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微思量汪达的话,的确有道理,不能让这么恶心的男人出现在这里,在公司闹这样桃色绯闻,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
偏偏赖伟又发来了一条:【我出发了。】
言微咬牙切齿盯着那条微信。
汪达撑着双臂站起来,拍拍屁股,“走,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约他到悟凡茶馆。”
言微木着脸看他,“为什么去那里?”
汪达咧嘴笑,“那家就在我家楼下,熟门熟路,实在不行,还可以让服务员关门打狗,最主要,死变态爱喝咖啡,就不给他喝。”
言微想了想,赖伟能做到这份上,她也想弄清楚为什么,既然他来了,估计也避不了几天,去就去了。
她微信和赖伟说去悟凡茶馆,他痛快说好,马上过去。
言微没想到的是,悟凡茶馆很大,底下还围了一个中式的雅致小院,看起来消费不低的样子。
里面坐了一个让人恶寒的男人,她是不打算买单的。
“看见了?”
“嗯,就蓝衣服戴眼镜那个。”
汪达啧啧称奇,“真不愧是凯创,还藏了这么一个变态,我一看这人就不寻常,贼眉鼠目,尖嘴猴腮,必有奸诈。”
“我先进去,你再进去。”
“去吧,我就坐你们边上,没关系,你就大胆说出来,你个死变态!”
言微不想听他废话,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拉开那个木头包边的玻璃门。
铃铛脆响,她看见赖伟循声看过来了。
赖伟没有站起来,只是拉动嘴角,抬手朝她挥了下。
镜片反光,言微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是那个笑,让她觉得反胃。
一室茶香,因着做在里面的男人,让人胃里不适。
“坐。”
赖伟给她倒茶,递过来给她,“你怎么过来的?”
言微没有接,淡淡的神色,“打车。”
赖伟笑,“我说去接你,你为什么不让我去?”
言微捏着手机放在双膝,指头绞在一块,胸口压制不住,微微起伏,“我不想让我的同事看到你,因为我觉得你这种人挺变态的。”
人就是喜欢高估自己,真到了跟前,她做不到自以为的淡定。
赖伟略微舔嘴,“如果让你产生这种感觉,我向你道歉。”
言微咽一下嗓,“你发给我的那张生殖……”
她果然做不到,牙齿控制不住,已经在上下打颤,她咬着牙咽下一口气,才把那三个字说出来。
“你撤回之前,我看到了。”
赖伟往后靠了些,眼镜的光晃晃一闪,他说脸没入阴影,“什么图片?”
言微鼻端的呼吸有些短促。
这个男人警惕性很强,他怎么会轻易松口承让。
赖伟端起茶,慢悠悠抿了一口,“言微,你挺像你妈妈的。”
言微眉角一跳。
“以前你妈妈教我的时候,你才上初中,她在班里提到过你,她很骄傲。”
他放下茶盏,“你还记得吗,你上大学的时候我碰见过你和你妈妈一次。”
言微垂下眼睫,“我没有印象。”
“你应该没印象,当时你是A大经管学院院花,高高在上,谁敢采摘。”
他突然凑近了,“你觉得,你妈妈要是知道,你跟有钱人生了私生女,拿到了一栋别墅,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呢?。”
透过镜片,言微看到,他眼底藏着这个距离才能看到的阴戾。
她绷了好一会儿,努力把眼底的潮湿压下去,一字一顿说:“赖伟,你不配提我妈妈。”
赖伟一个低不可闻的气声,挺起腰板,“言微,我喜欢你,是真的,这一点你不用怀疑。”
言微再忍不了这些恶心透顶的话,抓着包站起来,木椅子被她后膝一顶,摩擦防滑地砖,发出闷闷的咯吱声。
她想压制自己的音量,但是气息做不到,“我以后不想见到你,再有一次,我绝对报警!”
赖伟站了起来,拉开椅子,作势就要去拉她。
言微往边上躲,“走开!”
汪达适时出现,挡在她面前,伸个食指直直指着赖伟,“别动手啊。”
赖伟停顿两秒,忽地笑了下,看向言微,“言微,不是自己打车过来的吗?”
言微冷冷看他一眼,嫌恶挪开视线。
汪达:“那么多法子可以解决你的变态需求,你非得选个进局子的,就算不能报警抓你,闹到公司对你也没好处。”
他扯言微的胳膊,“走。”
言微跟随着汪达的力道转身往外走,才一抬首,不期然撞上楼上一个男人的视线。
男人浅色衬衣黑色西裤,目光幽幽发沉,如两个漩涡,要拽着她往陷。
言微眸光开始闪烁,像犯错一般躲避他的目光。
铃铛脆响。
汪达松开她,突然发笑,“言微,你不会真有女儿吧?”
言微抿了抿唇,“有。”
汪达半张个嘴看她。
言微敛容,“我女儿不是私生女,我有离婚证的。”
汪达眉头拧了起来,半晌,嗤一声,“牛,你真牛!”
他双手抱臂,扯嘴道:“我看见我以前公司的大老板了,就在茶馆里,要是让他知道凯创有这么个变态,我估计他得笑死。”
言微闷着一张脸,瓮声瓮气说:“大老板不会那么无聊的。”
第29章 就是屎的意思。
纯手工紫皮茶壶里的热气早已经蒸腾殆尽,茶香浸染,淡淡余香浮在衣袖上。
丁澄行事谨慎,话也小心,把方才看过的监控画面一五一十还原。
“身份也查清楚了,是言微的同事,在凯创做招商,另一个是澜湾里的销售,以前在我们公司呆过,现在在莱地,应该是言微叫过来帮忙的。”
秦怀鹤眼皮子轻轻一耷,眉宇间的寒意未散,“撤回的图片能恢复吗?”
丁澄暗暗松了一口气,“可以的,秦总。”
就上回,和凯创的人碰上,他被言微架在半空,不得已说结婚的那个不是言微,而是“阎微”,被迫看了秦怀鹤几日的阎王脸,幸而这回不是真的撞上秦总“戴绿帽”,要不然他的日子就更憋屈了。
等了一会儿,秦怀鹤指头只在凉透的茶盏上磨,却是没有别的吩咐。
“秦总,需要恢复图片吗?”
秦怀鹤喉结微动,方开了口:“不用了,马上让这个赖伟离开湾城。”
丁澄顿了下,“好的。”
他才要走,秦怀鹤又叫住他,“另外一个叫什么?”
丁澄跟他久了,凡事要举一反三,边边角角的都做足功课,这会儿汪达的信息已经躺在他手机微信里了。
“叫汪达,曾经在乾湾一号保持过两年的销冠纪录,去年才离开亨川。”
秦怀鹤抬眼,“为什么走的?”
丁澄笑,“这人是个人精,用他家里人的名字买下一楼带大露台的房子,压着合同不去备案,买点儿材料,弄点草皮,搭个玻璃,放上茶桌,健身器材什么的,用他的关系直接更名给别的客户,这一倒手少说赚个二三十万,多的七八十万。后来有同事看穿了,举报他,只是他这人手脚利落,有违规却不算犯法,拿他没法,换了个女经理,他自己走了。”
秦怀鹤推开茶盏,低哼了声,站起身来,“倒是让他薅了我不少羊毛。”
这话儿丁澄不敢接,只呵呵笑,把秦怀鹤送下楼去。
上了车,秦怀鹤一言未发。
司机谭叔只好请示道:“秦总,今儿是回渐青湖吗?”
过了好一会儿,后座的男人才出声:“嗯。”
他妈又给他来电话了,问他最近在忙什么,她上家里去看,物业每天送的鲜花都堆在门前,枯败了一地。
住哪儿都一样,渐青湖太过冷清了,以前他并未留意,最近才发现,大晚上走个楼梯还有回响,空荡荡的,自己跟个孤魂野鬼一般,不回也罢。
亨川世纪至少能看到流光溢彩的湾城,可这会儿他也不想回那里,出门的时候交代闫秘书去食堂,叫人给言微熬点粥,后来闫秘书给他打电话,粥送上去的时候,言微早已经走了,就剩保姆在家里等岁岁醒。
可笑的是,他才接完这个电话,言微就出现在茶馆。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他看得到那男的殷勤,这便罢了,最后还来了一个抹着飞机油头的男人。
那人的架势,跟读书的时候,争抢女孩的二流子没什么两样。
呵,这才上了几天班?
回到渐青湖,他妈竟还端坐在沙发上,看见他回来,掸掸自个腿上的黑色纱质裙摆,不声不响看他。
秦怀鹤只得站定了脚,问候她,“妈,这么晚了,要谭叔送你回去吗?”
吴曼云抬起眼皮,瞅着他,“我有司机。”
他顿了下,“那就好,我以为又被你气跑了。”
吴曼云:“……说什么话,我看是你气我。”
秦怀鹤眼底隐带疲意,“我不气你。”
“岁岁六个月了,办不办酒席?”
他回绝得利索,“不办。”
吴曼云精致的指头往沙发上一点,“你坐下说话,那么大个子,我看着头疼。”
秦怀鹤只得坐下。
“不办就不办,爹妈又不在一块,办了也难看,我就和你说几句,要谈恋爱就好好谈,你不想让我给你找,那就谈个正经的,和我们家门当户对的,别再给家里弄什么未婚生子出来,一个就够受的了。”
秦怀鹤低着眼睫,解开衣袖扣子。
“你看看岁岁现在,像什么样子,她们家里连个正经男人也没有,就一个瘫痪的爸,还说等上小学再说,等什么等,言微要是再谈一个,我马上把她带回我们家里来。”
听了这话,秦怀鹤卷袖子的手滞了下,索性一把撸了上去,面色微凉,“妈,你要这么说话,以后别去她们家了,是名不当户不对,她妈是高中老师,人家里听见你这么说话,面上不会说,心里也会嫌弃。””
吴曼云皱眉看他。
秦怀鹤嗤了声,“你听见言微这么说过话吗?”
吴曼云的二郎腿马上就放下了,倾个身子过去,“她这么知书达理的,你俩为什么还离婚啊?”
片刻之后,秦怀鹤冷冷一笑,“是啊,为什么离婚,以前不知道,我这会儿倒是想明白了,是我这边的缺陷。”
“你这边什么缺陷?”
秦怀鹤略微卷唇,下颚线绷着,似在隐忍着什么。
“你不就想说是我们家的缺陷吗,你爸什么都不说,你倒说个一二三出来给我听听。”
“他不说,或许他心里清楚,他自己有。”秦怀鹤眼里一道幽光,“妈,我哥呢,他有缺陷吗?”
吴曼玉如同被人点了死穴,面容一凝,“你……你说什么话。”
“他为什么要死,难道你没有想过吗?”
他咽一下喉,锋利的喉结上下一滑,“我们都有缺陷,我爸,你,还有我,我们都有。”
吴曼云眼里蓄着泪,唇角颤抖,“我就知道,你怪我。”
“我不怪你,”秦怀鹤站了起来,“我只是不想岁岁跟我们一样,让她跟着她妈,以后得空多去看看她,只是别说那些话了,又不吃你的饭,谁愿意听。”
他迈着步子往楼上走,楼道依然有空寂的回响,楼上的空调未开,他从凉爽走进闷热里,伸手解开衣扣,往卫生间而去。
浅色衬衣被随手丢弃在洗手台,他打开水龙头,冲了一把脸,才要拿过毛巾,视线停留在浴室柜上不动了。
打开柜子,果然看见那包棉巾纸。
他活得没有那么精细,那是秋高气燥的时节,言微给他买的。
“天气干燥,你不要用毛巾硬擦,很伤皮肤,用洗脸巾吸掉水就行了。”
给他刮了胡子,她就用棉巾纸轻轻给他擦拭水滴。
她的手很柔软,即便是他妈,也从来没有这么对待他。
可她没有得到同样的回应。
“有时候我想,不能怪你,毕竟不能强求让一个人对别人的遭遇感同身受,可我试着换位,我却不能做到你这样,如果是你遭受了这些,我会心痛死。”
现在,她也是这么对女儿的,或许以前,她妈也是这么对她的吧?
今晚赖伟那些话,他突然想知道言微的妈妈是怎么骄傲地说起自己女儿的。
严厉,却是温柔的。
这才是母亲的形象。
岁岁就该跟着她,在她怀里长大,接受九年义务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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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几天,言微都没有看到秦怀鹤,听闫秘书说他去参加一个外地酒店项目的剪彩仪式,不知道是不是当地滞留了,但她的餐食每一顿都有粥,各式各样的口味。
她和小吴去地块哪里转了一圈,回来写市场分析报告,言微对着模板,把报告给写出来,发给了策划经理严睿阳,两三天过去了,也没收到什么反馈。
澜湾里要开盘了,要忙的事情很多,但她在亨川的那一个小时,就算没事儿干,也不会拿来做这些事儿,倒是得了空,去看前期策划的教学视频。
让她意外的是,几天后,公司的一个同事说,运营部那边的赖伟被调走了。
至于原因,那人忌讳如深,只说这种调任,没人能受得了。
换句话,就是变相辞退了。
言微没有多想,那晚之后她便拉黑了赖伟,赖伟心机深沉,她实在没有心力去应付他的那些恶心行径。
这一天,她才到亨川,就接到保姆阿姨的电话,说岁岁发烧了,哭闹得厉害,让她赶紧上楼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