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姐以为自要被劝退了,他们要逼自在离职协议上签字了,然而却没有。瓜少请丽莎离开,等到办公室门完全带上后,才回身,递给她纸巾,等她擦去满脸泪水,道:“谢谢你加入我的团队,我感觉我们都还不太了解对方,所以应该再给彼此一个机会。不过,如果你有更好的选择,我也会尽可能帮你向公司争取补偿。”
仪姐想说话,却又被瓜少阻止:“不着急,人不可以在情绪激动做任何决定。你先回去仔细想一想,和家人商量好,确定自的确需要这份工作之后,再来回复我。”
仪姐辗转反侧,失眠一整夜,次日到公司来,瓜少却临时出差,不在。于是继续煎熬着,终于在第三天,瓜少出差回来。她在瓜少办公室门口,还未开口,就先流了眼泪下来。
瓜少拉开椅子,从办公桌后走过来,微笑着向她伸出手:“你愿意留下帮我,是我的荣幸,谢谢你。那么,今后让我们一起努力创造更好的业绩,好不好?”
看到瓜少的微笑,仪姐所有的担心都化作乌有,心中激动,眼睛更酸,哽咽的几乎说不出话,泪流满面地握住瓜少的手:“我愿意!”
***
几周时间内,新招的代表陆续入职,犀利叔和张大卫那里抽调的四个主管到岗了三个,瓜少又从外面新招聘了一个,只待这个新主管入职后,他的草台班子,即上海总部抗肿瘤BU的第三支团队便可宣布成立。
瓜少外部招聘的这位主管能力出众,业绩优秀,是他一个朋友帮忙牵线,从其他药企给挖过来面试的,三面都通过了,最后却在年终奖补偿的金额上没谈拢。没到年末跳槽,那人在老东家的年终奖被打了个折扣,于是提出试用期内一次性补偿给他十万元,但是人事这里最多只能为他申请到相当于三个月薪资的补偿,差不多六万块的样子。最后因为这个金额达不到心理预期,人家就不愿意来了。
瓜少和人事、财务,以及费奇紧急开了个会,讨论许久,费奇和财务都不愿意增加奖金补偿金额,财务经理李约翰率先陈列自的难处:“今年公司形势不是很好,文森特你应该知道。而且因为上两个月的业务调整,现在每个部门都缺人,每个部门也都在招人,如果他们知道我们为你大开绿灯,为一个主管不惜成本,那么接下来我们财务会面临巨大压力,因为其他部门都会跑来吵,跟我要预算。这样一来,我们的工作也没办法做了,文森特,你要体谅。”
费奇负责补充和总结,他特别真诚地,同时又一脸无奈和为难地看着瓜少:“文森特,我知道你现在很需要人手,我也很想帮你,但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所以很遗憾,我没有办法为你批这笔预算。”
讨论半天,结论是没办法,只能放弃这个主管,让人事继续招下去。这边会议结束,瓜少直接去了研修室,今天市场部有一个竞品知识培训,他要求手下几个主管和代表全员参加。
瓜少到研修室的时候,培训还差几分钟开始,产品经理安娜和助理在台上准备PPT,他手下几个主管正坐在角落里一起扎堆聊天,其中犀利叔团队过来的一个主管大哥正在招聘网站上投简历。
大哥学医出身,做过两年儿科医生。儿科这个科室怎么说呢,又累又惨,和病患发生纠纷的可能性比其他科室要多的多,一年到头,医闹事件从出不穷,被患儿家属推搡几下打个耳光都算是轻的。网上随便一搜,儿童医院的纠纷以及人身伤害事件的新闻几乎铺天盖地。大哥弃医卖药,亦是因为一次严重医闹。
大哥在做门诊小医生时,某天有发烧患儿来就诊,他建议输液,但遭家属拒绝。他又在患儿不久前的就诊记录中发现胸片提示心影增大,便要求家属做心超检査以明确诊断,家属表示心超最近刚做过,报告家里有,明天就拿来。结果回去没找到,家属次日只好重新预约做。
等到再次日,患儿新做的心超报告结果终于出来,家属把报告拿去给门诊医生看时,门诊医生发现孩子情况很不好,当天就把孩子转入心脏监护室,但还是晚了,孩子没有抢救回来,当日死亡。在同一天,家属一刻都没有耽误,回去就纠集了四五十人,带着横幅和榔头砖头等工具前来医院讨说法,要耽误他们孩子病情的医生护士偿命。
在这次医闹事件中,大哥两颗牙齿被打到二级松动,小指骨折,身上多处软组织损伤,就这样,还被领导摁着脖子向家属道歉,感谢他们大人大量,以及不杀之恩。
大哥当时就在心里发誓,今生再不治一儿。他说到做到,伤养好后,马上递交了辞呈,投身药企,转行做了医药代表。
大哥话不多,属于比较闷的类型,他这种性格其实并不适合做销售。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做得非常出色,尤其是在医院的业绩,远比那些能说会道的代表们优秀,一直遥遥领先。其原因就在于,他懂得如何与医生打交道。他知道医生们喜欢听什么,又需要什么。他推销药品时说的话不多,但每一句都恰到好处,每一句都是医生想要了解的情报,因此任何一个和他打过交道的医生,对他的印象都是:此人极其专业,也极其可靠。
可惜外企里面混,不仅得会做,还得会说。特别是跟着犀利叔这样的上司混,会拍马屁尤其重要。大哥属于光做不说型,马屁从来不拍,忠心从来不表。犀利叔认为他不能和其他下属一样为自提供情绪价值,于是在这次结构调整时,干脆把他踢出局,好给其他中意的马屁精们腾位子。
作为大哥来说,心里肯定咽不下这口气,从过来第一天起,就在投简历,三天两头请假出去面试。
大哥网上投简历的时候,另一个在结构调整时从市场部转岗过来的小吴在大放厥词:“……如果我告诉你们,这些培训材料是我编写的,你们怎么看?我需要让别人用我自编写的资料来给我培训上课?简直开玩笑!身居要位,靠的不是自身实力,所以她有什么资格来给我培训?我要是有和老板睡觉的机会,今天站在讲台上给你们做培训的该是我了。”
仪姐偷偷告诉二瑞:“他老早也做过几年医药代表,老资格了,后来想往市场方向发展,就转岗去了市场部。这个人能力是有的,今年都差一点升到产品组经理了,结果被安娜否决了,最后提拔了一个资历不如他的,他一气之下,就重新跑回来做销售了。”
小吴说到兴起,忽见大哥手忙脚乱关网页,神色也略有些不自然,悄悄一回头,发现瓜少在自身边坐着。
小吴吓一跳,忙坐好,陪着笑打招呼:“老板,你来啦!”
瓜少像是没听到似的,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手机,还有一个名片夹,两样往桌上砰的一丢,过一会儿,才面无表情嗯了一声。
瓜少的反应令小吴心中打鼓,赔笑着问:“老板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啊?
“从你为没有和老板睡觉机会而深感遗憾的时候。”
***
一堂培训课结束,到休息时间,瓜少去了吸烟室,犀利叔也在,正在和两个代表聊天。
“文森特!”看见瓜少进来,犀利叔扬手把他喊到自这边来,递给他一支香烟
瓜少道谢,却没接:“我现在抽电子烟。”
“苏烟,上次去苏州开会,当地朋友送的,口感淡得很,抽抽看。”
瓜少便接过,借犀利叔的火,点上一根,轻吸一口,任清淡香气在口中荡开,品味过后,从口中慢慢呼出,余韵无穷。
两个代表对他俩看看,剩下半截香烟抽完,烟屁股垃圾桶里一丢,赶紧走人。吸烟室只剩犀利叔和瓜少两个人在,犀利叔微微笑着,一面打量着他说:“重庆的这一段时间,很辛苦吧。”
“嗯,挺辛苦。”
“那个地区我在十几年前也呆过一阵子,那是我们公司刚开始组建县级营销团队的时候,我带人把整个重庆市甚至周边都跑了个遍,村级卫生室都去过,苦透苦透。最让人头疼的,是上海的这一套销售方式在那里根本行不通,上海是做生意,买卖双方是平等的合作关系。他们那里则是跑江湖,很多单子都是酒场上喝出来的,桑拿房里洗出来的。在当地人眼中,做销售的根本没什么地位可言,跟街上卖大饼油条和盗版光碟的没什么区别。那鬼地方的饭菜又太辣,害得我十天里面有八天在肚子,册那。至今想起来,都心有余悸。不过你更苦,一呆就是小半年。”犀利叔笑着,摇头叹息,“真是!”
“没办法。”瓜少抽自的烟,一脸风轻云淡,往垃圾桶上弹了弹烟灰,才开口,“This is life。”
犀利叔笑眯眯地看着他:“听说新招的主管也不来了?”
“对,年终奖补偿没谈拢。”
犀利叔说:“这个人大概是被老东家挽留了,或是有其他更好的出路了,所以才会在这种小钱上斤斤计较,跳槽的诚意明显不足。真正需要这份工作的,一般见好就收了,还有很多人根本不要补偿,以此向新公司表达诚意。但是怎么说呢,公司现在也不行了,寒酸得不像话,区区几万块钱的补偿,都舍不得拿出来。想当初九十年代,也就是二十年前,那个年代才是外企的黄金时代,从来没听说什么预算,什么cost saving,都是想花就花,花钱如流水,真正繁花似锦,壕气冲天,你没经历过吧?”
“嗯,没经历过。”瓜少说,“那时候还在学校读书来着。”
“当时国家刚改革开放没多久,我们对外不了解,外面对里面也不了解,加上狗腿子HR也没那么多,日子那叫一个好过。”
他说到这里,瓜少转脸对他看了一眼,微微一笑,犀利叔自也乐。
作者有话要说:又标题党了。
突然想起以前看过一个言情小说,里面有个情节一直忘不掉。
一个商业帝国的掌舵人,身价几百几千亿的霸总,他和心爱的女人早上醒来吃早饭,吃的是管家和仆人以托盘呈上来的咸菜肉丝包,他揪下一块,塞到心爱的女人的嘴巴里,以宠溺又霸道的口吻,命令女人把咸菜肉丝包吃下去。
这个情节盘踞我脑海好多年,很烦很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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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犀利叔乐完,继续道:“真的,那时福利待遇好到你们年轻人听了都要吓一跳。我们公司刚进军中国时也傻乎乎的,工资都按照他们本国的薪酬标准发放,在九十年代,我周围人普遍都拿三到五百块的工资,而我们却领美国标准的薪水,想想看!而且是直接给美钞现金,每到发工资那天,公司大门口都有一堆外钞黄牛等着。夸张伐?而且公司还会来问你,为了国外出差方便,可以给你办一张绿卡吗?我那时反正无所谓,就办了一个玩玩。招了外地小朋友来,他们就和人家商量,为了用工方便,可以给你办上海户口吗?就这样,来一批办一批,不论什么岗位和学历,也根本没什么门槛和条件。”
瓜少说:“这个今天听起来,确实有点不可思议。”
犀利叔长长地叹口气,陷入往日不再的深深惆怅中去:“当时经理级别的管理层,除了工资以外,每天还有80到100刀不等的美金补贴。就是一线代表,年薪超百万的,都数不胜数,收入远超医院一堆大小医生。工作稍微努力点,只需个一年半载,车和房就都有了。这些在今天听起来,是不是难以想象?是不是很像天方夜谭?那个时候的外企,就是这样的风光。谁能够进去,周围亲戚朋友都羡慕万分的。我老婆在top2大学里教书的,我会去羡慕她吗?只有她羡慕我的份!现在么,不谈了,别说每天的美金补贴了,就连出差补贴都不到300块人民币了,册那。”
瓜少抽烟,默默听着。
“但也正因为待遇好,所以那时外企的门槛也极其的高,上层对团队成员的把关异常的严格。我从一线代表升主管,都要去和我们大中华区的总裁面谈,主管和总裁,想想看!”犀利叔怀旧完毕,开始牢骚,“哪像现在,待遇一点点降下去了,门槛跟着低得吓死人,随便阿猫阿狗都敢来谈条件;或是国外镀个金,混个名校文凭,回来就直接管理层,像话吗?我们那时进外企,哪个不是千里挑一的人精?哪个不是天之骄子?可现在,唉,不谈了,何止是没落,简直是坠落。不像话!”
犀利叔正牢骚,外面仪姐一路小跑,找到吸烟室来,在门口冲瓜少打手势,叫他快点出去一趟。才一支烟的功夫,研修室就出状况了,小吴和市场部的几个老同事发生了争执。
瓜少抬起手腕,看了看腕表,示意她稍安勿躁,道:“我马上过去。”
犀利叔话没说完,接着点燃第二支烟,继续道:“可是时代再怎么变,公司再怎么没落,在职场上面,有些东西还是要遵守的,轻易打破职场秩序的人,长远来看,是不可能有前途的。所以,在抗肿瘤心血管BU,我们这支特肿部队里面,站在C位的,走在前头的,得是我,文森特。”
瓜少一时没有接话,一支烟抽完,把烟蒂默默摁灭在垃圾桶上的灭烟石子内。
犀利叔笑眯眯地望向他:“你现在这个团队,一盘散沙,一塌糊涂,是做不出什么业绩的,奖金赚不到,只有赤膊工资好拿,他们心会更散,工作更加懈怠,最后结果只有一个,双输。不过,你如果感觉太棘手的话,何时何地,都可以向犀利叔开口,只要你开口,犀利叔永远欢迎你,犀利叔的团队,永远给你留一个位置。”