫七进来,神色略显凝重,快步到萧羽身边低声耳语。
“三皇子今日去镇国将军府提亲了。”
萧羽猛地攥紧五指,神色变得十分难看,脸上最后的一点血色都没了。
赵伊月回头就见萧羽仿佛遭遇了天大的打击,再看卫七瞬间明白过来,应该是到三皇子萧霆去将军府提亲的剧情了。
“宫里怎么说?”萧羽擦着嘴角血迹问道。
卫七垂首道:“皇上没有反对。”
萧羽握紧了手中茶杯,下一刻狠狠地将其摔落在地,碎片飞溅到赵伊月脚边,把她吓了一跳。
赵伊月心想或许这男主还有点暴力倾向。
卫七担忧道:“殿下,先养好身体要紧。”
萧羽怒急攻心,吐了一口血后便晕过去,折腾的又是赵伊月跟卫七这些清醒的人。
这是最后一天,天亮之后暴躁七日的风雪天忽然变得平静,连下两月的雪也悄悄停了。
赵伊月内心狂喜,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
天气恢复正常温度后萧羽的状态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起来,下午小太监前脚刚走,赵伊月后脚就回了自己的院子,是整个东宫离太子主屋最远的地方。
赵伊月躺在她温暖舒适的大床上,兴奋地抱着被子连滚两圈,差点滚下床去。
七天七夜!
她就没睡过床!
赵伊月沾床就睡,晚上迷迷糊糊被翠柳叫醒,说什么太子召见。
风雪停了病也好了还见什么见,不见!赵伊月拉过被子蒙着头道:“就说我感染了风寒,怕传染。”
反正这会萧羽该为了他的白月光婚约一事烦恼,没工夫管她。
翠柳退下后便真没人再烦她。
赵伊月难得睡了个好觉,第二天到下午时分才醒,醒来发现翠柳闷闷不乐,随口一问后,翠柳愤愤道:“我说娘娘你感染风寒病倒了,直到现在太子殿下也没有派一个御医或是医女前来。”
“娘娘您可是为了照顾殿下才病倒的,太子殿下怎能对您如此绝情!”
赵伊月在桌边坐下摸了摸额角,不以为然道:“翠柳,想想那日你在梅园听见的看见的,殿下对我的态度如何,心里该有数。”
翠柳听得心惊,懊恼地跪下道:“翠柳该死。”
赵伊月倒是被她猝不及防地一跪看呆住。
好在翠柳是个聪明的孩子,这天过后再也不提太子或是朝阳郡主,只专心照顾赵伊月。
赵伊月又过回之前禁足的生活,没有人来找麻烦,也不必出门去勾心斗角,就宅在屋里写写画画。
只不过这些日子都没见到金龙。
冬季就要过去,天气逐渐暖和。
赵伊月趴在窗边看院里白雪消融,枝头的红梅也快要凋谢,正思考金龙为何好些天不来找她时,就见一根金色龙须从天垂落,巨大的爪子踩在梅花枝上,凝结冰霜的龙角抖了抖,在云雾中的头颅低垂望向窗边的人。
“您来啦。”赵伊月像是见到了久违的老朋友,高兴起身,“正巧我今晚捏了几个雪兔子。”
仿佛来自天空中的低沉嗓音说:“不要雪兔子。”
赵伊月仰首望着金龙,眨巴着眼:“那您要什么?”
金龙冷哼声,摁在梅花枝上的爪子开始伸缩,赵伊月不仅见到了久违的老朋友,还听见了久违的魔音。
“我不要你给过别人的。”
被金龙磨爪子折磨的捂着耳朵的赵伊月听见它沉声说:“我要的是独一无二的,给我的就不许再给别人,给别人的就不许再给我。”
赵伊月纳闷道:“可我只给您捏过雪兔子呀!”
金龙一爪子把枝头梅花抓住,抬起一只爪尖指赵伊月,冷漠控诉道:“太子窗前有你捏的雪兔子。”
赵伊月听得睁大眼,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忙解释道:“误会!那是我提前准备捏给您的,但中途太子醒来又昏倒,忙碌后我太累了就没想到……”
她当时把窗户一关,雪兔子就关在外边,不应该早就化掉了吗?
赵伊月还不知道只要经她手堆的雪人短时间内都不会化掉。
“总之,那不是我给太子的!”赵伊月找到重点解释。
金龙似憋着一口气:“他拿走了。”
赵伊月:“……”
萧羽有病吗他拿这个干嘛!
赵伊月见金龙终于停止磨爪子,立马给出解决方案:“我去拿回来?”
金龙点了下头。
赵伊月还是第一次见金龙点头,威严神圣的庞然大物朝她微一垂首的瞬间竟有种说不出的萌感,让她感到一丝乖巧与呆萌。
此时别说去拿雪兔子,就算让她去拿萧羽的项上人头赵伊月也毫不犹豫!
赵伊月干劲满满,撩起衣袖说:“您等着,我这就去给您……咦?”
金龙爪子往前一扫,勾着赵伊月的衣服就将她往太子主屋那边带去。
在空中俯瞰整个东宫的赵伊月:——哇!
萧羽已经能下地行走,屋内烛火摇曳,他披着狐裘大衣站在窗边,随着咯吱一声屋门打开,进来的面纱女子双眼含泪,提着裙摆就朝他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